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面对正在嬗变的课堂
2018-01-24
合上《第三次工业革命》书页,尽管手里余香不尽,耳边却是警钟长鸣。是啊,前两次经济革命,都是在新通信技术和新能源系统交汇之处发生的;每次交汇,都引发过教育的嬗变。
印刷业和蒸汽技术的交汇,催生了以英国纺织业为代表的第一次工业革命,让教育走近了平民,课堂教学实现了“机械化”;电视和电力的交汇,催生了以通用公司流水线为代表的第二次工业革命,让学校课程实现了国家化,考试实现了标准化。眼下,互联网与分散式绿色能源的交汇,人工智能与心理学的整合,会不会催生第三次乃至第四次工业革命?教育还会不会发生新的嬗变?
其实,这两根问号已经被大量事实正在拉升,世界也已悄然站到了第三次工业革命的门槛上并准备向第四次迈进。仔细观察就会发现,那些被称为网络原住民的一代人,已经成为扁平化商业活动的主体。而教育的嬗变早就在无声无息中发生了,课堂的变革也早在兼容中启程。
什么是课堂?教育学告诉我们:课堂是教师发布信息,让学生接受资源,从而建构知识体系的主要场所。在这个“客场”上,学生几乎没有展示的机会;讲台的专用性,将他们变成了接受知识的容器。用第二次工业革命的价值来判断,这种做法无可厚非。因为流水线生产中“统一”性,不允许张扬任何个性。因此,应试教育很快就控制了课堂,“以教定学”“以本为本”“教路单一”“学法单一”“目标单一”“问题单一”“评价单一”也顺理成章地变成了教学铁律;机械化“灌输”成了所有课堂的典型特征。我没有全盘否定班级教学的意思,但是,打着二次工业革命深刻烙印的课堂,要培养适应第三次工业革命的人才,那就不是一般的勉为其难了。第三、四次工业革命需要什么样的人才?“3D打印”早就给出了答案:个性鲜明,人格丰满,善于合作,勇于创新。戴着“3D打印”的眼镜回望,我们突然看见眼下的课堂一片模糊;新的课堂正在萌发。新课堂是什么样子?现在谁也说不清楚,就像唐太宗说不清21世纪的汽车一样。然而,凭着事物发展的逻辑和教育的理性,我们还是可以隐约窥见教育嬗变后的绰约风姿:高度重视学生的个性体验,尊重学生的个别差异,依照每个人的兴趣特长,强化人与人之间的情感互动,促进全体学生的健康成长和持续性发展。
毫无疑问,新课堂上的学生不再以摄取课程资源为要务,这一过程早就在此之前的各自终端上完成;教师也不以发布信息为核心,而是将主要精力放在组织学习共同体,积极推动师与生、生与生、人与资源之间的课程性互动,培养学生丰富的情感。这样,课堂就变成了共享不同体验的平台。眼下尚在襁褓之中的“分散—合作”“接龙自我体验”学习,必然成为那时教学的主要模式。依据这一理念,我们很容易发现,各种知识不再是客观独立的存在,而是学生对共享经历从不同角度的解释。在学习任务的驱动下,学生借助独立终端自主撷取课程资源,发现问题,提出问题,制定解决方案,挖掘资源,采集信息……直至解决问题。寻找事物变化的真相就变成了他们懂得万事万物是如何联系起来的过程;他们也只有通过与他人、与其事进行深入互动,才能发现万事万物之间的关系。这种“扁平式学习”,充分鼓励学生设身处地为他人着想,体会他人的感情和思想,并通过这些来不断增强自己的同理心。每个学生的经历和彼此之间的关系越是多元化,学生的同理心就越能得到发展,也就越容易理解现实,学习的效率也就越高。教育教学变成了同理心体验和分散至合作的学习过程,并把这个过程从学生延伸到整个生物圈。
分散后的“合作”,不仅可以在课堂上完成,还可以在虚拟空间里实现,而“在线班级”“个人空间”“呱呱对话”“虚拟人生”等等都是这种合作的技术手段。那时,教室的“墙壁”被凿了,学校的“围墙”崩塌了,整个社会都可以作为共享的平台。“教”是在“课堂”互动前的分散中完成的,“练”是在“课堂”上的合作中实现的;“教”是在“课堂”下进行的,“练”是在“课堂”上开展的。“需求引领、应用切入、深度融合与协同创新”是对这种教学最恰当的描述。“课堂”虽然还存在,但主要内涵已经被置换了。
