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命运共同体与马克思共同体思想:契合、传承与创新*
2018-01-25
马克思共同体思想是唯物史观的重要内容,在马克思整个理论体系中占有重要地位,基于共同体发展的逻辑线索来观察人类历史发展和人类命运展现出马克思独特的视角和深厚的人文价值关怀。在全球治理体系和国际秩序发生深刻变化的背景下,中国共产党提出的人类命运共同体,不仅源于马克思共同体思想的问题意识和价值关怀,而且是马克思共同体思想在当代的创造性运用和发展。通过阐发人类命运共同体与马克思共同体思想之间的内在共通性与逻辑契合性,揭示人类命运共同体深层的理论基础和方法论依据,可以为促进人们对于人类命运共同体的自觉提供思想力量;同时,从全球性与现实性的维度揭示人类命运共同体对马克思共同体思想的创新性发展,分析其如何与马克思的“真正的共同体”的未来愿景相互适应,将有助于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实践中既确立和坚持马克思共同体思想的价值引领,又立足于当今时代的历史方位探寻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现实途径,从而实现马克思共同体思想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实践的同步发展和双向提升。
一、历史方位与现实境遇:马克思共同体思想与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出场
“一切划时代的体系的真正的内容都是由于产生这些体系的那个时期的需要而形成起来的。”[1](P544)因此,对马克思主义理论的任何阐释和论证都必须放到历史发展和时代背景中加以探究。作为展望人类社会发展趋势和前景的一种全新理论,马克思共同体思想产生于社会矛盾尖锐的19世纪。随着封建制度的灭亡和资本主义制度的确立,传统的共同体逐渐解体,取而代之的是马克思称之为“虚幻的共同体”的资本主义国家。“虚幻的共同体”产生的直接原因是私人利益与公共利益之间的对立和矛盾,马克思指出:“正是由于特殊利益和共同利益之间的这种矛盾,共同利益才采取国家这种与实际的单个利益和全体利益相脱离的独立形式,同时采取虚幻的共同体的形式”。[2](P164)“由于这种共同体是一个阶级反对另一个阶级的联合,因此对于被统治的阶级来说,它不仅是完全虚幻的共同体,而且是新的桎梏。”[2](P199)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使传统共同体中个人之间的联合方式得以解体,个人因摆脱了人身依赖关系而有了一定的独立性和自由,然而却又陷入了对物的依赖关系之中。无论是作为“虚幻的共同体”的政治国家,还是尘世生活中的市民社会,都是个人之间的一种异化的联合方式,“前一种是政治共同体中的生活,在这个共同体中,人把自己看做社会存在物;后一种是市民社会中的生活,在这个社会中,人作为私人进行活动,把他人看做工具,把自己也降为工具,并成为异己力量的玩物。”[3](P30)这种现实的个人的生存境遇促使马克思不断反思人类的生活方式:个体的发展与共同体的存在究竟是怎样的一种关系?是否存在着一种能够实现个体与共同体和谐发展的理想共同体?以人类的解放为主题,马克思开始了对共同体的思考和研究。通过对市民社会的批判和对异化及其扬弃的分析,马克思确立起了其共同体思想的政治经济学批判逻辑和哲学批判逻辑;同时,从现实的个人在“虚幻的共同体”中的生存境遇出发,马克思廓清了人的本质和利益之间的内在勾连,最终形成了一种以超越“虚幻的共同体”,实现每个人自由而全面发展的“自由人的联合体”为价值目标的共同体思想。
