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公是个“大忽悠”

蒋永梅+金鳞

一

我和秦川谈朋友，完全是他的一场精心预谋。

5年前，我在某县中学做英语老师，每天下班要走很长的一段路再坐公交车回家。有一天等车的时候，一个戴眼镜的年轻男子叫住了我：“能不能借你的手机打个电话？”我正拿着手机玩游戏，一时没反应过来，有点迟钝地望着他。怕我不信，他拿出一部没电的iPhone4S在我眼前晃了晃。我犹豫着把手机递过去。

打完电话，他连忙道谢，又说：“我叫秦川，是县人民医院的外科医生，我可不是什么坏人。对了，你是县一中的老师吧，我每天都看到你在这儿坐车。”我惊讶地望着他：“你怎么知道？”“我每天上下班都要路过你们学校，学校门口的骨干教师简介上面不是有你的照片和介绍吗？”他继续说：“郑楠楠，25岁，川外毕业，英语六级。”我像被人抓住了小辫子，脸“唰”地红了，囧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低着头假装玩手机。“其实你们学校挺不厚道的，宣传骨干老师没错，可这样公布资料和照片不妥当，尤其是年龄。不过，你很漂亮，看不出来有25岁，倒像个高中生。”他说得很自然，我偷偷瞄了他一眼，心里有一点说不出来的小兴奋。

后来坐车时经常碰见他，每次他都微笑着招呼我是“高中生”，我也懒得争辩。有一天下班坐的那趟车上人特别多，我手拉着扶手感觉自己要被压成肉饼了。忽然，身后有人抓扯起来，我听到了秦川的声音：“兄弟，不讲规矩啊，高中生也欺负，还给人家。”我一回头，便看见秦川死死抓住一名男子的手，男子手里拿着我的钱包。秦川揪着小偷进了派出所，我作为受害者同去做笔录。从派出所出来，我笑他：“看不出来，你挺神勇的嘛。”“那是当然。我早跟你说了我不是坏人，你不信。”“谢谢你救了我的钱包，我请你吃饭。”“哪好意思让高中生请，必须是我请！”饭后，秦川送我回家，路上他突然说：“干脆你做我的女朋友吧。”我笑而不答，算是默认。

二

秦川请他的两个好哥们儿吃饭。席间，哥们儿之一悄悄告诉我：“秦川忽悠人的套路可多了，为了追到你，不知道他在学校门口侦察了多久，最后才想出了借电话搭讪的主意，不过你得好好珍惜，这么多年没见他对哪个姑娘这么上心。”我听得直想笑。

秦川忽悠人的手段果然了得。才和我谈了3个月的朋友就拉拢了我妈。我不服气，找我妈理论，我妈摆出一大堆东西，一样一样指给我看：“这是我喜欢看的养生书籍，这是钙片，这是眼药水，这是中老年奶粉，这是肩颈按摩器……”我急了，说：“妈，这是糖衣炮弹，你咋这么容易就叛变了呢？”我妈不紧不慢地说：“糖衣炮弹怎么了？我喜欢。”秦川在旁边直笑，我狠狠瞪他。

有了我妈撑腰，秦川更加肆无忌惮，才半年就提出结婚。我妈早知道秦川的计划，一口就答应了，并且还反复叮嘱我，结婚以后就要有家庭责任感，家务要共同分担，不能再像以前一样，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什么的。我敷衍地听着，心想这个秦川竟然让我妈来做说客，我啥家务都不会做，看你把我怎么办。

三

我很快就沦为秦川的手下败将。

我不做家务，秦川也不生气，反正打扫卫生可以请钟点工，洗衣服有洗衣机，至于吃饭嘛，可以到妈妈家蹭。某个周末，秦川心血来潮，说要在家里露一手厨艺。我以为他当真是大厨呢，没想到刚进厨房就闹翻了天，一会儿锅里燃起了大火，一会儿又把做好的汤打翻了，我实在看不下去，赶紧到厨房帮忙。虽然我也不会做饭，但凭着平时看妈妈做饭的一点可怜的记忆，居然炒好了肉丝，做好了番茄蛋汤，还拌了一份黄瓜。第一次做饭，完全没有卖相，秦川却赞不绝口，一个劲儿夸我做得好吃，说我简直是厨房潜力股，我心里直乐。第二个周末，他又买了好些东西，拉着我一起搜索，然后按照网上说的方法做了番茄牛腩汤、炒姜豆、拌皮蛋，我的厨艺再度受到表扬。后来利用网络多试着做了几次，我还真能做得像模像样的，禁不住沾沾自喜。

