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西高平开化寺壁画的题材与样式研究

文 / 江汉英 梁显飞

壁画的历史可以追溯至原始社会时期的岩画。壁画作为一种记录生活的方式，经历了上千年的发展，在绘画门类中占有重要的地位。壁画作为一种绘画艺术，不仅因为美丽的画面使观众获得良好的审美体验，更承载了较多的政治教化功能。在我国陕西省高平市开化寺内有三面墙壁上保存着宋代的精美壁画，展现着独特的艺术风采，是我国目前面积最大、保存最完好的宋代壁画。

一、山西高平开化寺壁画概况

山西高平市的开化寺作为一座有着千余年悠久历史的寺庙，历经了各种各样的风雨，仍然巍然屹立在群山之中。现在的开化寺是在原址基础上扩建的，寺院坐北朝南，由前后两院组成，现存有大雄宝殿、观音阁、维摩净室等建筑，集合了宋、元、明、清各代的建筑风格。

在开化寺的大雄宝殿之内，殿内的东面、西面、北面墙壁都绘满了壁画，壁画上有题记写明为“丙子年十月十五日下手稿”，是为宋哲宗绍圣三年（1096）所作，与梁枋彩绘是同时期的作品。在北壁上有两处题记，可以得知开化寺壁画的主要创作者为一名叫做郭发的工匠，关于郭发的记载资料较少，无法得知他的确切信息，但通过壁画上绘制的十分精美的人物、建筑、山水等，可以看出郭发是一个画技精湛的匠人。

山西高平市开化寺的壁画题材内容十分丰富多样，刻画了众多让人印象深刻的人物，从宫廷贵族到底层劳动人民，从僧人道士到强盗恶人，覆盖面十分广。壁画不仅刻画了一个个鲜明的形象，还展现了一幅幅生动的风情画面，向观众讲述了一个个引人入胜的故事，有重逢团圆的喜剧，也有历经重重磨难的悲剧，情节曲折又耐人寻味，引人深思，为后世研究宋代社会生活提供了宝贵的素材。壁画不仅表达着创作者的意图与爱憎，而且是教化民众的工具，对佛理儒道的宣扬、政治统治的维护都起了巨大的作用。开化寺的壁画画面十分精彩，足见创作者画技的精湛，令人赞叹不已。山西高平市开化寺的壁画是现存壁画中难得的精品与瑰宝[1]。

二、山西高平开化寺壁画题材的内容

（一）佛教经变故事题材

山西高平市开化寺内的壁画主要以佛教故事为主体，大雄宝殿东壁上所绘的四幅壁画为华严经变故事，西壁画面由三组壁画组成，每组壁画中间一幅在尺寸上稍稍大些，画面内容均为说法图，两侧则为报恩经变内容。中间组的壁画两侧为忍辱太子、善友太子等的故事，南边组的壁画两侧为须图提太子的故事与东方界喜如来，北边组壁画两侧为善友太子的故事与光明王舍头本生故事。大雄宝殿的北壁壁画内容为鹿女本生经变与均提童子出家得道经变以及观世音菩萨法会，生动地表现了观世音菩萨成道法会的盛状。这些佛教故事题材的壁画大多来源于《大方便佛报恩经》，生动刻画了一个个鲜明的人物形象与曲折的故事，宣扬着佛教思想。开元寺壁画还刻画了徐图提太子因为奸臣迫害不得已带着父母逃亡，在粮食吃完饥肠辘辘之时，为了不让父母饿死，太子将身上的肉割下给父母吃。太子这一举动使得邻国国王十分感动，邻国国王帮助太子铲除了奸臣，重回王位。这些壁画的题材内容来源于佛教故事，宣扬了佛教的思想，但是也宣扬了儒家的孝道思想。这与佛教传入中国将儒家的伦理思想与佛教思想融合有着密切的关系。而在阶级矛盾日益尖锐的宋朝，为了教化民众，在民众中宣扬有利于统治者管理民众的佛教与儒家思想，壁画也就成为了一个重要的教化工具[2]。

（二）宫廷贵族生活题材

山西高平市开化寺的壁画除了关于佛教故事题材的内容，还有刻画宫廷贵族生活的内容。开化寺壁画有很多刻画了太子国王的生活经历，如壁画中刻画了一位太子心系百姓，为了拯救人民出海寻宝为民祈福，遭遇了被刺瞎双眼的磨难，流落异国他乡，后又双眼复明，回到了家乡。壁画着重刻画了太子荣耀回归之时，国王王后与朝堂群臣一齐祝贺的景象，宫殿富丽堂皇，朝堂百官持笏在堂下庆贺，一派欢乐祥和的氛围，这可以说是宫廷贵族生活在壁画上的缩影了。开化寺壁画中刻画了很多华丽的宫殿楼阁，以及各式各样的男性、女性形象，都身着华丽衣裳，如宋代的后宫嫔妃以及朝堂群臣一般，还有宏大精彩的演出场景，有伴奏的乐队与翩翩起舞的舞女，这正是对于宫廷贵族生活的精细刻画，是对宫廷贵族享乐生活的精彩描摹再现。