和马克思共同体思想一样,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出场同样是基于时代的呼唤和现实的需要,是中国共产党基于对历史和现实的深入思考而给出的“中国方案”。新全球化时代国际关系的总体发展趋势及其面临的现实问题,是人类命运共同体出场的背景与依据。在新全球化时代,世界正在发生着广泛而深刻的历史性变化,“西方主导的世界秩序正走向终结,非西方国家开始建构世界事务”。[4]以金砖国家为代表的新兴国家的崛起使世界秩序的权力发生位移,尤其是中国的国际地位显著提高,在国际事务中的话语权及影响力不断增强。随着经济全球化的深入发展,民族国家之间固有的界限被打破,各国之间的相互联系和依存日益加深,任何国家都不能置身于国际社会之外,不能脱离世界市场,人类历史上没有哪一个时代像今天这样使国与国之间变得如此紧密、人类的命运变得如此休戚相关。另一方面,随着由资本主导的现代性在全球化进程中内在矛盾的不断显现,环境污染、气候变化、资源枯竭、贫富分化、恐怖主义、金融危机等全球性问题日趋严峻,人类社会的不稳定性、不确定性和风险性日益加剧。全球性问题具有普遍性、整体性、复杂性等特点,牵一发而动全身,单个主权国家无力独自应对和解决,而是需要世界各国同舟共济,携手应对。然而,现行的由西方国家主导构建的全球治理体制无法有效应对和解决日趋严重的全球性问题,西方国家宣扬的普世价值无法适应各国多样化的发展模式以及多元文明共存的现实需要。当今世界正处于全球治理秩序重新调整和重新构建的时期,部分发达国家的“逆全球化”思潮不断抬头,世界贸易投资秩序面临严峻挑战,发展中国家在多边舞台上的力量不断壮大,国际关系呈现出单极与多极、对抗与对话、冲突与合作、动荡与稳定等多种态势并存与较量的局面。
世情国情的快速变化表明,人类正进入一个需要理论也可以产生理论、需要思想也可以产生思想的时代。面对世界多极化、经济全球化、社会信息化、文化多样化的深入发展,中国共产党站在全人类进步的高度,从人类的整体利益和共同利益出发,提出了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为解决当今世界和平与发展问题提供了“中国方案”,表达了中国对公正合理国际秩序的期望和追求,以及对人类文明未来走向的价值判断。
二、共通与契合:马克思共同体思想 与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内在逻辑
尽管马克思共同体思想和人类命运共同体出场的历史方位和时代背景不同,但两者要解决和超越的依然是资本逻辑问题,马克思“历史向世界历史转变”的论断依然可以作为人类命运共同体出场的论域。从哲学基础、逻辑思维和现实依据来看,马克思共同体思想与人类命运共同体有着内在共通性与逻辑契合性。
(一)依据唯物史观的哲学基础
从逻辑理路看,马克思共同体思想与其唯物史观是同一生成过程,两者是共生共存的关系。马克思指出:“人的本质是人的真正的共同体”,[5](P394)作为人的类存在的基本形式,共同体的发展与人类社会的发展具有内在一致性。依据人类社会的发展规律,马克思把共同体划分为“自然形成的共同体”、“虚幻的共同体”、“真正的共同体”三种形态,对应的分别是“人的依赖关系”、“以物的依赖性为基础的人的独立性”、“建立在个人全面发展和他们共同的、社会的生产能力成为从属于他们的社会财富这一基础上的自由个性”[6](P52)三个社会历史发展阶段。以唯物史观作为分析工具,马克思对资本主义社会的资本、货币等“抽象共同体”和阶级、国家等“虚幻的共同体”进行了批判性研究,对未来共产主义社会的“自由人的联合体”进行了热切展望,从而形成了科学的人类社会发展理论。随着人类社会历史的发展,共同体的内涵日趋丰富,其形式、结构和功能也在不断发展,所呈现的样态由过去的氏族、部落、家庭、民族、国家,发展到当今现实社会中的各种社会组织形式,如国际社会组织、群众性的社团、经济组织、慈善团体、绿色组织等。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提出不是纯粹的抽象概念或理论预设,同样是社会发展的必然产物,是中国共产党根据世界发展的新格局和中国发展的新形势,在理性把握全球性社会基本矛盾运动和正确判断时代主题及时代特征的基础上,为构建国际新秩序,完善全球治理而提出的“中国方案”。在命运相连、利益相关的新全球化时代,人类命运共同体不仅反映了“历史向世界历史转变”的时代特征,而且是符合社会历史发展趋势的必然抉择。显然,马克思共同体思想与人类命运共同体都是立足于特定的历史场域,客观地认识人类社会历史的发展进程,两者所关注的都是人类的生存境遇和命运前途,其价值指向都是人的发展、自由与解放。
