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多万千(四)
2018-01-19原成
原成(城)
上期提要:
多情被好友叫去做兼职,偶遇邵万千,让她意外的是,还遇到了差点成为邵万千老婆的陈潇。冤家见面分外眼红,多情觉得指望邵万千帮忙是不可能了,靠自己行吗?
房间内的女人扯住多情的头发,露出狰狞的嘴脸,似乎要与她一较高下,嘴里嚷着:“别欺负陈潇,我和你拼了!”
这时,有媒体上来拉架,有人叫保安,有人报警,剩下的一大群人举着相机和话筒随着故作狼狈的陈潇一同奔走。
多情的眼睛还在冒金星,身体已经被人按倒在地,耳边全是渐行渐远的狗仔队追随陈潇时声嘶力竭的提问——打人的女孩子是传闻中你婚姻的插足者吗?邵家没有正面回应该女子的身份,她今天是来威胁你,让你彻底退出三角关系的吗?
陈潇掩面而泣,一路狂奔。
要不是手脚都被人控制住了,黎多情真想站起来为她卓越的演技鼓掌。
“我要,要走光了,能别拉着我了吗?”这是她爬起来后说的第一句话,在强行平定内心的惊涛骇浪之后,她直接伸手打掉了那个即将捅进她嘴里的话筒。
陈潇那个胖胖的助理还在这里,这些媒体是不是她的人,多情也无从判定,此时此刻多情特别想说:我只和我的律师对话。
周围的人不停地在向她提问,甚至有意引导她去回答他们想得到的答案。沉默成了她保护自己最好的武器。
直到警察出现,要带她回去接受调查时,她才哽咽着开口:“我没打陈潇,伤是她自己弄的,戏是她自己演的。”
如果没有被人拍到陈潇从房间逃跑时被多情揪住头发的一幕,兴许这句话的可信度更高。
在黎多情很小的时候,姜芷就教育她,不要轻易和坏孩子对峙,你永远都坏不过他们。你赢了,他们会打击报复;你输了,他们会幸灾乐祸。你赢了,爱你的人会担惊受怕;你输了,爱你的人会焦头烂额。
多情还以为自己这辈子都没机会体验与坏孩子对峙,没机会让爱自己的人担惊受怕或焦头烂额,谁料天有不测风云啊!
白以飒光着脚丫、拎着抹胸裙、风风火火冲进派出所的样子,是多情这辈子都忘不掉的场景。
看到无所不能的白以飒来了,多情的坚强在一瞬间就崩塌了,扁着嘴就开始掉眼泪,越哭越凶。
白以飒也不是省油的灯,两个人干脆抱头痛哭起来。
“以飒,手,手机碎了,呜……”
“那怎么办啊?离你过生日还这么长时间,我打算你过生日时送的……”
“提前半年,不,不行吗?呜……”
“我之前那部粉色的iPhone,就用了一个月,有点掉漆了,你先用着行不行?”
“行,能打电话就行,找不到你,我,我害怕……”
白以飒拍拍她的后背,拉开两人的距离,非常心疼地看着她:“你好像瘦了,他们是不是没给你饭吃……”
一旁的民警大哥有点看不下去了:“不是,美女,你朋友刚进来半个小时,合着我们还得给她叫份外卖吗?”
白以飒猛地一回身,伸出光溜溜的胳膊指着民警说:“我说瘦了就瘦了,我要告你们行刑逼供!再说了,两个人打架斗殴,凭什么只审她一个人啊,那个呢?”
“在医院。”
“纸糊的吗?吹口气就上医院?”
民警大哥刚要开口,白以飒长臂一挥:“停,我只和我的律师对话。”
多情只是一个平凡的老百姓,如果沒有白以飒,很多事是她只能从电视剧和小说里看到的,可以举例的太多了,此时这个例子,便是官大一级压死人。
白以飒将黎多情带走的这个过程,并不是很顺利,从片区派出所到分局,从分局到市局,最后白以飒一个电话打到了邵万千的家里。
邵万千这个人,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散发着纨绔子弟不着调的气息,听闻此事以后,幸灾乐祸地反问一句:“我又不是她爸,这是她和陈潇的事,我为什么要跟着蹚这趟浑水?”
“你到底是不是个爷们?你有没有点担当?”
