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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家四口三个月的骑行

2018-01-24晓东

旅游 2018年1期
关键词:帐篷澳洲孩子

晓东

爸爸妈妈带着两个孩子,5岁的哥哥和3岁的弟弟,骑着两辆3米长车身的自行车,在澳大利亚的塔斯马尼亚,在墨尔本,在袋鼠岛,在大洋路,在日本北海道,一路“折騰”。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许多的故事,有风雨有彩虹,有绝望有惊喜,有愤怒有感动,最重要的是他们享受骑行的过程,以及过程中任由自己的思绪毫无保留放飞的感受。骑行路上,丰阅人生。

在塔斯马尼亚岛

在路上已骑行一周,尽管之前不断地有做体能训练,但这些天下来感觉还是有点吃不消。毕竟,如此超负荷的装备对我来说还是头一回,车身加孩子加行李约有80公斤重,一天骑行六七十公里的山路之后就不想再动了,衣服也懒得换洗,如此邋邋遢遢蓬头垢面的想必也是逍遥自在的最高境界了吧。

澳洲正值初秋,而我们在澳洲最南部,也算是最冷的地方了。昼夜温差很大,白天骑行时穿着短袖有时也会汗流浃背,而太阳被云遮住的时候以及早晚时分就得穿羽绒服了。

这儿也许不是一个爱好自行车的国家,因为很少看到带有标志的自行车道,长途骑行客到目前为止只碰到过四个,他们来自南美智利、瑞士、芬兰和本土澳洲。也因此路人总是对我们投来好奇的目光,因为我们那两辆超常规的自行车和车上挂满的庞大的应有尽有的行装。好奇的人总是有无数好奇的问题,你们从哪儿来,要往哪儿去,为何如此辛劳?“ We are from Switzerland and China.” “Wow, so you are Chinese!!”很奇怪吗?也许中国的骑行客不是很普遍,这已经是我骑行过的第四大洲了。这些年来,已经无数次回答过同样的问题。而那个为什么,我永远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尽管只是在塔斯马尼亚岛上骑行了一周,但已经深深感受到澳洲的地大物博和多变的地理地貌。超过6000万年的神秘莫测的原始热带雨林让人浮想联翩,在直径超4米的大树面前我只是只蚂蚁,而高大犹如椰子树般的蕨类植物让人感觉时间早就在几千万年前停滞了,忍不住一直想往里走的冲动却被突然出现的蛇吓得脊梁骨都冷透了。只好在森林边上,无比向往地看着鹦鹉们一群群地欢快地叫唤着,从一棵树梢飞到另一棵。

比起鹦鹉,其他澳洲的野生动物就没那么幸运了,每天我们都能在路上看到各种各样的小动物,有袋鼠、松鼠,刺猬甚至是狐狸,各种鸟儿还有蛇,成百上千的,最多的时候是每隔五六米就看到一只,只是它们都是马路上血肉模糊的祭品。这些血腥的景象着实把孩子们吓坏了,尤其是有一天看到一只刚被车子撞死的乌鸦躺在马路中间,它的伴侣却一直徒劳地在它身旁打转,用嘴去推它……孩子,我只能在残酷的现实面前告诉你,这就是为什么爸爸妈妈不喜欢汽车的原因。希望你们能因此学会尊重自然和生命。

其实,我并不在乎我们在哪儿骑,和骑去哪里。我享受的是骑行过程中,任由自己的思绪毫无保留放飞的感受。

营地的喜忧

在澳洲骑行有个让人不太习惯的地方,这里是靠左侧行驶。几十年的习惯自然没法在数天内就能改变,又正好赶上澳洲人过劳动节放小长假,路上车子比平日里多,胡思乱想时一不留神拐弯的时候就犯规了。还好澳洲人的心胸犹如他们的土地般宽广,在我们违规的时候其他车主会很宽容地急刹车或放慢车速。