(二)遵循关系理性的逻辑思维
事实上,所谓共同体,无非是随着社会生产的发展而不断生成的人的生存方式,它指称的是人们在追求共同利益的过程中所结成的协作组织。各种共同体说到底都是利益共同体,不同的利益关系形构着不同的共同体。正是从利益关系入手,马克思展示出天才般的辩证法思维,指出在生产力水平低下的原始社会,个体只能以群的联合力量和集体行动来弥补其生存能力的不足,这就是“自然形成的共同体”,表现为“家庭和扩大成为部落的家庭,或通过家庭之间互相通婚[而组成的部落],或部落的联合。”[6](P123)这是一种以共同的物质生产和利益为基础的、同质性的共同体。随着生产力的发展,以命运形式为基础的共同体被以利益关系为主导的共同体所取代。为了缓和各种特殊利益之间的矛盾和冲突,产生了形式上代表着社会共同利益,而实质只代表统治阶级利益的政治共同体。这种共同体实现了对“自然形成的共同体”的超越,但由于它是基于统治阶级特殊利益诉求的共同体,对于被统治阶级来说则是“完全虚幻的共同体”,是一种“新的桎梏”。[2](P199)因此,超越资本主义社会“虚幻的共同体”,走向个体利益与共同体利益和谐一致的“自由人的联合体”,以实现每个人自由而全面的发展,就成为马克思所冀望的终极目标。
世界是一个具有普遍联系的统一整体。在一个相互依存、具有内在利益共生关系的世界中,任何国家都不能独善其身,而只能在这个系统的均衡性中求和平谋发展。人类命运共同体根植于世界相互联系、利益与共的客观现实,它要求各民族国家超越地域性共同体的国家理性自利性,从全球利益的公共性出发,“在追求本国利益时兼顾他国合理关切,在谋求自身发展中促进各国共同发展,不断扩大共同利益汇合点。”[7](P331)以分享、合作、共赢、包容为核心理念的人类命运共同体把握住了人类生存上的依附性、利益上的交互性和价值上的通约性,在国与国的关系中寻找最大公约数。以关系理性来思考和阐释人类命运共同体,在将人置于现实的事实性维度的同时,也赋予人以应然的价值性维度,从而超越了实体性的思维方式,展现了与马克思共同体思想一致的辩证逻辑思维。
(三)立足交往实践的现实依据
在马克思看来,交往是一种关系性的社会实践活动,是人的本质的存在方式,而共同体就其实质来说,就是人与人、人与社会之间的存在方式和交往方式。不同的共同体决定了人们不同的生存状态、交往方式和发展方式。在“自然形成的共同体”中,“人的生产能力只是在狭小的范围内和孤立的地点上发展着”。[6](P52)生产力的发展和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建立拓展了人们交往的范围,并逐渐形成世界市场,使各国家和各民族紧密地联系在一起。与此同时,“单个人随着自己的活动扩大为世界历史性的活动,越来越受到对他们来说是异己的力量的支配……受到日益扩大的、归根结底表现为世界市场的力量的支配”。[2](P169)然而,交往的发展能使社会关系得以生成并不断扬弃,人类可以通过发展交往来改善自组织结构和力量整合方式,从而将分散的力量整合为增进共同利益最大化的合力。马克思指出:“交往的任何扩大都会消灭地域性的共产主义。共产主义只有作为占统治地位的各民族‘一下子’同时发生的行动,在经验上才是可能的,而这是以生产力的普遍发展和与此相联系的世界交往为前提的。”[2](P166)只有在全球性普遍交往的世界历史语境中,共产主义才能在全球空间场域得以实现,“自由人的联合体”才能最终得以形成。
马克思共同体思想不仅蕴含着对人类命运共同体的价值追求,而且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构建指明了现实的路径,即“消解种种把人与人隔离开来的抽象力量,破除‘抽象对人的统治’,不断促进人与人之间的团结,推动人与人的自由联合,从而推动‘人类命运共同体’成为现实的可能”。[8]事实上,一个国家由狭隘的、地域性的“民族历史”转向各民族相互依存、相互制约的“世界历史”的过程,就是其逐步融入全球化并实现利益共享、合作共赢、共同发展的过程。当前,人类进入了一个不同文明交往日益紧密、依存日益加深的新全球化时代,任何国家都不能置身事外,只有促进各国普遍交往,相互交流,相互协作,协同发展,共享人类智慧和社会发展的成果,人类才能实现永续发展。人类命运共同体倡导“走对话而不对抗、结伴而不结盟的国与国交往新路”、“坚决摒弃冷战思维和强权政治”、“坚持以对话解决争端、以协商化解分歧”,[9]蕴含着世界各国必须遵循的交往准则,它既与马克思交往实践观有着内在的逻辑关联性,同时又是着眼于人类和平与发展所做出的时代新诠释。正是立足于马克思的交往实践观,人类命运共同体才获得了强大的理论阐释力和深厚的现实依据。