面对着这样陌生的课堂,虽然不会倒吸一口凉气,但我们也着实陡生敬畏。因为在此之前的所有课程,都将接受“重新登记”,而且其中大部将被淘汰,只有少量将作为基础知识纳入前沿信息、纳米技术、生物科技、地球科学、生态学、人工智能、系统理论以及各种职业技能的范畴,成为学生学习的主要学科。进入课堂的三维打印将促进教学与科研、生产与消费之间的紧密联系。国家也只关注核心课程的建设,统一课程的数量将大幅削减;地方课程、校本课程乃至班本、师本课程将如新星爆发,成为课程的主流。而这一切,都是我们不熟悉的。
为适应这种课堂变化,网络与人工智能必然成为教与学的支撑,资源发布、教学辅导、实践引领,教育评估,都会通过它们来实现。这不仅为客观评价教育创造了条件,也为教育的高位均衡铺平了道路。课堂切片、折子课、微课、专递课堂……将是空中课堂的主件,教育游戏化也将把枯燥的学习变成趣味活动,学生可以自由选学一切课程。维基式提问,可以保证每个问题都能在最短的时间(现今平均为22 分钟)得到答案。学校可以在全世界寻找最好的教师,只有那些适应社会需要的热课,才能在大数据时代赢得自我。而这一切,就像天方夜谭。
虚拟将成为班级存在的另一种形式。教育社区、在线班级将成为教学的基本单元。这种单元,不仅与教师智库的每个终端链接,而且还与学生亲友团、网络好友互通。这个虚拟世界,不仅能推动学生的自主学习,也能把更多的人吸引到“分散—合作”与“接龙自我体验”的小生境中来。传统的竞争性学习转变成了相互合作、充满关爱的学习体验。学习小生境将突破地理界限,甚至到达整个世界,让学生获得最佳的“亲自然情结”和同理心,从而重建人类与自然的联系。而这一切,我们都还闻所未闻。
说到这里,不要以为这是空穴来风,也不要以为这还无限遥远,其实朝这个目标前进的教育嬗变无时不在发生,我只是省略了这个渐变的过程,托出了这个朦胧的结果而已。我也知道,无论是第三、第四次工业革命还是教育嬗变,都不会像地震那样顷刻完成,渐变才是它的规律。
但即使是渐变,我们也应该警醒。因为当频繁的渐变发生时,只要忽视几个环节,再回首时就人事两非了,自己很可能已经被边缘化了,无数骨干教师,都有过这样刻骨铭心的伤痛。而边缘化始终为教师专业化发展所排斥,也始终为学生所鄙视。
面对着嬗变后的教育与新课堂,有谁做好了准备?谁都没有!没有作好准备,并非就不能担当嬗变后的教育,并非就不能经营嬗变后的课堂,因为从现在到正式担当,还有一个缓冲期,我们还可以学习,还可以研究,还可以身体力行走向潮头,一探究竟。
这些“还可以”,就是我们教师的专业化发展方向。透视这三个“还可以”,我们发现专业化内容,已经走出了单纯的课程知识体系,走进了“课程学习技术”和“课程学习组织技术(艺术)”,这是对“语文教育”“化学教育”这些大学专业名称的最新解读。在嬗变后的课堂上,教师若不懂得“课程学习技术”和“课程学习组织技术(艺术)”,就称不上专业技术人员;不能将这两个技术提升为艺术,也不是受学生欢迎的好教师。
怎样利用这个缓冲期来热身,实现自己的专业化发展并继续走向“深蓝”?窃以为,首先必须有危机感和信息意识。然而,仅“有”还不够,还必须以它们为导向,积极开展教育实践,实施课堂变革。老师们不妨试着走下讲台,将自己从信息发布者转化成课程合作者,不再那样死死地控制学生,而是提前公布信息渠道,发布课程资源(也可以附上考试动向、梯度检测卷),引导他们自主发现问题,独立选择议题,开展分散学习;然后借助“分组合作”和“接龙体验”,鼓励每个学生自主交流学习体验,评介不同,推介亮点,反思重构,将学生置于课堂的中心。这样,不仅能深化眼下的新课改,也能保证在现实课堂的渐变中孵化出适应嬗变后的能力。
