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论敦煌遗书佛经初译本的价值
2018-01-23马德
马 德
(敦煌研究院,甘肃 兰州 730030)
敦煌莫高窟藏经洞出土的唐代写经中,有一部分是当时的初译本,较好地保存了佛经初译时的各个方面的原始状况。这里选介数件如后。
一、贞观廿二年玄奘译《能断金刚经》
法藏敦煌遗书P.2323,卷轴装,轴首题:“能断金刚经一卷 金马”,卷首有唐太宗李世民撰《大唐三藏圣教序》的后半部分及李治撰“皇太子臣治述 圣记”全文;再次为正文,首题:
能断金刚般若波罗蜜多经一卷 三藏法师玄奘奉诏译
尾题:
能断金刚般若波罗蜜多经一卷
贞观廿二年十月一日于雍州宜君县玉华宫弘法台三藏法师玄奘奉[诏译]
直中书长安杜行顗笔受
弘福寺沙门玄谟证梵语
大总持寺沙门辩机证文[注]图片见法国国家图书馆网页http://gallica.bnf.fr-Pelliot chinois 2323.1-27。
中国国家图书馆藏BD15243为相同内容的后半部分,存“述圣记”及题记。
《开元释教录》卷8载,玄奘译经七十六部(一千三百四十七卷经律论记传),其中有《能断金刚般若波罗蜜多经》(以下除引文外均简称《能断金刚经》)一卷,并云:
见内典录第四出,与姚秦罗什等出者同本,贞观二十二年十月一日于坊州宜君县玉华宫弘法台译,直中书杜行顗笔受。[注]参见《大正藏》,第55册,第555页。
在这里,我们首先看到《开元释教录》所载玄奘译《能断金刚经》的时间、地点及笔受人等与敦煌本完全一致。
玄奘所译此《能断金刚经》,与鸠摩罗什译《金刚般若波罗蜜多经》,菩提流支译《金刚般若波罗蜜经》、真谛译《金刚般若波罗蜜经》、达摩笈多译《金刚能断般若波罗蜜经》,以及后来义净译《能断金刚般若波罗蜜经》属同本异译。历代藏经一般不作单独的经文收编,原因是高宗显庆五年后并入《大般若经波罗蜜多》(以下简称《大般若经》),为第九会《能断金刚分》。
《贞元新定释教目录》卷11是开元释教录卷8的移录。但在卷20却详细记录了相关的说明:
《金刚般若波罗蜜经》一卷 舍卫国 姚秦三藏鸠摩罗什译 第一译
《金刚般若波罗蜜经》一卷 婆伽婆 元魏天竺三藏菩提留支译 第二译
《金刚般若波罗蜜经》一卷 祇树林 陈天竺三藏真谛译 第三译
《能断金刚般若波罗蜜多经》一卷 室罗筏城 大唐三藏玄奘译 出《内典录》 第四译
《能断金刚般若波罗蜜多经》一卷,名称城,大唐天后代三藏义净译,新编入录,第五译
右五经同本异译。其第四本能断般若,贞观二十二年沙门玄奘从驾于玉华宫弘法台译,后至显庆五年于玉华寺翻大般若,即当第九能断金刚分,今本编入更不重翻。准诸经例,合入大部者即同别生。此录之中不合重载,为与沙门义净译者名同,恐有差错,故复出之(三师造论同释此经)。[注]参见《大正藏》,第55册,第911-912页。
这里明确指出,玄奘于贞观二十二年(648)译《能断金刚经》,原则上显庆五年(660)时就已并入《大般若经》,此后应该无单行本流传。所以,后世大藏经大多将玄奘译《能断金刚经》作为《大般若经》的“第九能断金刚分”编入。如现在通用的《大正藏》第7册第0220号《大般若经》(第401卷-第600卷)有“大般若经第九会·能断金刚分”,西明寺沙门玄则撰序,首题“大般若波罗蜜多经卷第五百七十七 三藏法师玄奘奉 诏译”,品题“第九能断金刚分”。