有一次参加秦川的同学聚会。一位同学跟我说：“嫂子，你真有福气，秦川的厨艺可厉害了，特别是水煮鱼做得那叫一个爽口。”突然觉得哪里不对，我上当了？回家后我半天不和秦川说话。正生闷气的时候，手机响了，是秦川的短信：“我的高中生同学，别生气了，我知道有人告了密。可你要相信我是真爱你的，也愿意一辈子做饭给你吃，但是你想想妈妈总会老去，我也会偶尔不在你身边，你总要学会照顾自己。”我突然就湿了眼眶。

四

秦川研究生毕业后，考回了城里的医院。在他的鼓励下，我也开始参加市级学校的考调，可考了两次都名落孙山，顿时没信心了。就在这当口，市重点天府中学考调英语老师，秦川硬给我报了名，还说他有办法让我考上。

屋漏偏逢连夜雨，就在这时，婆婆来了。秦川是北方人，婆婆的思想很传统，我们虽然见过两次互相印象都不错，但是要住在一起还是有压力的。婆婆刚来的头几天，我很早就起来做早饭，晚上也尽量回家做家务。可我在县城上班，要坐很远的车，又得抓紧时间复习，还得小心应付婆婆，累得不行。秦川心疼我，说：“你啥也别做了，家里有我呢，妈那里我去说。”

我没做家务事，婆婆果然有了意见。秦川几句话就说得婆婆口服心服。他说：“妈，您别挑楠楠的不是了，楠楠很好，又善良又懂事，平时她要做家务的，这段时间她要考试忙不过来。再说了，您怨我爸大男子主义怨了几十年了，从小您就教育我家务要分担，家和万事兴，您看我不是谨遵您的教诲了吗？我和楠楠过得幸福您也少操心了嘛。”婆婆笑着在秦川手臂上轻轻拍了一下，说：“就你贫嘴。”一场家庭风波还未兴起，就被秦川轻而易举地消灭了，真是不服不行。

快考试的前几天，秦川神秘兮兮地告诉我，他有个朋友是教育局管人事的领导，可以给我讲些考试的技巧。那天下午认真听了他朋友的讲解，我的确受了不小的启发，克服了紧张心理，考试的时候应付自如，轻松进入面试，最后顺利被录取。我给秦川说：“得好好谢谢你的那位朋友。”他哈哈大笑：“其实我哪儿认识什么教育局的领导，那人是我们医院的心理医生，你每次考试都特别紧张，所以才考不好，他不过是对你进行了心理疏导，外加他是个学霸，给你传授了一些考试的应对技巧而已。”我在秦川手臂上揪了一下，娇嗔道：“怎么每次都忽悠我。”他不要脸地回我：“你愿意让我忽悠呗。”

五

去年国庆长假，秦川带我自驾郊游，没想到途中闹了大矛盾。在快出城的路口，秦川停车去上厕所。刚一下车，手机就来了短信。我随意瞄了一眼，竟吓一跳。短信内容是这样的：“秦哥哥，国庆节快乐！好久没联系了，好想你啊，你过得好吗？孔洁。”孔洁是谁，叫他秦哥哥还说好想你，这是几个意思啊，我气不打一处来，直接坐到了驾驶位置，开车往家的方向奔。

上完厕所出来的秦川没找到我们的车，不明所以，赶紧借了别人的手机打过来找我。我在电话里大吼着：“找你的孔洁去吧！”然后挂断了电话。几分钟过后，秦川再次打来电话，我没接。我把车开到了妈妈家楼下。一进门，便哭开了。妈妈急了，忙问：“怎么回事？”我把手机递过去说：“秦川手机上的短信，你自己看吧。”我妈看完短信，沉默了一下，说：“一条短信也说明不了什么啊，秦川怎么说？”“我才懒得听他说。都这样了，有什么好说的。”我不依不饶。

半小时以后，秦川赶到妈妈家，对整个事情作了解释。我妈很快叛变，站到了秦川的那边。原来，孔洁是前年分到秦川他们医院的实习生，家庭很困难，秦川特别照顾她，小姑娘感激秦川，偶爾会给他发个短信问候一下，今年初孔洁考进了他们老家的县医院，6月份结婚的时候还给秦川寄了喜糖。我妈狠狠地教育了我。

回到家，我抱怨秦川怎么不早告诉我孔洁的事情。秦川说了一段话让我记忆深刻。他说：“好的婚姻绝不是无话不谈。要分得清楚哪些该说，哪些不该说，该说的话要怎么说，夫妻相处真的是一门学问。”

有人说：“幸福的婚姻需要偶尔善意的欺骗。”是的，善意的忽悠是婚姻的调节剂，让我找到了幸福的真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