三、差异与传承:马克思共同体思想与人类命运共同体的视域分析
从根本上看,马克思共同体思想是人类命运共同体的理论基础和方法论依据,两者是源与流的关系。然而,由于历史方位和现实境遇不同,两者必然存在着差异性。需要指出的是,这种差异不是本质上的差异,而是由时代变迁所导致的差异,是在传承基础上的差异。马克思共同体思想的现实性和理想性与人类命运共同体的阶段性和过渡性仍然具有内在的一致性,尤其是在价值诉求和终极目标上,人类命运共同体与人类文明终将迈向共产主义,实现“真正的共同体”的历史趋势的判断完全一致。
在马克思的视域中,前资本主义社会的共同体都是个人异己的对立物,在这种共同体中,个体因被共同体湮没而丧失主体性,成为完全依赖于共同体的附庸;而资本主义社会的共同体具有虚假的性质,是“冒充的共同体”,作为抽象共同体的货币—资本共同体则加重了这种异己的力量,为此,必须重构理想的共同体以实现每个人全面而自由的发展。从问题论域看,马克思共同体思想是从人类历史发展的宏伟角度思考共同体,要解决的是“虚幻的共同体”中人的异化及其扬弃,以及人类实现自由和解放的条件问题。人类命运共同体则将场域转换至新全球化时代的世界格局,要解决的是在后威斯特伐利亚时代,面对由资本逻辑无限制扩张所导致的全球风险,如何在缺失世界政府的前提下,通过有效合作实现全球有序治理,以增进人类的共同利益。从价值目标看,马克思共同体思想与人类命运共同体追求的都是人的自由全面发展与人类的解放,但场域的不同决定了两者面对的问题和所采取方法的差异性。在旧全球化时代,面对“虚幻的共同体”中人的异化,马克思的设想是各国无产阶级同时进行革命,推翻资产阶级统治,从而一同走向共产主义社会“真正的共同体”。而当今的现实是,社会主义与资本主义的共存将是一个长期的历史进程,作为博弈游戏中的双方,两者间既有意识形态上的矛盾和冲突,又有国家之间的利益相关性。人类命运共同体着眼于改变国际关系格局和不同文明间的交往方式,通过构建更加公正合理的国际秩序,“建设持久和平、普遍安全、共同繁荣、开放包容、清洁美丽的世界”。[9]从概念内涵上看,“人类命运共同体是指世界各国形成的具有依存性、平等性、共赢性、包容性等特点的集合体”,[10](P12)其实质是马克思共同体概念的次级概念,是对马克思共同体概念内涵的进一步丰富和拓展。
马克思共同体思想蕴含着一条从传统的共同体——“虚幻的共同体”——“真正的共同体”的逻辑线索,这一线索为我们审视人类命运共同体提供了一种历史语境和解释框架。在理想共同体生成的途中,共同体必然展现出不同的样态。那么,人类命运共同体在马克思的语境中究竟属于何种共同体?人类命运共同体既不同于没有利益分化、同质性的血缘共同体,也不同于阶级社会利益对立的“虚幻的共同体”,同时又尚未达到特殊利益与共同体利益和谐一致的“真正的共同体”,而是在各民族国家特殊利益客观存在、世界文明多元化,以及各国生产力水平参差不齐的现实背景下构建的一种协作性组织。在这种历史语境下,人类有整体的、一致性的、根本性的共同利益和长远利益,但又存在各民族国家特殊的、局部利益的差异和分裂。因此,人类命运共同体是一种有利益差异的共同体。在资本主义“虚幻的共同体”没有退场的时代背景下,它既要解决由资本逻辑主导的现代性全球化所带来的全球现代性危机,尽力限制和规避其弊端;同时,又承载着构建“真正的共同体”的历史使命,以实现马克思共同体思想的价值旨归。可见,人类命运共同体是理想共同体生成过程中的阶段性的共同体样态,担负着历史性的过渡作用,并体现出承上启下的阶段性的特征。
