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形“病人”被改变的人生

李张光

对于整形失败者来说，他们的生活也因此改变，从生理到心理上都背负着沉重的包袱。而即使整形成功者，她们也时常感觉到不自然，不少人甚至称自己是“病人”。

想起当初在美容院被美容师把瘦脸针（玻尿酸）一针一针往脸上扎的场景，张慧慧还是感到后怕。

张慧慧是北京的一名医生，在2012年的时候，她在一家高端美容院的美容师忽悠下花了1万元打了瘦脸针，“想想当初我的脸竟然没有烂，真幸运啊。”张慧慧摸着自己的脸调侃起来。张慧慧在美容院做的“微整形”，没有协议，不用签字，还说能保持一辈子，她竟然相信了。直到后来，当她真正接触到医疗美容的时候才发现，当初在美容院做“微整形”是一件多么冒险的行为。

“我国对用于美容医疗的药品监管很严格，只有正规的医院才能拿到批文，比如玻尿酸、肉毒素之类的，每一瓶药品都有自己的批号编号，在网上可以查到的，对这方面有需求的人可以对自己使用的产品进行查阅，但是一些美容院用的都不知道是哪些未通过审核的药品。”了解情况后的张慧慧，时而在网上看到因整形而导致毁容的新闻时，她都感到庆幸。

很显然，并不是每个人都像张慧慧那样幸运，中央电视台曾报道在10年的时间里，就有20万张脸因整形而毁容。对于整形失败者来说，她们的生活也因此改变，从生理到心理上都背负着沉重的包袱。而即使整形成功者，她们也时常感觉到不自然，不少人甚至称自己是“病人”。

“我们是病人”

与张慧慧幸运相比，两年前高胜美的一次整形经历对她来说犹如一场噩梦。

当时，高胜美的脸不仅仅痛到肿了起来，而且皮下还有很多像鱼鳞一样的东西，臃肿的眼皮，而在眼底全是颗粒，她的下巴也歪了，太阳穴有时候会肿起一个包来。“我不敢看镜子，太恐怖了。”高胜美说。

高胜美是在北京的一家民营医院做的脸部整形美容，她回忆说，当时的医生不仅告诉她美容效果好，而且还很安全，经不住一再劝说，高胜美最后注射了一种称为瑞蓝牌的玻尿酸整形产品。

但是打过玻尿酸之后，高胜美等来的不是变得漂亮，而是出现红肿的疼痛。在第三天，她的下巴也肿了。由于疼痛越来越严重，她就给注射医生打了个电话，医生听完后说，这是注射后的正常反应。然而，在这两年多的时间里，高胜美脸部的疼痛一直没有消失，更讓她感到意外的是，现在脸部皮肤下还莫名其妙产生了许多颗粒状的东西，而且这些小颗粒还有流动的迹象。

高胜美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于是她多次找专家进行咨询，按照专家的说法，正规的玻尿酸注射到人体后，通常都会在6个月内被人体吸收。根据她的情况，专家分析后认为，她注射的所谓玻尿酸应该不是真的，而是假冒产品。

如今，高胜美还在维权的路上

和高胜美一样，南京的晓宁也遭遇了类似的经历，在做脸部整形美容时被注射假冒产品，让她痛苦不堪。最后，她前后花了20万元才将注射进去的东西取了出来，但永远恢复不到像以前一样自然了。

而更多的人，从此的人生或许已经被悄然改变了，“我们就是病人，特别是心理上很难再健康起来了。”高胜美说。

和高胜美的感受类似的不仅仅是整形失败者，网络主播“小狐”就表示，自己整形后，虽然没有副作用，效果也挺好，但感觉自己也是“病人”，“毕竟一些填充的东西，或者假体不是自己的，不自然，这种感受很不好，心理多少有点缺陷。”她说。