国土面积将近瑞士200倍的澳洲,每平方公里的人口密度不到3个人,如此幅员辽阔的国度,却让我们碰到了以前从未遇到过的问题,找不到地方扎帐篷!仿佛这里除了公路以外的每一寸土地都是私有财产,几百公顷的农场甚至是树林都用铁丝网围着,在很显眼的地方简短又严肃地标识出闯私人宅地的后果不堪。当然,澳洲有很多家庭旅馆和经济型酒店,每隔几十到一百公里也能找得到如欧洲国家的供水供电供网络的付费营地,但这些都不是我们想要的,因为我们从未把住宿做在骑行预算内。

幸好来了没多久我们就发现,在澳洲时不时可以找得到一些Free Camping,应该是给无家可归者或穷游客们使用的,附有免费绿色公厕,幸运的时候可以接到自来水。这些天来我们经常使用的就是这种免费营地。偶尔,在非常幸运的时候,比如在Coles Bay国家公园附近,我们就找到了一处非私人用地,四周绿树环绕,徒步到海边仅百米的荒野之地,真的是一下子就喜欢上了。支好帐篷后我就打发家人去海边,独自一人留在“家里”收拾,准备晚饭。这是我最享受的独处时分,四周围只听到林子里的各种鸟叫声,收拾好家起身准备去寻找水源,一转身,看到草丛里隐隐约约探出的两个小小的脑袋,原来两只袋鼠一直在身后静静地观察我!活生生的袋鼠!入境第十二天,幸福来得如此突然如此安静,不禁热泪盈眶。夜里,乌云密布,唯独没有遮住月亮,听着小雨点滴滴答答地打在帐篷上,我一觉睡到天亮,半年来头一回。

第二天,我们不想走,留下来在山里徒步,海边发呆,休闲了一天后,夜里却来了不速之客。我一般会把食物放在内帐篷的最里一角,因为放在外帐会引来蚂蚁和老鼠,夜里9点多刚躺下后不久我就听到有一只不小的动物在我们帐篷外徘徊,然后突然疯狂地撕咬放食物的帐篷那一角,它想偷食物!我们赶紧打开头灯,猛地拍打地面大吼把它吓走了,但我犯了一个错误,睡前我尽管已经把垃圾袋放在了外帐内,但却没有系绑袋口,没过几分钟,小偷就从外帐的缝隙间试图钻进来拉走垃圾袋,我们再次打开头灯,刚要击打吓走它时,我开心地笑了,强灯下我看到一个苹果般大小的脑袋,不是袋鼠,但我也不知道它是什么,我尽量不去想象它是一只拥有庞大身躯的硕鼠。它叼走了我晚餐的玉米棒。赶紧准备好相机,耐心地等待它的再次光顾来个现场取证,但那之后它没再来。难怪,那个玉米棒是被我切掉玉米粒之后,又用牙齿生啃了好几圈已经几乎连渣都不剩的了,碰到我们这样的,什么动物也不会再来光顾了。

自上周以来,我们又遇到了几个本土的长途骑行客。骑行者的世界其实是很小的,没有网络,但却拥有庞大的信息网。每天,都会有人把我们拦下,告诉我们他们曾在什么地方见过我们,也会有人告诉我们在前方或后方有什么样骑行客也在路上。就在骑行的第二天,我们就已经知道了在前方两天路程的地方,有一对德国夫妇也带着孩子在路上,我知道总有一天会相遇。endprint

我们抵达了塔斯马尼亚的Maria Island。一个没车没电的岛屿,下船还没骑多久,路边站着一个腼腆的男士,眼睛一直盯着我的自行。“I know this bike, it's a German bike, right? Where are you from?”“China”我们可以用德语交谈,“你来自德国,和你的家人也在骑行中,对吗?”看着他一脸渴望交流的善良的眼神,我们决定就地留下。

岛上生活

在Maria Island我们停留了三个晚上,随处可见各种小动物们出没,3亿年前的海底贝壳化石散乱地堆积在海滩上,继续接受着大自然的风化。我们骑车加徒步,转遍了岛上的每个角落,岛上的路都是沙土路,幸好没有汽车,可以肆无忌惮地把车子当成山地车来骑,没避震的构造一天下来人和车都颠晕了。