当然也有例外者,就是《高丽藏》《碛砂藏》均收《能断金刚经》为单行本:
《高丽藏》第五册收玄奘译《能断金刚经》,编为第0016号,首题:
能断金刚般若波罗蜜多经 羽/唐三藏法师玄奘译
尾题:己亥岁高丽国大藏都监奉敕雕造
按:高丽初雕大藏经,始于显宗(1010-1031在位),完成于文宗(1047-1082在位)。其时,高丽政府置都监于大邱符仁寺,以复刻北宋端拱年间(988-989)传入高丽的开宝藏,兼收入若干民间流通本,共计约六千余卷。公元1232年蒙古军入侵高丽时,随着国都之毁灭,版木亦被焚烧成灰。高丽高宗二十三年(1236)至三十八年(1251)间,高丽政府置大藏都监于江华岛,分司都监于南海地域,以开宝藏、契丹藏及初刻高丽藏等经藏互校,重刻汉文大藏经。高丽本雕造《能断金刚经》的己亥岁即公元1239年,所依经文大多应该还是《开宝藏》。
《开宝藏》始刻于北宋开宝四年,太平兴国八年(983)完成雕版13万块;以《开元释教录》入藏经目为底本,共480帙,千字文编次天字至英字,5048卷;卷轴式,每版23行,每行14字,版首刻经题、版数、帙号等;卷末有雕造年月干支题记。首刻全藏印本曾于北宋雍熙元年(984)由日本沙门奝然带入日本。此后,还经过三次比较重要的校勘修订和不断增入宋代新译及《贞元释教录》入藏的典籍,形成三个不同的版本:咸平修订本、北宋端拱二年(989)到咸平(998-1003)年间的校订本;天禧修订本、北宋天禧初年(1017-1021)校订本,曾于干兴元年(1022)传入契丹和高丽;熙宁修订本、北宋熙宁四年(1071)的校订本,于元丰六年(1083)传入高丽。与《碛砂藏》不同的是,《开宝藏》在国内没有能够较完整地保存雕版或印本至今,目前所能见到者仅数卷而已。
《开宝藏》所据《开元释教录》将玄奘《能断金刚经》单列为目录,但显庆五年(660)后,玄奘译《能断金刚经》单行本已无传世本,可能是《开宝藏》原曾将玄奘《能断金刚经》作为单行本收入,这就是高丽本收编并保存了玄奘《能断金刚经》单行本的原因。但《开宝藏》所依据者,可能是与敦煌本同时抄写的贞观本,所以在保留了原写本的字形,高丽本承袭之,这可能就是高丽本最为接近敦煌本的原因。另外,值得注意的是,高丽本在经名后有一“羽”字,可能是《开宝藏》的千字文编号。从《高丽藏》将两种本子《大般若经第九会能断金刚分》与《能断金刚经》一同编入的情况看,尽管有显庆年间关于《能断金刚经》“不重翻”“不合重载”的指令,但后来的大藏经依然是两种并收。《高丽藏》保存最为接近敦煌贞观本的《能断金刚经》,可能就是源于《开宝藏》,而后来的《碛砂藏》也是如此沿承。
《碛砂藏》,平江府碛砂延圣院大藏经。延圣院在今江苏省苏州市吴县,后改名碛砂禅寺。约在南宋宝庆至绍定年间开雕;端平元年(1234)编定并刻出天字至合字548函的目录。宝佑六年(1258)以后,因延圣院火灾和南宋灭亡,刻事曾中断30年。元大德元年(1297),由松江府僧录管主八主持继续雕刻,到至治二年(1322)竣工。全藏编次从天字至烦字共591函,1532部,6362卷。由于经过两个朝代的更迭和兵燹,原刻版片部分毁损,另用其他散刻本补充。因此后来的印本中夹杂元代补本,甚至还附有翻刻的《普宁藏》数函在内。现存的陕西开元寺和卧龙寺的全藏(略有残缺),是在明洪武二十三、四年(1390-1391)间刷印的。1931-1935年间,曾用这部藏经影印过500部(缺失者以资福本、普宁本、景定陆道源本、亦黑迷失本和永乐南藏本等补入)。影印本《碛砂藏》共60函,593册(经文59函,591册,目录1函,2册)。
