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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于络病学毒损肠络论治溃疡性结肠炎❋

2018-01-22邢玉瑞

中国中医基础医学杂志 2018年3期
关键词:络脉人民卫生出版社脾虚

胡 勇,邢玉瑞

(1. 成都中医药大学,成都 610075; 2. 陕西中医药大学,西安 712046)

溃疡性结肠炎(ulcerative colitis,UC)是一种以大肠黏膜和黏膜下层炎症为特征的慢性非特异性疾病,主要累及直肠和乙状结肠,临床表现为腹泻、黏液脓血便、腹痛等。现代医学对其发病机制尚不明确,一般认为与遗传、免疫、感染和精神因素及饮食、环境因素密切相关。根据临床症状和体征分析,属于中医学“泄泻”“肠风”“便血”“滞下”“休息痢”等范畴。从病理演变和病程来看,笔者认为其与“休息痢”最为接近,与外感六淫、饮食不节、情志失调、脾虚或劳倦失常等有关;脾虚失运是本病的基本病机,总属本虚标实[1]。通过研习络病和脏腑病机相关理论,借鉴古今医家治疗此病的临证经验,笔者初步认识到“脾胃虚损,肠络瘀阻,毒损肠络”是UC的基本病机,并自拟“益气活血透毒汤”治疗本病收效良好,现就相关认识和经验阐述如下。

1 络脉和肠络

络脉是一个由经脉别出、沟通联络全身脏腑、筋骨、肌肉、皮肤的网状系统,具有渗灌气血、互渗津血、贯通营卫的功能,其物质基础包括微动脉、毛细血管、后微静脉、毛细淋巴管等微小血管及其功能调节机构[2]。《灵枢·百病始生》言:“阳络伤则血外溢,阴络伤则血内溢”,说明络脉尚有阴阳、表里之分,循行于体表肌腠为阳络,循行于体内脏腑组织为阴络。络脉又可分为气络和血络,气络运行经气,血络运行津血。《叶氏医案存真》言:“凡经脉直行,络脉横行,经气注络,络气还经,是其常度。[3]490”“凡人脏腑之外,必有脉络拘拌,络中乃聚血之地[3]529”。《临证指南医案》言:“食物不和,肠络空隙所渗[4]325”,首次明确提出了“肠络”概念。《素问·灵兰秘典论》言:“大肠者,传导之官,变化出焉。”大肠主传化糟粕,在一定程度上影响水液代谢,故主津与肺相表里,肺气肃降则传导有司,因此大肠之气络与传化功能较为密切,血络与主津功能较为密切。

络脉生理上是气血津液输布贯通的枢纽,病理上则是外邪入侵通道和传变途径。外感六淫、内伤七情、劳倦失常、跌仆外伤等皆可伤及络脉导致络病。络病多表现为瘀阻、亏虚、损伤3种形式。脏腑内伤由气累血、因虚致瘀、痰瘀互结、蕴久生毒而发络病,是其发病基础和病变规律,“虚、瘀、毒”是络病的共同病理基础[5]。肠络病变,证由湿热、疫毒、寒湿、食积等邪内蕴,搏结肠中气血,通降传导失司,脂膜与血络受损,血溢络外出现腹泻、腹痛、便血等症状;留而为瘀、壅塞络道、痰瘀互结而易化为有形之积。《灵枢·百病始生》言:“肠胃之络伤,则血溢于肠外,肠外有寒,汁沫与血相搏,则并合凝聚不得散而积成矣。”日久则凝聚成毒,邪毒留滞,伤津耗气,动血留瘀,损伤肠腑,变生溃疡诸症。病理学研究发现[6],活动期UC的病理学改变为多种炎性细胞浸润,引起结肠膜充血、水肿、糜烂、溃疡等,炎症导致结肠黏膜的反复损伤-修复过程,常伴随腺体萎缩改变,细胞异常化生,瘢痕组织形成甚至结肠变形缩短、肠腔缩窄,这与络病痰瘀阻络、肠络受损的认识基本一致。

2 脾胃虚损、肠络瘀阻、毒损肠络是UC的基本病机

2.1 脾胃虚损是UC的发病之本

《温病条辨》言:“土为杂气,寄旺于四时,藏垢纳污,无所不受。[7]”脾胃素虚、外感湿邪、悲哀愁思、饮食不节、劳倦过度、久病耗伤等皆可损伤脾胃,使脾失健运,胃失和降,水湿变作,清浊不分,下注大肠,传导失司而致泄痢。《诸病源候论》言:“脾胃大肠虚弱,风邪乘之,则泄痢。虚损不复,遂连滞涉引岁月,则为久痢。[8]”邪气稽留不去,脾胃之气虚馁,清阳下陷,脾湿下流,郁遏下焦阳气[9];阴火暗生,伏于血中,酿为火毒,蕴积于肠,热盛肉腐,肉溃成疡,络破血溢则为血痢。