这里7点一过天便黑了,这时也正是野生动物们开始活跃的时候,打开头灯的红光区四处照一下就能看到一双双反光的眼睛,袋鼠、赤袋鼠,甚至还有一激动耳朵就会发红的袋獾!最难忘的是,我再次看到了那双狡猾的眼睛,上回企图偷取食物的那家伙学名Possum(袋貂或负鼠),好庞大的身躯!再看见你跑进我的帐篷我一定会吓晕的!夜里如若你愿意在漆黑的海滩上耐心地等待,还会偶遇从海上捕食回来的企鹅,它们只会在天黑后回岸上喂食幼崽(我们冒着寒风在黑夜里蹲了两个晚上才看到!)。岛上的夜是漆黑的,但我并不怀念城里的灯火通明,因为这里只要一抬头,便可看到繁星点点的夜空上,轻飘飘如丝带般的银河横贯天际,让人无比怀念远去的童年,怀念那些唱着《让我们荡起双桨》的夏夜,那时候,总是嫌时间过得太慢太慢。

德国人一家似乎总有聊不完的话题,我是一个非常安静的旁听者,脑子里却是天马行空。在国外生活久的人,会发现外国人说话有超过一半的内容是可以省略的。

这之后德国人成了我们的自行车代言人,只要有游人上岛,对我们的Pino Hase感兴趣的,他会很主动地上前去解释德国车子的各种性能,省去了我们不少的口舌。直到他们要动身之前才终于说出了这两天来最想说的话“可以让我们试骑一下车子么?”“当然”。看着他们摇摇晃晃地上车,毕竟车身有3米长!

我们比德国人一家晚一天离开玛利亚岛,相互拥抱告别之后,孩子们竟都哭成了一团。尽管如此,我们并不想和他们同行,这是长途骑行界的默规,最好不要有超过两个人的组合,因为人多了矛盾就会大,那些成群结队骑行的一般不会走远。但我们知道肯定还会再次碰到他們。是的,那之后我们又不期而遇了两次。

享受了三天没有喧嚣的岛上生活后,我们继续往南,尽管路上依旧很难找到支帐篷的地方,但我们也慢慢变得聪明起来,要么在近黄昏的时候悄无声息地消失在私人树林里,要么在某个村委会的后花园内直接就违规搭建了。前几天,我们把帐篷搭在一个小型的公园边上,方圆十几公里其实也不超过十户人家。公园里有滑梯和秋千,孩子们乐得欢,趁太阳还没落山,我赶紧把白天在加油站的公厕内洗过的衣服挂在围栏上晾晒。我的身后是一个很大的农场,前方是一个十分茂密的树林,我蹲坐在草地上准备做晚饭,嘴里大口地啃着胡萝卜,突然间觉得自己很孤独,澳洲有这么多的中国游客和常住居民,而南澳骑行已三周,至今还没有一个同胞和我搭过话,尽管我的车上飘扬着五星红旗。

为了骑行

带着孩子们一起在路上“折腾”,不仅是路人问我们,我们也在问自己,这么做孩子们是否乐意,或许我们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追求?坦白地说,是的,主要是为了自己,然后不断地说服自己这么做也许可以让他们分享我们看到的世界,至于这是对是错我不知道答案。而选择这种双人骑Pino Hase的灵感,则源自多年前一次骑行路上遇到的瑞士夫妇,女的坐在前方,双目失明,男的坐在后面,将一路上自己所见所闻,毫无保留的和女方分享(那辆车后来变成了我们婚礼上的婚车)。

为了这次旅行我们办了三个月停薪留职,孩子也办了休学的手续,给学校的承诺是,我们将自己在路上教育孩子,所以5岁的哥哥坐在前面除了听我们讲各种故事,不断地问十万个为什么,手里还一直拿着一本书边骑边跟着我们学习认字。3岁的弟弟就总是要吵着听各种童话故事,每天几十遍不厌其烦地问我们要去哪儿。去哪儿?就前面。

秋风秋雨中,我们抵达了塔斯马尼亚的省会Hobart,天很冷,站在市中心街头直哆嗦的我,好似一只从马戏团里逃跑出来的猴子,今晚我们会在哪个后花园里支帐篷呢,至少我发现了街心公园里的公厕有免费淋浴设备!此时此刻,闭上双眼,好想念故乡水街的一碗热腾腾的豆花汤!