民国影印的《碛砂藏》,玄奘译《能断金刚经》在第72册,前无序言,首题:
能断金刚般若波罗蜜多经 翔八/唐三藏法师玄奘译
这里卷首的“翔八”,当是《碛砂藏》的千字文编号;而卷尾额出资者和刊印僧人题名,似于玄奘译《能断金刚经》无多大关系。经文正文与敦煌贞观本极为接近。特别是异体字和俗体字方面,如尒字通用,而最字用标准不用异体。
《碛砂藏》第72册将玄奘译《能断金刚经》排列在义净译本之后,前面分别为罗什、留支、留支(真谛?)、笈多译《金刚经》和义净译《能断金刚经》,实为六个译本。这里列玄奘译本于最末,可能是因为前面已有第九分大般若本,即《碛砂藏》影印本的第58册,经文前置“大般若经第九会能断金刚分序 西明寺沙门玄则制”,首题“大般若波罗蜜多经卷第五百七十七 珍七∕ 三藏法师玄奘奉 诏译”,品题“第九能断金刚分”;单行本实为重复刊印。
《高丽藏》本、《碛砂藏》本均删除原抄写在经文之前的《圣教序》及《述圣记》经文末尾的译校题记。但《高丽藏》本、《碛砂藏》本与敦煌写本基本相同,连抄写当时的异体字、俗体字也基本一致,如尒、冣等;可见,敦煌本为高丽本之原稿。又,敦煌贞观本文末正文倒数第16行无“是”字,《高丽藏》本、《碛砂藏》本亦缺,唯《大正藏》本大般若本有;由此看来,此“是”本不是缺字,而是《大正藏》的衍字。
据佛教史籍记载,李世民《三藏圣教序》及李治《述圣记》均撰述并宣读于贞观二十二年(648)六月。而敦煌本P.2323玄奘译《能断金刚经》抄写于同年十月一日,上距皇帝制序的时间仅三个多月,所以完全视其为初版的单行本。同时,虽然说《圣教序》和《述圣记》当时都规定要抄写在经文之前,可这样实行的情况并不多,保存下来的更少;而敦煌本P.2323及BD15243《能断金刚经》则是目前所见极少保存序、记及经文的写本,我们可称这部经过整合后的单行本为贞观本,它保存了《能断金刚经》最原始的面目。另外,敦煌二本《能断金刚经》抄写时间早于显庆五年并入《大般若经》而不再单独流通之前十二年,我们无法知道当时抄写了多少份玄奘译《能断金刚经》,但敦煌二本已成孤本。因此,敦煌二本《能断金刚经》作为初版单行本的珍贵价值已经彰显无疑。
二、《大乘密严经》
法藏P.2261为唐初中天竺国沙门地婆诃罗译《大乘密严经》卷上抄本,首尾俱全;卷首为当时的皇太后武则天撰写之《大唐后三藏圣教序》;正文首题“大乘密严经密严会品第一卷上 中天竺国沙门地婆诃罗奉诏译”,尾题“大乘密严经卷上”。
