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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妙回环 魔性狂欢

2018-01-25李立伟

牡丹 2018年34期
关键词:回环天宝鸟雀

李立伟

假如你曾欣赏过草间弥生的波点艺术作品,《被抢劫的人》是一幅现代人生存图景的感觉就会更强烈。正凑巧,草间弥生在作品中传递出的叛逆精神和重构个人化艺术世界的态度,《被抢劫的人》也具备。只不过掺杂着狂欢的文本特质使得《被抢劫的人》中的叛逆经过一波波消磨和演化,最终变成了深邃的思考和无声的呐喊。

新意义露出头,迷梦才能渐渐苏醒。而打破旧有的人生架构,必定需要十足的解构力,才能得以冲出笼罩社会的现代性困惑,探得一丝蒙蒙的光亮。这光亮是否来源于后现代的渊薮,是否终将带来颠覆式的观念设计,这是作者在中国社会中的求索,也是作者的又一個难题。随着求索的脚步陷进深水区,悖论将一个接一个冒出来,等待破解,而那无疑将更难。但不管怎样,《被抢劫的人》不乏解构力。

作者仿佛是以文本意义上的《被抢劫的人》为帆布,用油墨一圈圈肆意涂鸦,就像太极拳中的云手,舒放自如,张驰有度,虽好似封闭,但可永续开放。作品终结处,作者心底可能也希望由读者接过那支画笔,一圈圈画下去。

自鸟雀攻击事件起,以鸟雀攻击事件终,这是一个回环。期间多次旁涉又多次兜回,开始“我”拿它当纪录片的线索,为工作,为糊口,目的纯粹。工具理性带来了现代性偏执,让人犹如跌入了梦境而不可救脱,梦里苦涩难当、充满惊恐,同时也有启示。“我”就像是欧洲中世纪末的但丁,麻天宝化身为一个类似贝雅特丽齐的“圣人”,带领“我”跨越麻木和困顿,寻找到意义,拍出“一部有着伟大主题和伟大的意义的纪录片”。这是救赎,更是升华。

“我”开始就讨厌,或者说不喜欢脸上长满疙瘩的麻天宝,变形“木头人”后鬼使神差地说出“我爱你”,回到工作岗位,毅然决然继续讨厌长满疙瘩的麻天宝。从讨厌始,到讨厌终,又是一个回环。“以前的麻天宝就是现在的你。”这句话透露了一切。实际上“我”一直在与自己的关系密境内打转。“我”不喜欢被工具理性异化了的自己,“我”把自己当手段,当工具,但就是不拿自己当目的。变形为“木头人”后莫名其妙地爱上自己。后又疏离,依然“愤怒”,让那个曾经当过“圣人”的自己滚蛋,回归俗思。麻天宝是“我”的镜像,拒绝曾经作过一瞬间“圣人”的麻天宝,也就是“我”否定了神性的自己。反英雄是欧美现代派作品中的一个关键题点。反圣人、反神性,无疑说明“我”仍痴迷于现代性困境中不愿寻求脱离。“我”见到了那束光,尽管短暂。但它是否会深埋在“我”心中,会默无声息地生根发芽?作者的答案恐是模棱两可的。前路凶险,后退无路,“我”又能怎样?停滞在当下,为完成纪录片而高兴,通知麻天宝领奖金,还拿他当“一个很好的线人”,成了不假思索的选择。

“我”看见了意义,也自觉意义伟大;“我”被救赎过,也曾得到升华,但作为蝼蚁般匍匐于现实的小人物——“我”无力也不想去扭转乾坤。“我”承担不起哈姆雷特所承担的使命,“我”不是英雄。哈姆雷特还敢于去碰一碰那个乾坤,虽不能扭转而悲情死去,而“我”只敬仰所发现意义的伟大,丝毫想不到去触摸那个乾坤。在这个意义上说,哈姆雷特是古典时代的英雄,而“我”是现代派小人物、反英雄。现代性就是宿命一样的存在,“我”深陷其中不得出。

这是一个文本深层结构的回环,而精妙之处在于,它暗合作品的精神架构。被异化是一个无法逃脱的现代化进程,在该进程尚未结束时,任何一个人都无法突围出去,作品预言似的给出一个希望,就如同“我”感受到的那道“圣人”之光,一明一灭,只寄于心上。

但尽管如此,作者仍亮出一把利剑,刺透了现实,漏出了那道光。解构现代性,这是作者非正式的一次出击,但正如前文所言,《被抢劫的人》不乏解构力,其中除了埋置回环,巴赫金意味的狂欢化也为解构助了力。狂欢的广场是另一个时空,能喧哗出不同于日常的意义。作品魔性地利用狂欢,肢解了规矩,攻陷了由等级、概念等砌成的现代社会的铜墙铁壁。鸟雀和“狗族”被加冕,而人被拉下圣坛,乃至被矮化为“透明人”和“木头人”。鸟雀和“狗族”反而能趾高气扬,采用屁股、鸟屎、做爱等这样“污秽”的方式,对人类大加鄙夷和嗤笑。“血肉之躯的快乐”完胜蝇营狗苟的理智考量,“活出真正的自己”完胜“塞满一个个瓶子”的观念,被内心抛弃的人也被鸟雀、阳光、花草抛弃。鸟雀和“狗族”羞辱人,这是对被工具理性当道的社会和时代的厌弃,是对现代性的一次解构。

这种颠覆式的狂欢式行径,赋予了作品“广场”的文化属性,也赋予了作品永恒魅力。

责任编辑 杨 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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