“读生”是种促进自己的好方法。所谓“读生”,就是“研读”学生。虽然眼下也有学校在关注“备学生”(备课时说学情),但这种“备”,还只是点缀,在嬗变后的课堂上,读生绝不是“鸡精”。这是因为重视学生的个人体验,是新课堂的核心价值,是决定教师发现亮点、推介特色、即时激励的关键。借助人工智能的读生,可以从两个方向展开。“纵向读生”,是沿着时间轴观察一个学生,以发现他课感的变化规律和智力断裂为重点;“横向读生”,是在同一时间截面上,观察不同个体之间的差异,寻找制约师生互动的症结。读生是为教师有效摄取并开发生成性资源做准备的,是未来教师专业化发展的必然内涵。所以,教师自主建立个人空间,从每次课堂、试验、检测、社会实践中提取信息,为教学班,为每个学生建立“课程学习档案”,并依托智能化自动跟进,尝试前瞻性实验。它不仅可以优化当前的师生互动,在最适当的地方嵌入可汗式辅导,还可以促进班本、师本课程的开发。眼下许多教师还身陷在应试教育的泥淖中,无力应付这种荷载极大的“无效劳动”,但是教育培训,尤其是中小学教师的“国培”,却应该渗透这种前瞻意识,积极倡导教育督导、县市及以上的骨干教师能身体力行,以保证绿色评价工程顺利推进,保证课堂文化与时俱进。
参与“教学双研”不仅是新常态,也是前瞻性实践的重要推手。“第一研”,就是要研究信息化如何带动教育的现代化,研究人工智能如何引导校本教研文化的发展,促进课程之间的深度融合。窃以为,校本问题绝不能头痛医头,而是必须挖掘问题的根。何况,在“三通两平台”“人工智能辅助教育”的背景下,校本问题已经凸显出“地区化”的苗头。如何提供更多的学习方式、更丰富的资源,改变课堂视听结构、个别化学习模式等,都已经成了制约教研文化发展的瓶颈;同时也软着陆为更加突出的师本问题。教师们能否在教学过程中有效组织、引导、督促学生学习,将教学过程变成学习过程,不仅反映教师专业化发展的水平,同时也将决定这里的教育能不能顺利突围,甚至成为这个地区的投资环境。尽管我们在许多学校有过令人惊喜的发现,但还是看见不少教师依然只满足于用多媒体制作课件,甚至将高价购进的互动式电子白板只当着投影幕布,抑或代替黑板写板书,这种“买洗衣机装大米”的灰色幽默,给了我们怎样的警示?若我们还不主动学习,迅速培养信息技术与教育的双重能力,怎能适应已经日新月异的教育嬗变?
“第二研”,就是要积极参与网上专题教研。不错,当下这种教研大多还流行于民间,但这种草根行为,却是国家教研文化的重要补充,也是国家“教师信息技术应用能力提升工程”还没有全覆盖时的临时平台。我国有各类专任教师1400 万,其中大部分是中小学教师,如果等着国家启动网上研究,那么在等待中消耗的巨大时空,必将迟滞教育改革,造成历史遗憾。所以,应该鼓励几十万各类教师骨干、优青、学科带头人,积极参与甚至引领这种民间滥觞。教育骨干不能做群众的尾巴,而应该站在改革的潮头,兼容性地践行心理学、组织学、信息学原理……主动接触云、物联网、大数据,大胆探索怎样将自己的教学变成一种数据支撑的行为科学;积极利用博客、网络论坛、在线班级、呱呱对话、人工智能……进行虚拟和真实的教育交互,形成“专家(教师)—资源—服务—教学—组织”一体化的教研环境;主动研究学习社区、电子书包、iPad、MP4播放器、E学通、机器人教师等新事物;自主研发迷你课程、微课辅导等等各种信息,形成独具特色的校本、班本甚至师本课程……一帮一,一带一,就可以在几年里形成几百万新的教师骨干,促进教师队伍整体素质的全面提升。
到那时,不管嬗变后的新课堂是什么样子,我们都将会游刃有余。这不仅是中国教育文化的自觉,也是一种坚定的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