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基于虚拟现实的非遗保护与传承
——以瑶传道教为中心

2018-01-24

文化与传播 2018年3期
关键词:瑶族道教虚拟现实

肖 华

一、关于非遗

1972年11月召开的联合国教科文组织(UNESCO)第17次会议通过的《保护世界文化和自然遗产公约》的实施对象是有形文化遗产,但部分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成员国意识到非物质性的文化遗产同样重要,亟需得到保护,于是发出了制订关于无形文化遗产诸方面标准的倡议,与此同时或前后,保护无形文化遗产的举措在一些国家提出并得到实施。作为对这一潮流的相应,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于1989年11月通过了《关于对传统文化和民间传说保护的倡议》,第一次以官方名义正式提出无形文化遗产(local intangible cultural heritage)的概念,虽然该倡议的对象范围较窄,但它对相关概念与性质的界定、保护措施的提出为此后的非遗保护奠定了基础。

2003年10月17日联合国教科文组织通过的《保护非物质文化遗产公约》首次明确提出“非物质文化遗产”概念,指出“非遗”是指被各社区群体、有时为个人视为其文化遗产组成部分的各种社会实践、观念表述、表现形式、知识、技能及相关的工具、实物、手工艺品和文化场所。非遗包括:口头传统和表现形式;表演艺术;社会实践、礼仪、节庆活动;有关自然界和宇宙的知识和实践;传统手工艺。[1]我国2011年2月25日颁布、6月1日起施行的《中华人民共和国非物质遗产法》称,非遗指各族人民世代相传并视为其文化遗产组成部分的各种传统文化表现形式,以及与传统文化表现形式相关的实物和场所。包括传统口头文学以及作为其载体的语言,传统美术、书法、音乐、舞蹈、戏剧、曲艺和杂技,传统技艺、医药和历法,传统礼仪、节庆等民俗,传统体育和游艺,其他非物质文化遗产。

活态性与非物质性是非遗的重要特征。活态性表现在:非遗与民族的生活、生产方式相融合,是民族文化基因的活态显现。非遗世代相传,在各社区和群体适应周围环境以及与自然和历史的互动中,被不断地再创造,为这些社区和群体提供认同感和持续感,从而增强对文化多样性和人类创造力的尊重。[2]“非物质性”表现在:非遗依托于人本身而存在,以声音、形象和技艺为表现手段,并以身口相传作为文化链而得以延续的根植于传承人大脑中的知识、技艺或精神。[3]

二、瑶传道教的定性与非遗特征

瑶族是一个迁徙性的民族,号称东方的“吉普赛”。目前,瑶族主要居住在我国西南地区的桂、粤、湘、黔、滇等省的山区,元以前聚居于湘、粤、桂偏僻的山区,明代以后,沿着南岭走廊一路向西,进入桂西与云南,并由此迁往越南、老挝、泰国、缅甸等东南亚地区。美越战争爆发,由于部分瑶人服务于战时的美国,泰国难民营聚集了大量的来自老挝等地的瑶族难民,这些难民被送往美、欧,散居于美、法、加等国家,成为一个世界性的民族。

瑶族宗教性质问题曾引起学界广泛而热烈的讨论,目前有三种代表性观点:一是认为瑶族宗教深受汉族道教影响,严重道教化,这种观点肇始于江应樑,得到广泛呼应;其后,胡起望将瑶族宗教提升到与藏传佛教并列的高度,称为“瑶传道教”,徐祖祥等人沿用此概念并作了系统的研究。二是认为瑶族宗教与道教形似,而实非道教,这一观点以梁钊韬为代表;赵家旺等人赞同此说,并进一步论述瑶族宗教与道教是在相同源头下的两种不同性质的宗教。第三种观点认为二者是互化关系,以张有隽、张泽洪等人为代表。[4]其中“瑶传道教”观点受到国内外不同时期的响应,得到广泛认同,成为关于瑶族宗教性质问题的主流观点。胡起望《论瑶传道教》一文在总结瑶族信仰与经书、从事宗教活动的师公与道公、宗教活动中的仪轨、斋醮与戒律以及日常习俗的特点后,认为瑶族宗教以梅山教为代表,是道教在华南少数民族中的重要一支,可以称为“瑶传道教”或“师公教”。第一次把“瑶传道教”与藏传佛教相提并论,认为它们都是中国南方少数民族中两个源远流长的宗教教派。同时认为瑶传道教包含梅山与茅山两个支派,它们既各有分工,又互相配合。而梅山派又是与瑶族传统信仰紧密结合的一个独特的支派,它更体现了瑶传道教的特性。[5]