从传承性来看,人类命运共同体是中国共产党对马克思共同体思想的自觉价值追求,是马克思共同体思想在新的历史条件下的逻辑延续,具有一脉相承的连贯性。20世纪30年代,为了挽救民族危亡,中国共产党提出了国共两党共同合作,建立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民族共同体,捍卫了民族的独立自由。20世纪50年代的冷战时期,为了给国内大规模经济建设创造和平的国际环境,中国政府提出“和平共处五项原则”,将国家的独立发展与相互协作确立为互利共赢的目标,超越了传统政治共同体单纯诉诸利益博弈的国家交往方式。20世纪70年代,面对世界风云急剧变化的局势,毛泽东提出了关于“三个世界”划分的战略思想,为社会主义国家和被压迫民族团结一致,建立最广泛的统一战线,反对霸权主义提供了强大的思想武器。在改革开放初期的80年代,邓小平科学地分析了冷战结束之后的国际形势,高瞻远瞩地提出“和平与发展”是当今世界两大主题的科学论断,为我们党正确认识国际形势,制定正确的内外政策提供了逻辑依据。冷战结束后,江泽民从中国人民和世界人民的根本利益出发,提出了包括顺应历史潮流,维护全人类的共同利益;建立公正合理的国际政治经济新秩序;维护世界多样性,提倡国际关系民主化和发展模式多样化等在内的四项外交政策,积极倡导建立国际政治经济新秩序。随着中国的崛起,胡锦涛站在历史与全球的角度提出了“推动不同文明友好相处、平等对话、发展繁荣,共同构建一个和谐世界”[11]的理念,准确表达了中国所倡导的世界秩序观以及对当今世界合理走向的基本主张。
在世情、国情发生深刻变化的今天,习近平提出的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既是在传承马克思共同体思想的逻辑前提下,又是在中国共产党历代领导人推进的基础上实现的创新。从历史上看,自鸦片战争以来,中国与世界的关系一直处在“世界走向中国”的进程中,随着中国的崛起,日益强盛的中国开始了“中国走向世界”的进程。走向世界的中国不仅需要五千年文明传承的优秀传统价值,更需要有中国化的马克思主义真理和价值。人类命运共同体以全球场域为视界,把中国方案转化为世界方案,它要解决的不仅仅是中国国内的发展问题,而是在新全球化时代各国共同发展的问题,在把握人类整体利益的基础上把共同体的发展提升到了一个全新的高度。总之,从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到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时期,再到改革开放和新全球化时代,中国共产党以“真正的共同体”为价值旨归的实践,遵循了马克思共同体思想的逻辑线索和价值底蕴,展现出了马克思共同体思想的时代精神和时代品格。
四、创新与发展:马克思共同体思想与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前瞻
马克思主义的生命力在于它与时代紧密联系,并随着时代的发展而不断地丰富和发展。当前,人类社会进入了深层次、全方位的世界历史新时期,随着经济重心的转移,世界权力格局悄然生变,新的国际格局正在形成,崛起的中国必须深度介入世界经济、政治和文化秩序的重建,担负更多的国际责任和参与更多的国际事务,以提升在全球治理格局中的制度性话语权。“作为负责任的世界大国,中国不仅要持续学习和借鉴世界优秀文化,更要有自信、有准备、有步骤地向全球传播自己的优秀文化,为解决世界问题提供中国方案和中国价值。”[12]“中国共产党是为中国人民谋幸福的政党,也是为人类进步事业而奋斗的政党。中国共产党始终把为人类作出新的更大的贡献作为自己的使命。”[9]在新全球化时代,中国共产党把马克思主义与中国的具体国情和时代特征结合起来,以当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实践为场域丰富和发展了马克思共同体思想,提出了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新理念,这是一种基于新全球化时代而出场的全新思维,是21世纪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最新成果。