Warm Shower之家

在Hobart,我们把帐篷搭在了市中心一个Warm Shower成员家的后院。Warm Shower是一个全球性的骑行爱好者黄页,注册的成员在方便的情况下会给路过的长途骑行客免费提供最基本的热水洗浴、路途信息和下榻的地方(一般是打地铺或躺沙发)。但一下子能接纳我们四口之家的地方并不多,遭到婉拒是常有的事。而作为一名骑行客,若能抱着一颗苦行僧般去化缘的心,有则有,没有则无,便不会失望。

过去的一个月里我们是幸运的,得以在四个不同的澳洲人家里借宿,其中三个是Warm Shower,还有一个是在路上遇到把我们直接领回家的路人甲。住在不同的当地人家里,近距离地和他们聊天,能让人了解到很多导游书上不会提到的风土人情,这或许也算是骑行生活的一大魅力吧。但,受邀到西方人的家里做客有一个十分微妙的地方,如果对方没有明确提出邀请你共进晚餐的话,一般情况下是要自己准备的,这和我们东方人的理念不一样。

在一个Warm Shower的建筑师家里有一条可以升降的船,他把船让给我们一家人过夜,被雨打了一整天已经蔫掉的孩子们简直乐坏了。当晚男主人提议一起做晚饭,我心想好吧,那我给你打下手。可是他从冰箱里拿出了一包1公斤重的搅肉给我后说,“冰箱里还有很多材料,你看看能做些什么吧。”这意思是要我主厨么?澳洲的国宴不是各种各样的派(肉饼)么?OK,“今晚我做中国派吧。”这顿晚餐,我一共烙了十二个面饼,饼上面放了胡萝卜丝和玉米粒(南澳骑行路上,我的包里永远有这两样蔬菜,因为方便携带也可生吃),再撒上些芝士粉趁热卷起来,光盘!“Amazing,how did you make it?”那只是面粉糊糊放锅里煎一下就好了!小时候爸爸常做这样的面饼给我和弟弟带着在上学的路上吃,他给我们烙的饼里面总是卷上好多的白糖。endprint

第二天,我们接到了一个船舶工程师同意接纳我们全家借宿的回复,邮件里男主人特别提到晚上要给我们接风,太开心了。在他家后院搭好帐篷,饥肠辘辘地上桌后,主人端上一个脸盆大的锅,揭开锅盖时我傻眼了,西红柿酱炖澳洲大土豆!而且土豆是整个连皮丢在里面的,有十好几个!当即主动提出:明晚我们掌勺。第二天没烙饼,做了意大利面配胡萝卜藏红花酱,用了比炖土豆更大的锅,还炒了一大盘玉米粒加胡萝卜。又是光盘!

风雨骑行路

Hobart之后,我们面临着去向的选择,尽管无比眷恋大海的蓝,但暴风雨刮起时,站在悬崖边看汹涌的海浪咆哮着击打礁石,心里有种莫名的恐惧。展开地图,看到西北部一大片绿色的雨林,我们决定北上。