瑶传道教蕴藏着种类多样、内容丰富的非遗,涵盖了非遗的各个方面。有属于人生礼仪的神秘度戒、婚礼拜堂,有祭祖酬恩的还盘王愿,有祈求一方平安的安龙打醮,有广为流传的始祖盘王传说、飘洋过海迁徙传说,有特色鲜明的瑶族长鼓舞、围歌堂以及贯穿在各类民俗活动中的剪纸、竹编、刺绣、蜡染、打茶等传统手工艺。瑶传道教类非遗与其他民族的非遗相比具有更鲜明的非遗性与活态性特征。瑶传道教类非遗的传承大多是基于族缘、血缘进行的,家庭传承、师徒传承是其主要模式,以人为载体的口耳相传、言传身教是其主要传承方式,其基本内容是关于宇宙的生成、民族的来源、民族播迁的历史、生产生活的基本认知,对人际、人神关系的态度与调适策略,这些内容是通过“人”这一载体表现出来并传承下去,是属于人的意识范畴的非物质性的文化遗产。瑶传道教类非遗并没有脱离他们的生产与生活,而是源于生产生活并最终服务于生产生活,他们在适应不断变动的自然与社会环境中,推陈出新,生生不息,体现了瑶族非遗的活态性而非固化性的特征。

三、非遗保护与传承方式回顾

20世纪初以来,就非遗保护与传承问题各界展开了热烈的对话,提出了形形色色的保护与传承方式。如果仅从非遗的保护来看,可以将不同的保护方式与策略概括为四种类型——以人为载体、以物为载体、以空间为载体、以产业为载体、以符号数据为载体和以制度为载体的保护。传承人、教育培训、学术研究是以人为载体的保护;工具、实物、手工艺品是以物为载体的保护;楼堂馆所、古村落、文化生态园区是以空间为载体的保护;旅游开发、非遗展演、产品打造等是以产业为载体的保护;多媒体记录、整理出版、数据库是以符号数据为载体的保护;法律条例、名录制度、知识产权属于制度性保护。关于非遗保护,刘承华的“立体对位思维”理论值得重视,该观点提出建立“立体对位思维”下的“多层保护”体系——“记忆性保护”(含影像式保护与传承式保护)、“生存性保护”(含原生态保护与衍生态保护)和“生产性保护”(含原生型保护与继生型保护)三个层次。[6]

从非遗的传承来看,可以将传承的方式与策略归纳为三种类型——个体传承、团体传承与群体传承。师徒传承与家族传承属个体传承;行业传承、信仰组织传承属团体传承;节庆民俗、教育培训、竞技比赛、媒介传播属于群体传承。[7]关于非遗传承,王元元的观点值得重视,他将非遗传承分为“自然传承”和“外力传承传播”两个大类,其中,“自然传承”包括群体传承、节日集会传承、家族传承、师徒传承、特殊传承等;“外力传承传播”包括培训班和学习班传承、传习所传承、民间文艺表演和比赛传播、学校教育传承、博物馆展示、出版物传播、广播影视传播和互联网传播等。[8]

四、非遗传承的现实困境

第一,山林环境限制了瑶传道教类非遗的传承与传播。山区的居住环境制约了瑶人文化空间的构建。山间很难找到大而平坦的地方,歌舞演唱的舞台、祭祀的庙宇等公共性质的文化建筑在瑶族是难得一见的。这除了山区基址的选择有困难外,还涉及到另外几方面的因素:一是无论石材、土坯,其造价要比瑶人就地所取之才要高得多,以此来修建住所成本自然也就高得多,这是瑶人经济水平承受不起的。二是山地地力有限,瑶人一般耕作几年就要另寻他山来维持生计,所以被迫频繁地迁徙,所以即使建造厚重牢固的舞台、房屋、庙宇对他们来说也没多大意义,反而是一种浪费。此外,在前网络时代,大山也阻隔了瑶传道教类非遗向外展示与传播的路径。而瑶人的歌谣、民间故事、祖先事迹、祭祀礼仪、经书、神像画等非遗,往往是与瑶传道教仪式结合进行的,离开了仪式场这一特殊语境,展示、传承与传播是不完整的,是失去原真性的残缺的行为。

