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帮我养小，我为你养老

徐炯权

年轻时，孙锦秀每天要上班没法照看孩子。保姆王秀英进门后，尽心帮她照看三个女儿，操持家务。当孤身一人的王秀英年迈体弱时，孙锦秀一句“你帮我养小、我为你养老”的承诺，把王秀英当母亲赡养，从此这个家三代人38年动情上演了“许人一言、千金不移”的家风。题图为社区志愿者看望孙锦秀老人（右二）

丈夫过世，保姆帮她撑起一个家

每逢天气晴好，在长沙市芙蓉区文艺新村社区，人们总能看到这样一个温馨的场景：一个白发苍苍的八旬娭毑搀扶着一个老态龙钟的百岁娭毑慢慢散步，形同母女。八旬娭毑名叫孙锦秀，百岁娭毑名叫王秀英，两人并无血缘关系，王秀英只是孙锦秀家中曾经的保姆。

1963年，30多岁的孙锦秀和丈夫从北京来到长沙工作。她先是当小学老师，后调到某机械进出口公司办公室工作，夫妇俩相继生育了3个女儿，一家五口过着平淡而温馨的日子。然而，天有不测风云。孙锦秀的丈夫因病医治无效去世，家中顶梁柱轰然崩塌。在长沙举目无亲的孙锦秀，要上班、料理家务，还要照顾三个嗷嗷待哺的孩子，每天忙得焦头烂额。此时，好心的邻居介绍了一个名叫王秀英的大姐来她家做保姆。王秀英比孙锦秀大20岁，老家在湘乡农村。她自幼父母双亡，20多岁就到长沙做保姆，一直单身未婚。

由于工作繁忙，孙锦秀根本无暇照顾家庭，三个孩子都由王秀英照看，她感到很不好意思。王秀英却对她说：“你放心忙你的工作吧，孩子我会帮你照看好的。”孙锦秀紧紧地拉着王秀英的手，满怀感激地说：“家里有您帮忙，我一万个放心！”

王秀英果然没有辜负孙锦秀的信任，她将家中料理得井井有条，对她的三个女儿更是视同己出。一家五口人的生活，就靠孙锦秀微薄的工资支撑，日子过得十分清苦。为了减轻家里的负担，王秀英将别人家的孩子接来照顾，由此获得的一点看护费她全部拿来补贴家用。家里偶有一点好吃的东西，她自己不吃也要留给三个孩子吃。

王秀英对孙锦秀家的体恤以及对她三个孩子的关爱，孙锦秀默默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三个慢慢长大的孩子也非常喜欢和依赖王秀英，在外面遇到难处或者有心事，都会向她倾诉。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在王秀英的竭力帮助下，孙锦秀总算熬过了那段艰难岁月。

重组家庭，对恩人不离不弃

1980年，46岁的孙锦秀经人介绍与湖南航空工业局干部魏金根再婚。魏金根原有两个女儿，来到孙锦秀家中，加上66岁的保姆王秀英，这个新组建的大家庭有八张嘴吃饭，生活开支全靠孙锦秀和老伴魏金根的工资支撑，经常入不敷出。

面对沉重的家庭负担，左邻右舍纷纷帮孙锦秀出主意：“锦秀啊，你既然已组建了新的家庭，孩子们也大了，不需要再请保姆了，不如一次性给点钱，让王秀英另谋生路。”

孙锦秀觉得王秀英虽是保姆，但多年来对她们母女4人就像对待自己的亲人一样，她也从来没把王秀英当外人看待过。几经思量，她决定让王秀英继续留在自己家里。为此，她专门召开了一次家庭会议，对丈夫魏金根和女儿们说：“王阿姨过去为我们这个家庭付出了很多，现在她年纪大了，又孤身一人，我们决不能丢下她不管。以后她就在我们家养老，我们要把她当母亲、奶奶一样看待。”

魏金根是在战场上负过伤立过功的新四军老兵，深明大义的他不但自己支持孙锦秀，还要求两个亲生女儿和孙锦秀的三个女儿都要对王秀英好。五个懂事的女儿从小就受到良好的家庭教育，都从心里认可和支持孙锦秀的做法。得到全家人的一致肯定后，孙锦秀向王秀英承诺：“当年你帮我抚养女儿，今后我们要为你养老送终。”

面对孙锦秀的这一郑重承诺，王秀英感激涕零：“你对我真是太好了，我这不知是哪辈子修来的福分啊！”

就这样，年逾六旬的王秀英在孙锦秀家中长住了下来，当年的保姆成了雇主家的座上宾。从此以后，孙锦秀再没对外人说过王秀英是她家的保姆。但一些熟知内情的人却对她的做法难以理解：“王秀英不过是个保姆而已，孙锦秀没必要为她养老送终。”

每次面对这样的议论，孙锦秀总是坦然回答：“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王妈妈在我最困难的时候劳心劳力帮我分担家庭重担，现在她老了，孤身一人，我如果弃她于不顾，岂不是忘恩负义？”