骑行间歇,我们常常到森林里徒步,以缓解单一的腿部伸缩带来的疲劳。一个月前的种种不安和小心翼翼早已不存在,层峦叠嶂的绿和空谷的宁静深深地吸引着我们,然而印象最深刻的却是一片火灾后的树林。澳洲是一个山火频发的国家,记得在书上读到过火灾能使某些耐火树种再生,但当我真的亲眼看到一整片被烧成焦炭的“黑森林”的顶端翠绿依旧,还有烧得只剩下空壳的树根底部长出的新树苗,我并不想理性地去思考什么优胜劣汰和生态重组,我只相信浴火重生和生命的轮回。哗啦啦的眼泪就冒出来了,我着了魔似的一棵棵地抚摸着这些桉树,忽然发现有些烧焦的树杆上流出的鲜血般的树脂,便对跟在身后的Sven说:“记住,这就是妈妈和你说过的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山区里人烟稀少,常常得骑行近百公里才能抵达下一个供给点。近十天来天气很恶劣,山区里的温度已经降到10度以下,大风大雨甚至是冰雹,不断地考验着我们耐力的底线。最糟糕的一次是离Queenstown二十几公里的山路路段,风力之大堪比吐鲁番往达坂城的风口(只有骑过这段鬼门关的人才知道我在说什么),好几次我连人带车被风从左车道刮到右车道,幸好路上车不多。四周围没有一处可以遮风避雨的地方,我们必须翻过前面的两座山,才能抵达二十几公里外的Queenstown。我当时真的很绝望,看着被大雨打得直哆嗦的孩子们,心里无限内疚,但我知道孩子爸爸是一定不会向过往车辆求助的,他要求我把所有行李挂在他车上,我只要带着弟弟翻山就好,被我一口拒绝了。也许是还不懂事的缘故,这时坐在我前面的弟弟突然冒出一句中文“妈妈加油!”哥哥也大声唱起了我這两天才教会他的中文儿歌《两只老虎》,突然身上涌出一股洪荒之力。那天我们一家人第一次进了餐馆,吃了超大号的炸薯条,也第一次住进了旅店。在Empire Hotel铺着地毯的大堂里,弟弟问我,“妈妈,今晚我们在这里Camping么?”

明晚我们将从Devonport坐夜班渡轮飘洋过海返回墨尔本继续我们的旅程。

大洋路上

从Middleton开始有一段200多公里的路段,道路很平坦,没有了树林,连灌木丛也是偶尔才看得到,中午时分很难找到一个遮阳歇脚的地方。但在这块被原住民称为Coorong的“不毛之地”,据说栖息着各种珍奇的鸟类,时常头顶上突然飞过大群大群的鹈鹕,相机都没来得及取,就又消失了。

有一天,在一个岔道口,我们看到一只死去的澳洲鸵鸟,猜测这附近一定有它们的出没,于是当机立断离开主干道,再次踏上搓衣板式的小路。上天是眷顾我们的,小路上没车,路两旁是大片大片极浅的干枯了的澙湖,湖四周都是些耐盐碱的草类,景色像极了埃塞尔比亚东部。在小路上行进了20几公里后就发现了3只澳洲鸵鸟,距离我们只有50多米,示意孩子们不要吱声也不许动,远远地观察它们在干枯的湖面上滑动优雅的步伐,尽管它们的脑袋长得实在不可爱。孩子毕竟是孩子,看到鸽子都穷追不舍的,何况这是澳洲鸵鸟!弟弟只坚持了2分钟就追过去了,鸵鸟飘一样地消失在了灌木丛里。

人是一种很奇怪的动物,之前一个多月穿行在山区和丘陵地带时,心情常常随着地表起起落落,爬坡的时候心里也总是默默地祈祷,希望这能是最后一座山头。而一旦身处在这一望无际的平川上,看不到一点起伏,找不到一个定位时,却又感到有些失落。

自Millicent以来接连下了8天的雨,时而还伴随着雷电交加,大洋路上多处出现了塌方和山体滑坡。深秋的雨打在身上的那种冷,是无比残酷的,即使临时找得到一处躲雨的屋檐,却也挡不住四面八方刮来的冷风。

所以加油站成了避风港,运气再好一些的时候,我们就去找图书馆。自上个月在塔省遇到暴风雨后我们就开始观察到了,澳洲的大城小镇,只要是人口逾百人的地方几乎都会有图书馆或是提供图书阅览的居委会,里面除了可以看书和使用电脑外,通常还设有给小朋友们做手工甚至是玩耍的区域,这在阴雨天里对我们来说简直就是天堂。 但,在澳洲要从这个村到下一个能看得到房子的镇之间隔着天南地北的距离,所以没有那么多幸运的时候。一天,又是大雨磅礴了一整夜,醒来时发现帐篷内已经开始滴水,气温只有不到10度,冻得人直打哆嗦。不论是走还是留没有区别,于是我们等雨稍微小些的时候,赶紧收拾行李,再往胃里塞进了比平日里多一倍的面包后鼓足了勇气就上路了。

