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营企业的生存密码

冯仑

我从1989年开始做生意，将近30年，中国改革开放已经40年。民营企业也有40年的历史，但“40 年”很有意思，这是中国近200年来历史上民营企业最长的一次。

民营企业为什么能活下来？我梳理了一下，把我所了解的故事再串一下，因为我觉得传达一件事情最清楚的讯息，都是由故事传达的。

首先，我给出一个研究民营企业的三角模型：基因、环境、行为。研究民营企业，主要应看这三件事。这三件事情可以解开40年来一些民营企业生生死死的谜底，说清楚就是：为什么这个老板死了？为什么这个老板曾经很NB，现在不见了？为什么这个老板没人注意他就起来了？

我们要回答的问题就是生死问题，把生死问题搞清楚，就知道自己该怎么活着才更好。

什么叫基因？作为一个创业者，你的经历、出生、学历、家庭背景，你爱的女人或害你的女人，都可能影响甚至决定你对外部世界的看法（也就是你的三观）。特别是在早期的时候，民营企业家的经历和出身不像现在一眼看过去基本都是好人。为什么都是好人？因为都说得清楚来路。早期的民营企业家基本说不清楚来路。今天的创业者都是社会主流人群，从哪儿来，上学、工作都很清楚，三观比较正，所以成功率也比较高。

价值观能引导你做出不同的决策，这也是成功的秘诀。我之前举过一个炸油饼的例子。一个人认为炸油饼就是为了赚钱，地沟油也敢用，成本低，为了口感再往里边兑点化学原料。但有个老太太说她从来不用地沟油，在控制成本的同时也保证质量。她不做虚假广告，想和全世界做健康食品的人交朋友。从管理上来看，她也在不断地改变企业组织，视品牌为生命。这些钱以外的事情，就是我经常提到的老板说的“气氲”。

所以，一个民营企业要想健康，得有一个好的价值取向，再不断朝着积极的方向改进组织架构和制度。

三角模型的最后一个是环境。环境是什么？环境当然首先是指体制环境，然后是市场环境。此外还得有个小环境，就是合伙人团队。今天合伙人之间都比较斯文，最多签个协议，说退出就完了。当年可不是这样，因为没有规则，基本上是生死问题。所以环境里边，合伙人也是一个非常重要的环境。

从1978 年到现在，跟民营企业有关的法规有两百多个，在1992 年之前几乎没有。从1992年—2012年的20年时间里，产生了两百多个法律文件涉及到民营企业，这就是我们的环境。

行为是你的基因对这些环境的反应，以及环境对你基因的改造，最后相互作用就表现为行为。我些说的这都是比较斯文的行为。从大的方面讲，无非就是现在讲的公司战略、政商关系，对合伙人的态度、对社会和钱的看法。

比如说，有个煤老板，使劲花钱，为什么呢？他说钱对我这么好，我得对钱好，得让钱变成有用的东西，把钱放在那变成没用的东西，不花，就是对钱不好，怠慢了它。

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这位煤老板困难的时候天天躲债，没有人理他。这就形成了他对社会和钱的看法。他使劲花钱，不是因为你对他的看法，而是因为钱让他觉得有自尊，也让他有自由。所有这些都是三观（基因）外化为一种行为，即个人消费行为和生活方式。

有些行为很有意思。比如去夜总会，一个人去叫泡妞，一帮人去叫娱乐；比如喝酒，早上喝叫酗酒，晚上一群人喝就不叫酗酒。所以说，基因和环境的相互作用，环境对基因的影响、改变，都会使你的行为发生很多变化。

所谓行为的变化，最重要的实际上是老板的行為变化。因为民营企业是资本人格化的载体，公司也都是很人格化的。环境变化，一定会让创业者（企业家）的基因显现出来。

“公司法”没出来之前，全都是江湖。1992年以前根本没有公司的概念，大家都是个体户。有了“公司法”，大家就看法律了。如果是好的或积极的反应，就尽快把自己的江湖组织变成公司组织；如果反应不太好，就继续当大哥，不当董事长。大哥跟董事长还是不一样的，董事长是在一个规范里活动，大哥往往一个人NB，为所欲为。所以，民营企业家的基因、环境和行为之间的关系，本质上是创业者自身的问题。

企业家在某个环境里，自身的基因采取什么样的反应决定了其行为是什么样的，从而最终决定了他的企业是什么样的。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