看着孙锦秀一家如此重情重义，王秀英过意不去，说自己年纪大了，身体没以前好了，不能拖累他们，提出要到敬老院去养老。孙锦秀对她说：“我们家虽然不富裕，但只要我们有一口饭吃，也要分你一半。哪怕我们都不吃不喝，也不能让您饿肚子。”

如此暖心的话，让王秀英感动不已，从此安心地把自己当成这个大家庭的一员。家里谁的衣服破了，她就拿出针线来缝一缝、补一补。大家上班上学去了，她就在家拿起扫把扫一扫，拿起抹布抹一抹，把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

“今天您老感觉还好吗，有不舒服的地方一定要说。”“这段时间想吃什么，我去买。”孙锦秀待王秀英如亲娘，这样暖心的话时常可以听到。望着围着自己忙忙碌碌的“女儿”，王秀英禁不住眼圈一红：“没有锦秀这样的好雇主，就没有我幸福的晚年。”

爱心接力，合家孝敬百岁老寿星

寒来暑往，日子一天天地过着，孙锦秀和老伴魏金根相继退休了，老两口要继续照顾王秀英也开始有些力不从心了。尽管如此，他们仍然坚持与王秀英同吃同住，陪伴在身边，生怕老人磕着碰着。

有一次孙锦秀去外地探亲，刚去没几天老伴魏金根就打电话说王秀英生病了要住院。挂掉电话，孙锦秀马不停蹄地往回赶。看王秀英确实病得不轻，孙锦秀亲自守在医院病床前照顾她，直到老人康复出院。此后，孙锦秀更加注意王秀英的身体状况，时刻注意给她添减衣服，定期带她去医院做检查，生怕有什么闪失。

随着年纪越来越大，王秀英变得有些敏感和固执，常常会因为一些小事闹脾气，孙锦秀的女儿和孙子有时也会有些不耐烦。这时，孙锦秀就批评他们：“家有一老如有一宝。你们不应该和老人计较，把老人哄得开开心心的，家里的气氛自然也就融洽和睦了。”她这句话，如家训一般，几十年成为全家人的行为标准。

王秀英体会到了孙锦秀的苦心，不再闹脾气了，还常常在别人面前夸孙锦秀是她的贴心小棉袄。孙锦秀对年龄越来越老的王秀英更加体贴了，只要发现她身体有一点不舒服，就会动员女儿、孙辈轮流照看。老人口淡，就变着花样做她喜欢吃的饭菜；老人喜欢打麻将，就不忘给她一些零花钱，带她去隔壁家和其他老奶奶一起打麻将。

“孙娭毑一家人对王娭毑的悉心照料，没有可挑剔的地方。”说起孙锦秀的诚实守信，文艺新村社区的街坊邻居们个个竖起了大拇指。2013年11月，孙锦秀荣登中央文明委“中国好人”榜。

2015年，孙锦秀的老伴魏金根因病去世，女儿们都要求母亲搬到自己家去养老，还临时请了一个人照顾王秀英，但孙錦秀在女儿家住了一段时间就回家了，她放心不下，也舍不得与王秀英分开。

2016年的一天，王秀英突然出现胸闷气短，孙锦秀赶紧将她送医院治疗。住院期间，全家老小轮流照顾她，孙锦秀更是亲自守候在老人病床前，给她端茶倒水、喂药喂饭。老人病愈回家后，孙家晚辈们干脆每月花3600元钱请了一个保姆长期照顾王秀英的饮食起居。孙锦秀的二女儿在医院工作，自己家与母亲家隔得近，一有空就过去为王秀英把脉量血压，每周送去不一样的水果给她吃，每天清早还给老人调制好营养早餐。怕老人年纪大了走路摔跤，她还买来一张麻将桌放在母亲家里，供王秀英和邻居们娱乐，孙锦秀另外4个女儿和孙辈们也经常给王秀英捎来她最爱吃的蛋卷、糖果等零食。逢年过节过生日，孙辈、曾孙辈还不忘给王秀英包上一个大红包。

2016年王秀英百岁生日那天，孙锦秀和保姆早早地起床，给王秀英穿好新衣裳。10点多种，孙辈、曾孙辈都陆续赶来为老寿星庆寿，街坊邻居以及社区、街道负责人也赶来看望老寿星。中午，孙锦秀一家为王秀英举行了一个简朴的生日宴，一起吹蜡烛、切蛋糕、唱生日快乐歌，气氛异常热烈，王秀英开心得合不拢嘴。2018年6月，孙锦秀被评为第四届长沙市道德模范，王秀英已过了102岁高寿。

“不能丢下她不管”，一句口头承诺，孙锦秀用行动践行了半个多世纪。38年来，她带领全家人赡养保姆的善举在社会上广为传颂。“许人一言、千金不移，讲的是承诺；赠人玫瑰、手留余香，说的是感恩。”孙锦秀说，自己坚持这些年不放弃，就是为了践行自己的诺言，当初是承诺，后来是责任，如今已成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