（三）底层人民遭遇题材

在山西高平市开化寺的壁画中，也有底层劳动人民的形象。在描绘渔民捕鱼的壁画中，有一群裸露着身体的渔民们在费力地张网捕鱼。他们的身体十分瘦削，面容也十分憔悴，养家糊口的重担使他们生活得十分辛苦，而腐败的政治与沉重的赋税使他们的生活雪上加霜。而与这些辛苦劳作的渔民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骑着高大骏马悠闲地在不远处闲逛享乐的贵族与统治者，他们压榨着底层劳动人民的劳动成果，贪婪地享受着富裕的贵族生活。壁画正是通过这样鲜明的对比，表达了对底层劳动人民的同情与对统治者的厌恶与讽刺。而在《华色比丘尼》的故事里，壁画更是为观众展现了一个底层妇女悲惨的一生。妇女一家人在去娘家路上，丈夫被毒蛇咬死，两个孩子被洪水淹死，还有一个孩子被老虎吃了，一家人只剩下她一个。娘家的父母因为房子着火而丧生，妇女又被强盗掳走强逼为妻，因为强盗被官府抓住，她也成了死刑犯被活埋，但幸运的是并没有死。最后这个悲惨的底层妇女皈依了佛门。这些壁画生动形象展示了宋朝当时的社会场景与底层人民的生活遭遇，展现了当时黑暗堕落的社会现实[3]。

（四）世俗生活风情题材

在山西高平市开化寺壁画中，还有较多反映宋代社会世俗生活与风土人情的壁画，准确而生动地展示了宋代人民从事农业生产与日常生活的图景，生动描绘了文武百官、僧尼道士、商人小贩以及农民甚至强盗等形象。在开化寺西壁的壁画上，围绕正中说法图的是亭台楼阁、茅舍草房等画面，还展现了农民耕作、捕鱼等画面。在太子四处巡游的故事里，壁画生动展现了太子看到的生活场景，农夫们赶着牛在犁地，织女们在织布机前、在灯光下辛苦地织着布，渔民们撒开大网捕鱼，卖肉的铺子里屠夫正在费力地砍切着肉。这都是最真实的生活场景，有着浓厚的生活气息。这些刻画着世俗生活风情的壁画，对于后世去研究了解宋代的历史文化，无疑提供了良好的第一手资料，而这些生活气息浓厚的壁画也使得壁画所传达的佛理与孝道更易被观众接受。

三、山西高平开化寺壁画的样式特点

（一）布局严谨巧妙

山西高平市开化寺的壁画不是单幅的画面，也不仅仅表现某一个时空的人物故事，而是展现一个个跨越时空的完整故事与众多的人物，情节十分曲折，人物形象各有特色。在一面墙壁上要浓缩这么繁多的内容，还得让观众获得良好的审美体验并能理解壁画内容与思想，这就需要创作者在壁画的布局构思上进行精心的安排。开化寺的壁画故事曲折，情节丰富，但是画面并非凌乱无章，而是和谐统一，这与创作者严谨巧妙的布局分不开。开化寺的壁画对于题材内容的安排并非完全一致，而是按照情节的主次来对画面内容进行构思，主要的情节自然是画面中着重描绘的，而较为次要的情节就不会占据太大的画面，这样详略得当的安排布局使得壁画重点突出，故事叙述流畅。开化寺壁画中除了故事内容，还有较多建筑山水，这些亭台楼阁与山水景色并不仅仅只是让画面更具欣赏价值，而是使不同情节的画面有所分割，成为不同情节画面相连的纽带，山石的回环、屋舍的交相掩映、阡陌的纵横使壁画各部分彼此相通，成为一个故事连贯而又统一的整体。开化寺壁画在对待大小远近不同的建筑山水等，并不是统一布局粗略安排，而是重视景物远近大小虚实的变化，注重建筑在透视上的对照统一的关系。通过巧妙严谨的布局构思，开化寺壁画将繁杂的内容巧妙地安排在同一画面上，突破了时间与空间的限制，表现了广阔的社会生活场景，宣扬了佛教与儒道思想[4]。