“你这叫道德绑架,你们闺密两个都喜欢道德绑架,她捅娄子,我就得负责擦屁股,在你们眼里,我邵万千看着就那么冤大头吗?”
他的话让白以飒无言以对,他的每一句话都在理,扰乱婚礼让陈潇记仇,是黎多情自己挖的坑,错在多情,错在她。她们都知道石头是自己搬起来的,砸得自己脚疼也是应该,可是,人都是自私的。
她们无法从道德的高点去要求自己成全别人,世界上就是会有这样一群认亲不认理的人存在。
白以飒把手机塞给多情,多情刚刚哭完,内心正澎湃,一脸茫然地看着白以飒,不知道该干吗。
白以飒附在她的耳边教她:“叫,邵叔叔。”
多情不肯叫,想起自己在邵万千面前嚣张的样子,如果开口叫叔叔,会特别打脸。
白以飒捏起她手臂上的一块肉,转着圈地、狠狠地拧了一下,黎多情瞬间又飙出眼泪,声泪俱下地对着手机喊了一声:“邵叔叔!我疼!”
几秒钟以后,邵万千挂断了电话。
白以飒拿回手机问:“他说什么了?怎么挂了?”
多情吸了吸鼻子,嘟着嘴巴揉着自己可怜的手臂:“他就说了两个字。”
白以飒蹙眉思考:“两个字?别哭?等我?乖乖?”
多情哼了一声,学着邵万千的语气说:“活该!”
二十几分钟后,就在白以飒还在琢磨要不要对她爸爸软磨硬泡让他来帮忙的时候,等在外面的几个狗仔的相机闪光灯又闪了起来。一辆黑色奔驰停在派出所的门口,与此同时,民警大哥接了一通电话后,让多情签个字,先回去。
多情和白以飒长出一口气,交头接耳地嘀咕着“邵万千真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好人”的时候,驾驶位的车门打开了,下来的人并不是邵万千,而是他的外甥——周慕云。
他先是吸引了周围几个媒体记者的注意力,简单回答了几个问题,随后对白以飒和多情招手,让她们上自己的车,然后又从容地驱车带她们离开。
白以飒见到周慕云,就有点不太像她自己了,而黎多情还是那个黎多情。
“那个,慕云哥哥,你的大恩大德,我们无以为报,你要是不嫌弃……”白以飒狠狠咬了一下自己的嘴唇,艰难地控制着自己想给自己一嘴巴的冲动,怎么每次都这样。
周慕云只是从后视镜里淡漠地看了她一眼,并没有说话。
气氛稍微有那么一点尴尬,黎多情看看沉默着开车的周慕云,又看看懊恼不已的白以飒,非常冷静地握拳朝周慕云拜了拜:“你要是不嫌弃,就受小女子一拜吧!”
周慕云:“……”
白以飒:“……”
在补刀这件事上,黎多情从未让周围的人失望过。
周慕云把他们送到白以飒哥哥的公寓楼下,停好车后,打开车窗,礼貌地问:“介意我抽支烟吗?”
多情:“不介意。”
白以飒:“介意。”
多情一记眼刀飞到白以飒的脸上,无声地质问:“人家的车,人家的烟,你介意什么啊?”
白以飒眨了眨眼,无声地回答:“你懂什么,抽烟有害健康,我希望我们的恩人,长命百岁,百子千孙!”
周慕云并没有关注她们闺密之间的暗涌互动,听到反对意见后,他推回刚刚抽出的香烟,放回口袋里,抬眸看了看聳立在不远处的高楼,平静地说道:“你们可以下车了。”
“我哥让你送我们去住他那里的?”
周慕云嗯了一声:“还有我舅舅,一个让我把黎多情弄出来,一个让我把‘幺蛾子姐妹花送到他的公寓,这里安保比较好,可避免媒体的打扰。”
“幺蛾子姐妹花”惭愧地抿起嘴巴,自责极了。
“好好活着不好吗?”他从后视镜里冷冷地看向黎多情,“为什么要去招惹陈潇?破坏她的婚姻,还要把她堵在酒店里打一顿,你要把自己置于什么样的立场?”
多情深吸一口气,有些无奈地盯着后视镜里他犀利的双眸,不卑不亢地回答:“我,我真的没有打她,是她骗我进去,伤是她自己弄的。开门的时候,我……我拦她而已,没有揪她的头发。”
两个人就这样一前一后地在镜子里对望,周慕云似乎在思考她说的话:“陈潇可以利用自己的金钱、地位做到让所有人都相信有传闻中破坏她婚姻的女人存在,并且,这个女人还动手打了她,你能让谁与你站在同一立场,甚至是同一战场?”