《密严经》凡三卷,全称《大乘密严经》,译本有二,一为唐代日照(地婆诃罗)译,另一为唐代不空三藏所译,两本皆收于《大正藏》第16册。本经旨在阐说一切法乃心识所变,全经计分密严会、妙身生、胎生、显示自作、分别观行、阿赖耶建立、自识境界、阿赖耶微密等八品。初,佛出过三界,于密严国土(大日如来之净土)应如实见菩萨、金刚藏菩萨之请问,而宣说法要,示以如来藏不生不灭之理;金刚藏菩萨复对来会之菩萨众宣说阿赖耶识之能示现众法,染净诸法恒以此识为所依,更阐明阿赖耶识随迷悟之缘而别凡圣。于本经中,揭出十地、华严、大树、神通、胜鬘等经之经名。又阐明五法、八识、三性、二无我之义、阿赖耶识之染净二分,复以海比喻阿赖耶识,以风比喻境界,以波浪比喻七风,以及八识九识之说等,凡此,皆同于楞伽经所说。此外,本经与法相宗所依六经十一论中之厚严经相同,惟本经说第九识,厚严经则说五性各别。
因为只有卷上,P.2261虽然没有译审及抄校题记,但仅从前置写于垂拱元年(685)的《大唐后三藏圣教序》可知,应该抄写于日照法师刚刚译出密严经不久;同时从字迹上看,本卷为初唐写本,也没有出现过武周新字,[注]图片见法国国家图书馆http://gallica.bnf.fr/ark:/12148/btv1b83036084/f4.image.r=Pelliot%20chinois%202261。所以也应该是垂拱年间的写本,当为《密严经》的初版。
三、《佛说宝雨经》卷第九
英藏S.2278为《佛说宝雨经》卷第九,首缺尾全,卷末有题记如下:
大周长寿二年(693)岁次癸巳九月丁亥朔三日己丑佛授记寺译
大白马寺大德沙门怀义监译
南印度沙门大摩流支宣释梵本
中印度王使沙门梵摩兼宣梵本
京济法寺沙门战陀译语
佛授记寺沙门慧智证译语
佛授记寺沙门道昌证梵文
天宫寺沙门大摩难陀证梵文
大周东寺都维那清原县开国公沙门处一笔受
佛授记寺都维那昌平县开国公德感笔受
佛授记寺沙门思玄缀文
长寿寺寺主沙门智潋缀文
佛授记寺都维那赞皇县开国公沙门智静证义
大周东寺都维那豫章县开国公沙门慧俨证义
天宫寺上座沙门知道证义
大周东寺上座江陵县开国公沙门法明证义
长寿寺上座沙门知机证义
大奉先寺上座当阳县开国公沙门慧棱证义
佛授记寺沙门神英证义
佛授记寺主渤海县开国公沙门行感证义
京西明寺沙门圆测证义
婆罗门僧般若证义
婆罗门臣李无谄译语
婆罗门臣破具写梵本
鸿州庆山县人臣叱干智藏写梵本
婆罗门臣迦叶乌担写梵本
婆罗门臣刹利乌台写梵本
尚方监匠臣李审恭装
专当典并写麟台楷书令史臣徐元处
专当使文林郎守左卫翊二府兵曹参军臣傅守真
敕检校翻经使司宾寺录事摄丞孙承辟
证圣元年(695)癸未四月戊寅朔八日
乙酉知功德僧道利检校写
同知法琳勘校[注]录文参见施萍婷、邰惠莉撰《敦煌遗书总目索引新编》,北京:中华书局,2000年,第70页。
题记之中年、月、日、地、授、证、圣、臣、天等字均用武周新字,而国字未改。
《佛说宝雨经》十卷,一称《显授不退转菩萨记》,武周长寿二年达摩流支译于洛阳佛授记寺。内容叙述佛于伽耶山顶放光明,遍照十方世界,为月光天子授记,说当于摩诃支那国现女身为自在王;其次东方莲华眼佛世界之止一切盖菩萨问法,佛对每事皆以十法答之云云。此经在义净译本之前已有南朝梁曼陀罗仙译《宝云经》七卷、南朝陈须菩提译《大乘宝云经》八卷,之后又有宋法护译相同内容的《除盖障菩萨所问经》二十卷,其中第二译《大乘宝云经》已佚阙。
敦煌本《佛说宝雨经》即义净译本,抄写时间为证圣元年癸未四月戊寅,上距译经时间长寿二年岁次癸巳九月丁亥仅一年又七个月时间,同属于武周初此经广为流布之时;加之保存有详细而具体的译审僧众及官员姓名,实为初译本无疑。
