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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洗砚记

2018-01-25厚圃

老年世界 2017年12期
关键词:磨墨墨汁砚台

厚圃

古时制砚购砚为的是用,记账、写信、写春联,或者画画,不可或缺。我小时跟随乡人陈显达老人习画,下笔前先要理纸磨墨。过去的书画家常说,人磨墨,墨磨人。就是把躁急的性子一点一点磨下去,心性澄明笔端自有烟云。吴悦石先生在《快意斋论画》中亦云,今人图方便使用墨汁,因而缺少了旷逸之心也失去了悠游之态。他认为“笔墨生发在千磨万磨之中,中国书画不磨墨则不知其所以”。

就我了解,除了极少数老派的书画家,大多数人已经习惯于使用墨汁。我个人也是如此,原先拿碗碟贮墨,后来承友人赠砚,便往里倒上墨汁,用完了又懒得去洗,久而久之积成“砚山”。《小窗幽记》提醒“清闲之人不可惰其四肢,又须以闲人做闲事”,其中一项便是“洗砚宿墨”,而我却恨不得养一两只《闻见异辞》中所说的广东墨猴,“长约三寸……以舌舐墨,砚田可终年不洗”。

据说黄宾虹先生作画后也从不洗砚,甚至连毛笔也懒得往清水里过一道,所以砚中多有宿墨。他是不是因此受了启发,我不敢妄下断语,只知道他将宿墨的作用发挥到了极致,远非常人所能及。宿墨的优点显而易见,渣滓沉淀易留筆痕易出墨晕,看上去既得风骨又得气韵。黄先生还喜欢在画的浓墨处再施以极浓的宿墨,干后与浅淡处形成对照,尤显浓黑透亮,行家们谓之“亮墨”,可起到点睛之用,使整幅画的神采为之焕发。

砚于文人,犹如衣裳之于女子,永远少那么一件。先贤视良砚为砺友,可怡情也可致知。我家有端砚歙砚近十方,虽没有多大价值,却也舍不得拿来蓄墨,只作案上观。这些砚台中,真正让我动心的只有区区一方龙尾砚,依原石之形而凿出祥云,砚堂处有金星闪烁,颇得其趣。鄙人家中原先还有一方洮砚,是太太从甘肃带回的,线条简洁碧绿如水,我把玩之后顺手搁于书架上,被小猫踩翻摔成几瓣。我数次拿起又舍不得扔,太太揶揄,黛玉葬花你葬砚,不如给它做个砚冢,成就一段佳话。

快节奏的生活使人们失去了旧时的闲雅,失去了宁静的心境,失去了含蓄与质朴,失去了从容与浪漫,我想这正是砚台这类古物愈来愈受追捧的缘由。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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