脾虚日久,气血化源不足,土壅木郁,肝失条达,无以助脾运化,脾虚更甚;土虚木乘,肝脾不和,肠鸣腹痛,大便泄泻。《医方考》言:“泻责之脾,痛责之肝;肝则之实,脾则之虚,脾虚肝实,故令痛泻。[10]”脾虚不能散精,上输于肺,母病及子,可见消瘦、纳差脘痞、气短乏力、声低气怯、易感外邪之肺脾两虚证;脾虚则后天失养,又兼久泄伤阳,渐及于肾,寒从中生,火不生土,土无所助,脾肾两虚,水湿不化,走于肠间,可致便泻黏液白冻、脘腹冷痛、身倦乏力等症状。《医宗必读》言:“痢之为证,多本脾肾……在脾者病浅,在肾者病深……未有久痢而肾不损者。[11]”脾胃虚损为UC发病根本,《金匮要略》言:“四季脾旺不受邪。”脾胃的盛衰是决定UC病情演变的内在因素,其发病过程中存在“因虚致病”和“因病致虚”两个方面[12],二者互为因果、相互促进,使虚者益虚、正虚邪恋,结肠黏膜反复受损而致病情迁延。

2.2 肠络瘀阻是UC的重要病理基础

在UC的发病过程中,肠络瘀阻是重要的病理基础,贯穿于整个病程之中,其形成与虚、郁、寒、热密切相关。脾气虚弱,生化乏源,脾不健运,内生湿浊,乏源则气血亏虚,气虚则推动无力,血行迟缓,津液不布。《医林改错》言:“元气既虚,必不能达于血管,血管无力,必停留而瘀。[13]”湿浊内蕴,盘踞肠间阻碍气机,气滞水停,痰瘀相合,肠络瘀滞。肠络空虚,邪气侵袭,客于脉中,络气郁滞,气滞则血瘀,壅滞肠络。如《血证论》所言:“气结则血凝。[14]”其中情志不畅、肝气郁结是UC的常见诱因。《临证指南医案》言:“肝为起病之源。[4]118”肝气条达则络气调畅,津血得运,反之肝气郁结则会加重气机紊乱、血运不畅。久病及肾,命门火衰,脾肾阳虚,温煦无权,寒从中生,凝滞收引,肠络拘急,瘀血乃生。湿邪郁久化热,精微失于生化,津亏无以化血,阴血亏虚,血虚则滞;热邪煎熬津液,薰蒸血液,滞涩不利。湿邪或可从阴化寒,寒凝则血瘀。《临证指南医案》言:“邪与气血两凝,结聚络脉。[4]369”诸邪阻滞络脉,肠络失和,气血瘀滞,脂膜受损,血败肉腐,内溃成疡,倾脂刮膜,下痢赤白。瘀血作为病理产物,一旦形成又成为新的致病因素,导致肠络功能障碍,传导失常,结肠黏膜受损。

2.3 毒损肠络是UC致病的病机关键

UC病情迁延,病程较长,发作和缓解交替出现,肠络瘀阻,痰瘀、水湿、热邪蕴结不解,错综交织,化而为毒。《金匮要略心典》言:“毒,邪气蕴藉不解之谓。[15]”毒邪致病多呈现邪气侵袭机体、病因累积、蕴结化变为毒的病机演变过程[16]。“邪盛谓之毒”,毒邪多依附或夹杂其他邪气,发病隐匿或急骤易损正气,病情顽固,致病广泛,易于反复,侵犯脏腑,产生恶候。在UC发病过程中,相关毒邪主要有热、湿、瘀3个方面,其产生与脾虚关系密切。脾虚则运化无力,升降乖常,水停湿滞,传导不利,聚于肠间,羁而不去,郁而化热,变生湿热之毒。湿毒阻滞气机,热毒熏灼气血,煎熬津液产生瘀毒,湿热瘀毒为UC发病之标。因此本病是在脾虚基础上,感触六淫、疫毒及情志等诱因,脾失健运,胃失和降,湿热、气血搏结于肠络,气滞血瘀而络损,传导失司;湿、热、瘀、虚互结蕴而化毒,毒入血分,兼肠中秽浊致血败肉腐成脓,内溃成疡;湿热瘀毒深伏肠络,致使病情反复,缠绵难愈;毒邪愈炽正气愈虚,氤氲弥漫,传变他脏,变证作矣。综上,在UC的发病过程中,“毒损肠络”是虚实夹杂的病机演变过程[17]。虚为正气不足、脾胃虚损;实则为湿热瘀毒结聚,肠络损伤;毒邪蕴积,相干为害,气不布津,血不养络,肠络受损,此乃UC发生发展及反复发作的病机关键。

3 益气活血、通络透毒是UC基本治法

鉴于“脾虚络瘀毒损”是UC基本病机,根据“络以通为用”的治则,益气活血、通络透毒是UC毒损肠络证的基本治法。自拟方“益气活血透毒汤”:生黄芪15 g,炙黄芪15 g,炒白术10 g,炒薏苡仁20 g,木香6 g,槟榔10 g,荆芥穗10 g,赤芍10 g,白芍10 g,皂角刺20 g,甲珠4 g(冲服),红藤15 g,白芷10 g,败酱草20 g,桔梗6 g,杏仁6 g,甘草5 g。因本方具有益气健脾、活血化瘀、通络散结、托里透毒之功效,故名为益气活血透毒汤。