第二,城镇化日益打破瑶传道教类非遗传承的原环境。全球化、现代化、城镇化、信息化的大趋势,使赖以滋生和发展的非物质文化遗产的土壤——农耕文明逐渐消解了,加之青年一代的人生观、世界观和价值观的变迁,使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传承与延续出现了衰微的趋势,有的甚至是濒危严重局面。[9]瑶传道教类非遗是根植于农耕文明的文化,对丰产丰收的渴望与祈求衍生等诸多的精神信仰与仪礼,诸如许愿还愿、祭天祷雨、开仓招禾、岁时荐享……几乎都是服务于包括人自身生产在内的各类生产,也就是民间通常祈求的五谷丰登、六畜兴旺、老少平安之类的美好愿望。农耕文明时代,人的选择性与自主性小,为了生存依附在土地上,由于当时的认识水平与功利目的而产生了各种民间信仰。而在全球化的今天,人的选择空间大了,耕种土地不再是唯一的生存手段,人们的交往更频繁、更便捷,再加上城镇化与工业化中某些急功近利的做法导致环境受到严重破坏,农耕文明支撑的各类信仰日渐失去其生存发展的土壤,致使包括瑶传道教在内的非遗传承举步维艰。

第三,瑶传道教本身的非遗属性导致其传承的脆弱性。非遗的活态性与非物质性决定了其传承的脆弱性。瑶传道教中经书的喃念者、歌舞的表演者、供品与装饰品等技艺的制作者是非遗文化的创作主体,最具能动性。在不同的时空、不同的场次中的表演既要发扬非遗的传统内容与形式,也会有一定程度的发挥演绎。从这个意义上说,每一次非遗展演都是新的创造,故称其为“活态文化”。而且其内容是属于精神层面的,具有无形性特征,故称为“非物质文化”。由此可知,非遗的文化内涵基本上是通过人的活动展现出来,传达给受众的,在此过程中,非遗传承者处于非遗传承的核心地位。[10]而传承人的能动性需要一定的条件,如与非遗传承相适应的自然与社会环境、生产生活方式等,而这些条件在今天已经并继续发生着巨大的变化,传承人赖以生存的环境载体日渐消失,因此非遗的传承也就因传承人的改行、自然死亡等因素而断裂失传。

五、虚拟现实的类型与基本功能

虚拟现实(Virtual Reality,简称VR)是本世纪最重要的研究方向与研究成果之一,是由计算机技术、电子技术、互联网技术与多媒体技术融合创造的一个新的世界。虚拟现实的营造首先是构建一个看似真实的模拟情景,这个情景可以通过传感设备作用于人的视觉、听觉、触觉、味觉、嗅觉等多种感知,体验者根据自身的感觉,以自身的自然行为与这个虚拟世界进行互动,从而唤醒人的认知、构想与创造欲。交换感与沉浸感是虚拟现实最基本的特征。

根据体验者、虚拟情景与现实世界的关系,可以将虚拟现实分为三种形态:一是沉浸式虚拟现实(Immersive VR,简称VR)。二是增强式虚拟现实(Augmented Reality,简称AR)。三是混合式虚拟现实(Mixed Reality,简称MR)。沉浸式虚拟现实是将用户与现实世界隔离,通过多种输入与输出设备使其沉浸在这种逼真的虚拟情景之中。[11]增强式虚拟现实是指在现实世界的一定时间和空间范围内很难体验到的实体信息(如视觉,声音,味道,触觉等),通过科学技术生成虚拟数字信息,将此虚拟信息叠加到现实环境中,并将虚实融合的场景输出到显示设备加以呈现,从而使现实环境呈现出信息增强的效果。混合式虚拟现实集沉浸式虚拟现实与增强式虚拟现实的优点于一体,既可以让用户看到现实世界,又可以呈现出逼真的虚拟物体,是合并现实世界与虚拟世界而产生的新的可视化情景,在新的可视化情境中物理与数字化内容共存并实时互动,其核心是与现实世界进行交互和信息的及时获取。