作为一种构建新型全球治理体系的新思维,人类命运共同体从利益相关、命运相连的整体性立场和世界视野出发,强调“坚持对话协商、共建共享、合作共赢、交流互鉴、绿色低碳,建设一个持久和平、普遍安全、共同繁荣、开放包容、清洁美丽的世界”,[13]表达出一种旨在增进人类共同利益、促进人类共同发展的价值观,反映了当代中国共产党对世界发展趋势的客观认知、对新全球化时代国际关系的全新主张以及对全球治理体制变革的前瞻性思考,它既符合中国求和平谋发展、维护国家利益的内在需求,又体现了当代中国的大国责任和担当。以合作共赢为核心理念的人类命运共同体,其价值意蕴体现为对现行全球治理体制的超越。在西方发达国家主导下建立的全球治理体系存在大量的制度漏洞、模糊空间和空白领域,无法有效应对日趋严重的全球性问题。“全球治理体制变革离不开理念的引领”,[14]人类命运共同体“秉持共商共建共享的全球治理观,倡导国际关系民主化”,[9]兼顾利益驱动与命运趋同两个维度的实践考量,通过确立符合时代精神的人类命运共同体意识,形成各民族国家在解决全球性问题过程中合作共赢的全球观念,推动全球治理体制朝着更加公正合理的方向变革。
中国共产党提出的人类命运共同体既是中国的又是世界的,是源于中国而又走向世界;既具有鲜明的中国特色和中国气派,又蕴含着全人类的共同价值,它表明中国共产党从中国立场转向全球立场,从中国视域转向世界视域。在新全球化时代,各国之间形成了一个既相互联系、相互依赖,又相互制约、相互矛盾的对立统一体。这种对立和矛盾在世界多极化、经济全球化和国际关系民主化的条件下得以进一步深化和释放;与此同时,各国间联系愈加紧密,利益共同点和交汇点不断扩大,依赖性和统一性也在日益深化。人类命运共同体把握住了世界矛盾的辩证性,它既体现着多样性、差异性,更体现着统一性、整体性,并将世界内在的对抗性和同一性联系起来,强调“要尊重世界文明多样性,以文明交流超越文明隔阂、文明互鉴超越文明冲突、文明共存超越文明优越”,[9]倡导在承认各国发展的差异性和文明多样性的前提下,通过积极的对话、协商和沟通的方式,努力积聚共识,求同存异,增进理解,化解矛盾,最终实现共同体的和谐发展。
人类命运共同体既是一个全新的理念,又是一个战略性的行动指南。相较于马克思对未来“自由人的联合体”的超验性和彼岸性,人类命运共同体立足当下现实,为解决复杂的全球性问题提供了具有共同认识基础、能够为国际社会所理解和接受的“中国方案”,呈现出经验性和此岸性的特点。2013年,中国政府提出的“一带一路”倡议借助既有的、行之有效的区域合作平台,主动发展与沿线国家的经济合作伙伴关系,共同打造政治互信、经济融合、文化包容的利益共同体、命运共同体和责任共同体;丝路基金的设立为“一带一路”沿线国基础设施建设、资源开发、产业合作等有关项目提供投融资支持,打造了亚洲地区互联互通的“高铁速度”;亚投行的成立提高了中国在国际经济治理中的话语权,对维护世界金融稳定、推进南南合作和南北合作、推动世界经济的均衡发展具有重要作用;G20峰会聚焦世界经济和金融的重大突出问题,推动与会各国从危机应对向长效治理机制转型,为促进世界经济增长、完善全球经济治理作出新的贡献。这些积极的具体行动表明,中国正通过人类命运共同体向世界输送一系列“中国方案”与“中国智慧”,积极引导新全球化的发展方向,发挥凝聚世界共识、指明发展方向、规划行动路径的引领作用,在全球治理领域展现大国担当,使新全球化释放更多的正面效应,开启共赢主义时代。
回顾历史、立足当前、展望未来,中国共产党提出的人类命运共同体不仅遵循了马克思共同体思想的理论逻辑与实践逻辑,切中了全球治理的现实需要,而且符合共产党执政规律、社会主义建设规律和人类社会发展规律。从应然的人类社会发展愿景看,社会终将发展为这样一个联合体,“在那里,每个人的自由发展是一切人的自由发展的条件。”[2](P422)马克思并没有为后世的共同体发展做出详细规划和具体预言,探索和构建理想共同体的道路依然是开放的,而在此过程中,人类命运共同体正以一种全新的思维和积极的行动为最终实现马克思所冀望和追求的“自由人的联合体”创造契机,展现出马克思共同体思想时代性的理论自觉及其在当代的在场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