沉默和不想被曝光

在一个超过200多人的“整容失败维权QQ群”里，大多数人有着整形失败的经历，他们聚在一起，目的是探讨、分享维权经验。

但更多的是抱怨、倾诉自己痛苦经历的消息。网名叫小美的群友每天在群里发送要轻生的消息，群友们纷纷劝她要看得开一点，“你的脸有问题，你的腿没有问题啊，爬都要爬去维权！”

但也有看不惯小美的悲观状态的。“我们组建这个群是为了商量如何维权，而不是整天自怨自艾。”在QQ群里，范颖是活跃分子，看着群友小美每天在群里发一些消极的消息，她忍不住数落起来。

范颖是浙江杭州人，在一次隆鼻的微整形手术中，她发现手术后鼻子没有隆起来，而是歪了，她正在和医院协商赔偿的事，但她不想让媒体曝光。大多数群友也认为，媒体曝光是下下策。而一个叫“萌妹”的群友在群里向大家讲述了自己找媒体曝光也没有效果的事例。

一个叫“王夫人”的QQ群成员则私信记者说，群里面人员复杂，也有医院方面的人，他们专做挑拨和离间之事。

但还是有人分享了其中的规则，比如在医院整形失败时，经过私下协商，一般都能拿到赔偿。“如果实在不行就到医院门前拉横幅，或者请人去闹，但是要记着不要让他们打人。”

对于更多的人来说，整形失败可能只能保持沉默，甚至连怎么维权也不知道。“像我这样的，打针的时候没有签字，也没有协议，发生事故风险只能自己承担了。”张慧慧说。

张慧慧告诉记者，她遇到好几个和她类似的人，但也没有她幸运，因为她们都先后出现问题，“有的整形出现问题后，连当初做整形的机构都找不到了。”

不能向亲人诉说，不想让众人皆知，是相当一部分整形失败者面临的境遇。

网友小冉就是这样的人，她说自己只能到网上寻求陌生网友的帮助。“我无法睡觉，每一天都好累好累，我不想我的人生就此打住，我才21岁，该怎么办？”12月4日，网友小冉在贴吧里写下了自己的迷茫。

小冉说从小到大都很爱美，但又一直活在自卑和阴影下，不久前去整容，希望借此可以提升自己的自信心。但整容失败了，让她深深陷入了自卑和自责中，并且因此得了抑郁症。

维权遭威胁

即使勇于站出来维权也需要付出高成本的代价。

“整容失败维权QQ群”里，群成员“太依赖”细数自己艰辛的司法维权之路，仅是医疗事故鉴定她就等了一年多的时间。

而河南郑州的张扬说自己在一家医院整形失败后，就在网上发布自己整形的经历，结果被医院派人冒充警察整天打电话威胁、发律师函恐吓。

另一方面医疗美容APP平台如雨后春笋般出现，乱象丛生，平台和一些不规范的医院更是不惜共同挖下陷阱，让一些消费者深陷其中。

四川24岁的曾琪就是其中的受害者，她告诉记者，不久前她在一款医疗美容APP上购买了一个整形服务，但在手术台上却被医院私自增加3000元手术费，并且设下各种陷阱逼迫她签下各种协议，一气之下她在网上举报，但结果和张扬一样遭到对方通过律师函的方式进行恐吓。

据了解，在乱象丛生的美容整形市场上，披着合法外衣进行着不法勾当的现象比比皆是。由于医疗美容是一个特别专业的领域，涉及的知识特别专业，大多数爱美人士对美容医疗行业知识的掌握都是捉襟见肘，特别是医疗行业法律知识更是严重短缺，不法分子就利用这种信息不对称，设下各种陷阱。

面对这种情况，真正能够拿起法律武器维护自己权益的受害者并不多，大多数人最后只能采取沉默的方式承受整形失败带来的痛苦。

多位医生对此表示，对待整形一定要慎之又慎，即使有这方面的需要也要选择正规有资质的医院、有资质的医生，以及使用正规的药品，“并且要注意保存证据，否则一旦出现事故，风险就完全嫁接到受害者身上了。”一位医生说。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