六、基于虚拟现实的非遗保护与传承

(一)基于VR的瑶传道教传承。瑶家入山惟恐不深,入林唯恐不密,深山密林是瑶人生产与生活的原环境,这种环境曾经是瑶家的安全屏障,也是瑶族文化在城镇化的今天仍然能相对完整地保存的生态屏障,然而也成为今天瑶家文化走向山外的障碍。以瑶传道教文化为代表的瑶族非遗是瑶族人的精神家园,对生活节奏快而重复单调的城里人来说有着巨大的吸引力。但要实地欣赏体验瑶传道教文化实属不易,蜿蜒陡峭的山路与重重的山林增加了安全风险,阻挡了大家的脚步。如报刊杂志、广播电视等传统媒体偶尔也报道一些瑶传道教类的非遗,但只言片语无法满足大家身临其境的渴求。VR的诞生与推广运用将在很大程度上满足山外的原生态文化体验渴求,也为瑶传道教类非遗的远距离传承与传播带来了机遇。如果我们模仿瑶传道教的原环境构建出三维的瑶传道教的仪轨程式,那么客户即使身处异地,只要佩戴头显之类设备就能获得身临其境般的体验,还能通过一些身体姿势的变化而获得不同的视角体验,甚至通过某些辅助设备与虚拟情景发生互动。这种基于VR技术的非遗体验突破了以往主客截然分开的、自物外观物的传统视角,主客一体、主客互动的沉浸很容易使人产生真实感,这对于原环境日益受到挑战的瑶传道教类非遗来说是一大福音。已经破坏了的场景可以重新建构,作古的人物、失传的道具等可以还原,千万年后的人们可以穿越时间进入从前的情境,并与其对话互动。

(二)基于AR的瑶传道教传承。瑶传道教的环境有其自身特点,密林深涧、溪流淙淙、瑶寨掩映。瑶传道教的坛场也有其特殊性,如瑶族还盘王愿的凿纸,四壁的神像,神台的香炉与纸钱,师公的喃念、舞蹈与手诀,功能与摆法不一的筵席,歌娘与童男童女唱的盘王歌。这些构成了瑶传道教丰富复杂的信息群。如此复杂的原环境中的视觉、听觉、触觉、味觉、嗅觉等各种感官信息在非瑶族区域与非瑶族节庆祀典是无法获取的,而AR技术可以将这些信息生成虚拟的数字信息,并叠加到瑶族的现实环境中去,从而使现实环境中此时此刻没有进行或无法进行的瑶传道教仪式虚拟性地发生了,这是在部分情景真实的基础上的叠加,有效地弥补了因现实中某些场景缺失给瑶传道教仪式科演带来的缺憾。

(三)基于MR的瑶传道教传承。VR技术让人沉浸在完全虚拟的世界中,AR是通过以虚补实、虚实结合的方式给人完整的现实感。而MR让用户处于虚实之间,用户可以在虚实并存的新的可视化情境中实现现实与虚拟的互动。如瑶传道教这类仪式性非遗,可以通过以下步骤实现MR呈现:一是获取仪式场的场景信息;二是通过位置识别对仪式场场景进行分析;三是将生成的虚拟仪式场场景与真实的仪式场场景视频合并;四是输出到显示设备上。由此实现基于MR技术的瑶传道教类非遗真实场景与虚拟场景的融合,虚拟的仪式世界与现实仪式场的实时交互,即三维虚拟模型能够按照事先编辑好的要求,动态地停留在现实仪式场中的相应位置,以此达到虚拟三维世界同真实三维世界之间的融合交互。[12]

七、结语

非遗的保护与传承关乎民族文化基因能否存续,关乎中华民族一体多元文化在整个人类文化大家族与人类文化长河中是在位还是缺位的问题,关乎民族文化是自信还是他信的问题。值得欣慰的是,目前我国为非遗的保护与传承出台了不少政策与法规,整个社会对非遗价值的认识越来越清晰,相关的保护与传承措施日趋丰富与完善。鉴于非遗本身的脆弱性特点,对其保护与传承除了遵循从整体上做好规划、原生地保护与传承等理论原则外,还应当善假于科学技术,将诸如虚拟现实、人工智能等前沿技术融进非遗保护与传承。虚拟现实介入非遗保护与传承,可以突破某些非遗保护与传承的技术瓶颈,实现异时异地异代传习与传播,将从整体上提升非遗保护与传承的品质,增强非遗保护与传承的效果。作为当今文化保护与传承的新媒介与新路径,虚拟现实技术必将在实现多元文化共存互信、增强民族自信心与认同感方面发挥巨大作用。

猜你喜欢

瑶族道教虚拟现实
瑶族织锦
《瑶族婚俗古歌都才都寅译注》
东南亚瑶族研究回顾
虚拟现实技术在中学校园中的应用
西夏道教补议
风口上的虚拟现实
虚拟现实技术向科幻小说借灵感
道家道教研究
金秀瑶族长鼓舞传承的文化生境
浅谈虚拟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