四、《大周新译大方广佛华严经进表及总目》
《大方广佛华严经》又名《华严经》,前后三译,即(1)东晋佛驮跋陀罗译《大方广佛华严经》六十卷,为区别于的唐译本而称为旧译《华严》或《六十华严》;(2)唐武周时实叉难陀译《大方广佛华严经》八十卷,又称新译《华严》或《八十华严》;(3)唐贞元中般若译《大方广佛华严经》四十卷,全名《大方广佛华严经入不思议解脱境界普贤行愿品》,简称为《普贤行愿品》或《四十华严》。实叉难陀第二译八十卷本的梵文原本四万五千颂,系武则天遣使从于阗求得,并请来其地三藏法师实叉难陀,于证圣元年三月十四日在洛阳大遍空寺开始翻译,武后亲临译场首题品名,菩提流志、义净同宣梵本,复礼、法藏等并参与笔受润文,到圣历二年(699)十月十八日在佛授记寺译毕(见《开元释教录》卷九),成八十卷,内分三十九品,总由七处(同旧译)、九会(八会同旧译,新增“普光法堂”一会)的说法而成。后法藏发现此经《入法界品》中尚有脱文,仍与地婆诃罗校勘梵文,于第八十卷初从弥勒菩萨后至三千大千世界微尘数善知识前中间,补入文殊伸手摩善财顶十五行(《华严经疏》卷三、《华严经略策》),即为现今流行的《华严经》八十卷本。
敦煌写经中,上述三译华严经都有,而以八十华严为最:抄本为唐楷,在每一卷品名序下多有注明“新译”,当为实叉难陀初译本。因数量较多,加上这些经文一般都未在末尾抄写译审众人名单,这里恕不一一列举。而P.2314为《进新译大方广佛华严经表》,后附有《大周新译大方广佛华严经总目一卷》并译审众人名单题记如下:
圣历二年十月八日依经撰定
翻经大德大福先寺僧复礼撰录
翻经大德崇先寺上座僧法宝审覆
翻经大德秦州大云寺主僧灵睿审覆
翻经大德荆州玉泉府僧弘景审覆
翻经大德大福先寺上座僧波仑审覆
翻经大德长寿寺主僧智凝审覆
翻经大德大福先寺维那僧惠俨审覆
翻经大德佛授记寺上座僧玄度审覆
翻经大德大周西寺僧法藏审覆
翻经大德佛授记寺主僧德感审覆
翻经大德中大云寺都维那僧玄轨审覆
三藏沙门于阗国僧实叉难陀审覆
三藏沙门大福先寺僧义净审覆
判官承奉郎守左玉钤卫录事参军于师逸
使朝请大夫守太子中舍人上柱国贾齐福[注]图片见http://gallica.bnf.fr/ark:/12148/btv1b8301893j/f5.image.r=Pelliot%20chinois%202314
敦煌此表所记,即是华严经初译功毕时的情况。但此抄本中未使用武周新字,抄写时间可能是公元10世纪的五代时期。尽管是后来的传抄本,但记载的是武周时期以实叉难陀为首的《华严经》八十卷本的译审团队,反映了“八十华严经”初译时的状况。
五、《金光明最胜王经卷第五》
国家图书馆藏北雨039(BD03339)《金光明最胜王经卷第五》(依空满愿品十至四天王观察人天品十一)(尾题)题记:
大周长安三年(703)岁次癸卯十月己未朔四日壬戌玄藏法师义净
奉制于长安西明寺新译并缀文正字
翻经沙门婆罗门三藏宝思惟证梵义
翻经沙门婆罗门尸利末多读梵文
翻经沙门七宝台上坐(座)法宝证义
翻经沙门荆州玉泉寺弘景证义
翻经沙门大福光寺寺主法明证义
翻经沙门崇先寺神英证义
翻经沙门大兴善寺伏礼证文
翻经沙门大福光寺上座波仑笔受
翻经沙门清禅寺寺主德感证义
翻经沙门大周西寺仁亮证义
翻经沙门大总持寺上座大仪证义