（二）形象生动写实

山西高平市开化寺壁画中的人物众多，既有佛教中的各类大佛与菩萨，又有衣着华丽的宫廷贵族，还有市井生活中各种各样的人物，有僧侣道士、商贩农民，就连为非作歹的强盗恶贼，壁画中也有生动的刻画。而在人物形象刻画上，开化寺壁画有着独特的风格。相比于唐代壁画中人物线条的圆润丰满，开化寺内壁画上的人物线条就较为纤细俊秀，上至国王王后，下至市井平民，壁画人物的衣着打扮与行为举止都深刻还原现实，显现民族性与世俗性。壁画中有的人物端庄正派，而有的则猥琐奸诈，壁画通过对人物形象的细致刻画与眼神勾勒，为观众展现了一幅精彩的众生相，更通过对于表情与肢体动作的刻画表现人物在遇到各种各样遭遇时的心情，如重逢团圆时的喜悦与遭到不幸的恐惧忧伤，使观众切切实实感受到人物的心理。在讲述太子为祈福出海故事的壁画上，太子坚决出海寻宝甚至以绝食相逼，而爱子心切的国王与王后既不愿太子出海又不忍太子绝食相逼，一时陷入两难不知所措，壁画刻画了国王与王后微微向前倾倒与两只手的动作来表现两位人物内心的纠结与忧伤。除了描摹形态动作，壁画还借助描摹人物眼神来表现人物内心情感。山西高平市开化寺壁画中就通过描摹眼神等细节来展现人物风采与心理。在西壁北边正中的说法图中，壁画通过对迎叶深沉目光的刻画，使观众能准确捕捉迎叶这个人物形象的特征，即迎叶是一个历经风风雨雨而坚强聪明的人物[5]。就连一同听佛说法的菩萨，壁画也通过对个人眼神的不同刻画展现个人不同的性格与心理，每一个听佛说法的菩萨虽然都在虔诚专注地听取，但是眉毛、眼睛、目光的不同却显示着他们似乎各怀心事，有的目光中透露出喜悦，仿佛是在听佛说法的过程中得到了释怀，而有的似乎还沉浸在自己的苦痛遭遇中。

（三）色彩丰富、线条和谐

山西高平市开化寺的壁画已经历经了千余年的历史，能够较为完整地保存下来已经不易。在颜色上，因受到自然与人为的损害侵蚀，壁画的色彩有些已经难以辨认。东壁和北壁的壁画主要为铅粉色与石绿色，辅以朱砂色等，使得整个画面色调偏于冷色调。而西壁的壁画颜色有朱砂、石绿、地板黄等，整体的色调偏于暖色调。开化寺壁画采用的颜色十分丰富多彩，大多以绿色为基调，而绿色也正好契合了佛教宣扬的平静安详。在壁画中，佛与菩萨多采用赭色，采用平涂法，而衣服上色采用了类似于纸绢的上色方法，在分染的基础上进行罩色，壁画上人物形象的脸部五官与肢体大都用赭色或淡红线勾勒。壁画上宫女嫔妃的飘带等装饰物上以及宫殿的屋脊上，都采用了沥粉贴金的工艺。这使得壁画增添了富丽堂皇的效果，使得画面光彩夺目。壁画中采用了大红大绿的较为鲜艳明亮的色彩，并对人物脸部进行了柔和的颜色晕染，使得人物的形象更具风韵。在开化寺壁画的色彩运用上，无论是大面积色块的平涂还是细微线条的勾勒，都让各样的颜色在对比与融合中产生了五彩斑斓的效果，使观众的审美体验大大提升，足以展现壁画创作者对中国绘画色彩的熟练掌握。而在壁画线条运用上，开化寺壁画的线条圆润饱满，流畅而又遒劲有力，线条的长短粗细都与画面人物与故事达到了良好的和谐统一，使得画面具有强烈的韵律美。

山西高平市开化寺的壁画集中展现了宋代壁画的风格特征，也展现了宋代社会生活的风貌。在题材内容上，开化寺壁画主要采用了佛教故事、宫廷贵族生活、底层人民生活与世俗风情等题材，而在样式上，开化寺壁画采用了严谨而巧妙的布局将繁杂的内容安排在统一画面上，并通过精细的刻画展现人物的风采与神韵，色彩的运用更使得画面华丽明亮。对开化寺壁画题材样式的研究，无疑将加深对宋代壁画特征的了解，更可以从一个侧面认识了宋代社会生活面貌。

参考文献：

[1]谷东方.高平开化寺北宋大方便佛报恩经变壁画内容考释[J].故宫博物院院刊,2009(7):102-103.

[2]皮庆生.高平开化寺北宋壁画中的人文世界[J].山西档案,2012(7):88.

[3]张雁.岩山寺壁画风格研究[D].山西大学,2010.

[4]刘寅.以高平开化寺为例浅谈壁画中的异时同构[D].中央美术学院,2017.

[5]崔玉.高平开化寺宋代壁画研究[D].山西师范大学,20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