阴沉沉的天上,看不到一线让人感到安慰的光线,那是从Lavers Hill前往Apollo Bay的山路上,风很大,全速下坡的时候突然“砰”一声我的车前胎爆了,而且爆得相当唯美,瞬间天上就噼里啪啦下起了冰雹!一粒粒的小冰粒夹在风里雨里打在我们的脸上,前后左右都是名副其实的雨林,一直以来都自认为很坚强的我,泪腺差那么一丁点点就要崩溃了。强忍着强忍着,等待孩子爸爸补胎的时候,我把孩子们能穿的衣服都给他们穿上了,把我们自己的羽绒服也套在了他们身上,不断地哄他们别怕,天只不过是破了一个大洞而已,和车胎一样,补好了后也许还能看到彩虹。说完突然非常思念父母,那个年代走过来的他们,原来是这样给了我们无忧的童年。

那天傍晚,营地的上空真的出现了彩虹,尽管几分钟后又下起了大雨,但孩子们已经被我泡在了一个有热水管道的公共洗手池里,那种如同久没出门放风的小狗般的狂吠乱叫声,响彻了方圆几公里。而且,快乐是会传染的。endprint

过了Mt Gambier,我们就进入了维多利亚州,地形慢慢地由平川又转变成丘陵,久违了的起起落落,久违了的拐弯抹角,久违了的雨林,当然还有久违了的不共戴天的“敌人”。

一天晚上,我们刚在林子里散完步,摸着黑回到了营地,刚要从行李中取出锅碗瓢盆准备晚餐,头灯一开,简直把我气疯了,竟然有“人”在我“家”门口的地垫上拉屎!而且这种细细长长的粪便我们认得!负鼠(袋貂)!憋着一肚子的火,我动作极其麻利地做好了一大锅玉米西兰花菜面,一家人两盏头灯围成一个小圈席地而坐,各人拿着自己的饭盒狼吞虎咽。两个月了,几乎每晚吃同样的伙食,竟然都还能吃得这么香,我真是陶醉了!吃到一半的时候,坐在我正对面的孩子爸爸对我说“孩子妈,看看你身后!”我不想理会他,因为他常常耍各种诡计捉弄人。但他不停地边吃边示意我赶快回头看身后,拗不过他,我快快地转了一下头,接着一声尖叫,整个上半身就僵住了,动弹不得。一只比猫还大的负鼠站在我身后20厘米远的地方,明目张胆地叼起我身旁的垃圾袋就想逃!我不停地尖叫,孩子爸爸一脸的坏笑却不舍得放下碗筷,只是使唤我把袋子抢回来。这时,坐在我旁边的弟弟,也是紧紧地抱着自己的大碗,一边吃一边抬起了他的“飞毛腿”(这是他后来不停地重复描述时的用语)横扫过来,竟就把硕鼠给吓跑了。然后全家男人哈哈大笑成一团继续吃。“弟弟救了妈妈!”“妈妈是胆小鬼!”“媽妈……”饭后哥俩不厌其烦地再三演示方才发生的一幕。这一晚我是真真正正的恼羞成怒。

Apollo Bay之后,太阳好像突然醒了过来,时不时象征性地出来晃一晃,怕是被人遗忘了自己的存在。车前的挡风棚里探出来的两个小脑袋常常惹来一声声“Oh my God!”依旧有人在问我们为什么选择骑车?同样的路途,同样的风景,也许不同的只是,开车的人在看电影,而我们,在读一本同名小说,也许仅此而已。或许也不仅仅如此,但我们希望,孩子们最终能认识到,人真的不需要拥有太多,却能成为世界上最富有的人。

每天,也不断地在发生许许多多的故事。有时不知不觉,就住进了原住民的博物馆里;不知不觉,因为弹尽粮绝,就敲响了陌生人家的门;不知不觉,就坐在了荒野外的篝火边上,听一位失明的老人用口琴讲述自己的过去;不知不觉,前一晚还睡在路边的汽车临时停靠点,第二天就躺在了一座大庄园里的弹簧床上;不知不觉……骑行路上,写尽人生。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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