方中黄芪甘温,既能益气健脾、升阳举陷,又擅托毒生肌,兼能行血,益气健脾多炙用,托毒生肌多生用,结合本病病机故生炙同用。白术健脾益气,燥湿利水,薏苡仁健脾利湿、清热排脓,三者合用补益肺脾、培土安中而为君药。臣药分为芍药、红藤、荆芥穗、败酱草活血通络、畅气调肝,木香、槟榔、白芷行气导滞、燥湿利水2组。其中赤芍性散,苦而微寒,以泻为用,具有清热凉血、祛瘀止痛之力;白芍性敛,酸苦微寒,以补为功,有柔肝止痛、养血敛阴之效。两药合用敛散补泻,共奏清热凉血散瘀、养血柔肝止痛之效;荆芥穗味辛微温,疏肝通络,活血散瘀,透达络中之伏邪;红藤、败酱草味苦微寒,清热解毒、化瘀止痛,逐散血中之瘀毒;木香、槟榔、白芷味辛苦温,行气消积止痛,燥湿利水排脓。2组药物一为行血,二为调气,各有侧重,针对络脉瘀阻的病机特点,意在“行血则便脓自愈,调气则后重自除”。皂角刺、甲珠消散通透、软坚溃结。《本草从新》言甲珠“善窜,专能行散,通经络,达病所。[18]”取透脓散托毒溃脓,毒随脓泄,腐去新生之意,二者为佐药。桔梗、杏仁、甘草为使药,桔梗开宣,杏仁肃降。《中西汇通医经精义》言:“肺气下达,故能传导。[19]”肺气宣肃通调,则大肠传导有司,津液下达,甘草调和诸药,诸药合用共奏益气健脾、活血化瘀、通络散结、托里透毒之效。

本方攻补兼施、寒热并用,临证之际可据病情轻重、脾虚、瘀阻、毒损的主次及体质之差异增损加减。UC发作期以湿热瘀毒损为主,可去炙黄芪、白术、薏苡仁,入银花、连翘、黄连、黄柏之属;缓解期以脾虚瘀阻为主,可去败酱草、红藤、皂角刺,入茯苓、桂枝、干姜、法夏之辈;若痰瘀阻络较重,可重用白芥子以去皮里膜外之痰;肝郁脾虚者合四逆散以透邪解郁、疏肝理脾;久病及肾者合四神丸以温补脾肾、涩肠止泻。

4 典型病案

患者,刘某,女,36岁,2016年8月3日初诊:自述患UC反复腹泻3年,因夏季肆食生冷加重1个月。腹痛泄痢每日6~9行,以左少腹为甚,痛处固定,痛即欲便,便后痛减,痢下赤白黏冻夹杂脓血,里急后重,腹满纳呆,渴不欲饮,矢气频作,精神倦怠,舌淡苔厚腻而微黄边有瘀斑,脉细弱,微涩。中医诊断休息痢(脾虚湿滞、毒损肠络证),治宜健脾除湿、通络透毒。方药:生炙黄芪各15 g,炒白术10 g,炒薏苡仁20 g,木香6 g,槟榔10 g,黄连10 g,荆芥穗10 g,赤芍10 g,白芍10 g,甲珠4 g(冲服),红藤15 g,白芷10 g,桔梗6 g,杏仁6 g,生甘草5 g,5剂水煎服,每日1剂。同时嘱用败酱草、蒲公英、银花藤各30 g、黄柏15 g和白及、三七各3 g浓煎200 ml灌肠。

二诊:诸证皆减,腹泻减至每日3行,便中已不见脓血仍见溏薄,上方去黄连、赤芍、槟榔、红藤,加茯苓、莲子各20 g,白扁豆、陈皮各10 g,停止灌肠。5剂水煎服,每日1剂。

三诊:症状消失间有腹胀、隐痛。以上方治丸剂1料,每日2次,每次1丸,嘱慎饮食、摄情志,避免情绪波动和精神刺激。

5 结语

综上所述,在UC的病机演变过程中,呈现出由气及血入络的病势规律,病性为正虚邪实、正虚邪恋,病情复杂多变、缠绵难愈。络病是广泛存在于多种内伤疑难杂证的病理状态,其实质是虚瘀毒互结、痹阻络脉渐成痼疾[20]。在UC的发病过程中,脾胃虚损是发病之本,“至虚之处,便是留邪之地”;肠络瘀阻是重要的病理基础,因虚致瘀、瘀阻肠络、损伤结肠黏膜而发病;毒损肠络是致病的病机关键,毒邪蕴积日久为有形之积,产生息肉甚至癌变。《灵枢》言:“壮人无积,虚则有之。”脾虚、络瘀、毒损是UC病机演变的基本要素,其错综交织各有侧重,从而导致肠络病变“久、瘀、顽、杂”的临床特征。从络病学理论出发,可以较好地阐明UC的病因、病性、病势、病位等病机特点,在运用益气活血、通络透毒之法治疗本病之时,需注意病证结合,把握体质差异虚瘀毒的轻重及四诊的局限性,谨守病机,各司所宜,不可胶柱鼓瑟,孟浪从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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