翻经沙门大周西寺寺主法藏证义
翻经沙门佛授记寺都维那惠表笔受
翻经沙门大福光[寺]都维那慈训证义
请翻经沙门天宫寺明晓
转经沙门北庭龙兴寺都维那法海
弘建勘定[注]录文参见施萍婷、邰惠莉撰《敦煌遗书总目索引新编》,第438页。
《金光明最胜王经》十卷三十一品,唐代义净译。略称《最胜王经》,为《金光明经》之别译本,又是该经译本中最后译出而最完备者。本经叙说金光明忏法之功德,且叙述由四天王之镇护国家和现世利益之信仰,一直受到世人重视。敦煌保存此本为卷第五,首尾俱全;卷尾题词完整地记录了初译时的译、校、审众名单,当为初译本无疑。
六、《佛说校量数珠功德经》
英藏S.2926Va《佛说校量数珠功德经》,首尾俱全;首题“迦湿弥罗国三藏宝思惟于福光寺译”;卷尾题记:
神龙元年(705)正月廿三日北天竺国三藏(梵云阿你真那,唐云宝思惟)宣译梵 本
翻经大德僧尸利抹多证梵本义
婆罗门大首领臣李无谄译语
翻经大德兴善寺僧尸利证义
至景云二年(711)岁次辛亥三月十三日奏行
太极元年(712)四月日正议大夫太子洗马昭文馆学士张齐贤等进
奉敕大中大夫昭文馆学士郑喜王详定
奉敕秘书省少监学士韦利器详定
奉敕正议大夫行太府卿昭文馆学士沈 期详定
奉敕银青光禄大夫太子右谕德昭文馆学士丘悦详定
奉敕银青光禄大夫黄门侍郎昭文馆学士上柱国李 详定
奉敕工部侍郎昭文馆学士上护军卢藏用详定
奉敕左散骑常侍昭文馆学士权兼检校右羽林将军上柱国寿昌县开国伯贾膺福详定
奉敕右散骑常侍昭文馆学士兼检校左羽林将军上柱国高平县开国侯徐彦伯详定
奉敕银青光禄大夫行中书郎昭文馆学士兼太子左庶子崔 详定
奉敕金紫光禄大夫礼部尚书昭文馆学士上柱国晋国公薛口详定
延和元年(712)六月廿日大兴善寺翻经沙门师利检校写
奉敕令昭文馆学士等详定编入目当讫流行[注]录文参见施萍婷、邰惠莉撰《敦煌遗书总目索引新编》,第89页。
此敦煌本唐迦湿蜜罗国沙门宝思惟译《佛说校量数珠功德经》,与义净译《曼殊室利咒藏中校量数珠功德经》内容相同,全一卷,又称《数珠功德经》《校量数珠功德经》《曼殊数珠功德经》等。本经乃说明持数珠之功德,与唐代宝思惟所译之《校量数珠功德经》同本。首先曼殊师利依数珠之种类,宣说福分利益之差别,并赞叹菩提子之功德最胜,具有无量之福。敦煌本《佛说校量数珠功德经》翻译于神龙元年正月,抄写于延和元年六月,虽然中间相隔7年多的时间,但题记完整记录了初译时的译审班子;再说7年时间并不是太长,因此亦不失初译本之貌。
七、《佛说示所犯者瑜伽法镜经》
英藏S.2423《佛说示所犯者瑜伽法镜经》一卷(尾题)题记:
景龙元年(707)岁次景午十二月廿三日三藏法师室利末多(唐云妙惠)于崇福寺 翻译
大兴善寺翻经大德沙门师利笔受缀文
大慈恩寺翻经大德沙门道安等证义
大首领安达摩译语
至景云二年三月十三日奏行
太极元年(712)四月日正议大夫太子洗马昭文馆学士张齐贤等进
奉敕太中大夫昭文馆郑喜王详定
奉敕秘书少监昭文馆学士韦利器详定
奉敕正议大夫行太府寺卿昭文馆学士沈 期详定
奉敕银青光禄大夫太子右谕德昭文馆学士丘悦详定
奉敕银青光禄大夫黄门侍郎昭文馆学士上柱国李详定
奉敕工部侍郎昭文馆学士上护军卢藏用详定
奉敕左散骑常侍昭文馆学士权兼检校右羽林将军上柱国寿昌县开国伯贾膺福详定
奉敕右散骑常侍昭文馆学士权兼检校左羽林将军上柱国高平县开国侯徐彦伯详定
奉敕银青光禄大夫行中书侍郎昭文馆学士太子左庶子崔详定
奉敕金紫光禄大夫行礼部尚书昭文馆学士上柱国晋国公薛稷详定
延和元年六月廿日大兴善寺翻经沙门师利检校写奉
敕令昭文馆学士等详定入目录讫流行。[注]录文参见施萍婷、邰惠莉撰《敦煌遗书总目索引新编》,第74页。
《佛说示所犯者瑜伽法镜经》经文早佚,《大正新修大藏经》第85卷依此写本收入。存《瑜伽法镜经常施菩萨所问品第三》。历代经目未见著录,译者“三藏法师室利末多(唐云妙惠)”亦不见史载。此可能由于流传不广,即使不完整,也已成孤本;又是初抄,珍贵无比。
八、结语
以上列举了几件敦煌写本中翻译和抄写于唐贞观至延和间(649-712)初版佛经。这些写经一般源自于朝廷对敦煌地方的赏赐。不光是初译本,包括许多宫廷写经和外地写经,都是由历代朝廷赐给敦煌的。敦煌写本S.2140《沙州乞经状》即有“沙州先得帝王恩赐”等记载。一般都是敦煌地方向朝廷进贡土特产,朝廷将佛经赐给敦煌。这里说明敦煌历代作为中原所辖地方政权的历史大背景。
宫廷写经中的非初译本与初译本的不同:初译本仅有抄、校题记而无当场译经人名,如高宗上元时期大量抄写的《法华经》,译者之名一般写于经文之首标题之后。而来自宫廷写经中的第一版的写经,写于译经当时,所有译、写人员及译、写过程全部写在卷末的题记中。众多的译、校、审、勘等庞大的团队名单,系统地保存了佛经初译时的本来面目,在校勘方面的有不可替代的权威性,是十分珍贵的历史资料。
由于《中华电子佛典》的流通,关于敦煌汉文写经的研究,一般的研究者们多以日本《大正新修大藏经》作为通用的比对本。实际上,《大正藏》与敦煌写本相比,有许多遗漏和不足之处,不仅分卷和标题有一些变化,而且《大正藏》也删除了许多重要的内容,使得许多经文失去了本来面目。如敦煌写经中的《大般涅槃经》,与目前通用的《大正藏》颇多异处,不仅经文有一些异文,而且在段落上前后错位,品题也有不同。另外一些经文写本,《佛顶尊胜陀罗尼经》《摩诃般若波罗蜜经》《大方等大集经》等,都与《大正藏》本分卷不同。日本人近年刊出的《敦煌秘籍》,差不多所有的写经都与《大正藏》有异。[注][日]武田科学振兴财团《敦煌秘笈》第1-9册,大阪:武田科学振兴财团,2009-2013年。同时,和敦煌写本相比,有些经文的字数在不断增加,内容也随之发生一些变化。一般来讲,宋代(包括南宋)以前的版本与敦煌写本在分卷和内容方面没有什么大的变化,如传世的《崇宁藏》《毗卢藏》《圆觉藏》《资福藏》《碛砂藏》《普宁藏》等;后来即使有变化也不会太大,如较晚所辑印的《洪武南藏》《永乐南藏》和《乾隆大藏经》,都比《大正藏》更接近一些。所以,研究敦煌写经及敦煌佛教典籍,应该多注意和汉地本土所出历代大藏经作对照。周绍良先生曾经指出,敦煌诸写本《六祖坛经》为《坛经》原本,[注]周绍良编著《敦煌写本坛经原本》,北京:文物出版社,1997年。给我们很大的启发。作为文字数据而言,时间越早的就越具权威性。而敦煌写本比现行的传世本成书时间都要早,而初版写经应该最具权威性,应该以此为标准本去校勘后来的各种版本的大藏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