“以飒。”她说。
白以飒坚定地点头,别说多情没打陈潇,就是打了,她也是要站在多情身后无怨无悔不求回报地替多情擦屁股。
“有什么用?!”他反问,“一个拿着父母的信用卡美容、购物、旅游的富二代,没有她父母和哥哥出面,她没有钱权,靠她一颗行侠仗义的心为你呐喊、为你祈福吗?!”
这话让白以飒脸颊发烫,他说得她好像是个废物,但仔细一想,他说得倒也没错。
黎多情沉默一会儿,问:“我会坐牢吗?”
这次换周慕云沉默了,白以飒拍拍她的手安慰:“不会的,你放心吧,就算我去坐牢,我也不会让你去的。”
驾驶位上的周慕云不屑地冷笑一声:“不用争抢,想吃牢饭,我可以帮忙把你们一起送进去。”
白以飒的伶牙俐齿在周慕云面前是不灵的,就像《Hero》里的超能力者遇到了冷冰冰的海地人,超能力失效了。
“你刚才的笑一点也不可爱。”多情说,好像下一秒钟,他就要站在陈潇的立场去讨伐她俩了。
周慕云忽然半转过身,快速扫了多情一眼,又转回去坐好,平静地说道:“我从来都不可爱。”他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方向盘,说:“你们可能不知道一件事,陈潇是我的艺人。”
两人双双瞪大眼睛,多情紧张地趴在座椅后方,问:“你不会抓我的,对吧?”
白以飒添油加醋:“你可不能站在陈潇那一边啊!”
“我跟你们很熟吗?”他反问。
两人双双闭上嘴巴。
“下车。”他命令道,“受人之托,终人之事,我的任务完成了。”
临关车门时,黎多情忽然弯腰看向车里:“那个,谢谢你。”
周慕云点头,算是应了。
多情又补上一句:“需要五星好评不,亲?”
没等到周慕云的回答,她便被白以飒一把拽走。
在黎多情看来,她要为自己年少无知的冲动埋单了,尽管白以飒一直在安慰她:没关系,虽然她们跟周慕云不熟悉,但白以飒的哥哥白以恒跟周慕云熟悉啊,白以恒要是不帮自己的妹妹,白以飒就以死相逼,或者干脆让黎多情和白以恒发生关系,让他必须负责到底。
白以飒滔滔不绝地说了很多很多,多情搂着她的胳膊,躺在不属于自己的奢华大床上,轻声叹息:“我好像真的做错了。”
白以飒也安静下来,将大腿往她的身上一横,道:“不是所有事情说一句‘我错了,就可以从头来过的。”
黎多情的牢饭没有吃成,回家吃了一顿板子是真的,无论她怎么和姨妈解释自己真的没有打陈潇,姨妈都不愿意相信她,并且一定、肯定以及确定就是她跟白以飒两人狼狈为奸共同谋划,真真正正地打了陈潇一顿。
陈潇的名字一次又一次冲上新闻头条,网络上的谩骂铺天盖地,奇怪的是,那些所谓的谩骂、所谓的人肉搜索,全都具有指向性的错误,多情的生活安静得仿佛街头那条流浪狗,吃吃喝喝,看家护院和瞎溜达。
陈潇对着镜头哭诉自己“胡编乱造”的感情纠葛,感谢关心她的粉丝,感谢媒体的关注,感谢老天爷没有一个雷劈死她。她心存感激、心怀善念,她决定成人之美,不去追究任何人的责任,从今以后,将生活的重心放在工作上,但她仍旧相信并向往下一次的爱情,即使分手,她和邵万千仍是最亲密的家人。
多情扔掉手中的遥控器,去洗手间打开洗衣机的盖子,拿出洗好的围裙,一件一件地晾起来。
窗外的街映射着那些回不去的陈旧岁月,错落的电线杆,以及五颜六色的、挂在电线杆上的塑料袋,对面楼上,三楼、四楼、六楼窗子下面挂着的葱、蒜、辣椒,没有一处不在彰显她的身份——平凡又市井,普通又平庸。
她叉着腰歪着脖,正要感叹自己到底是脑子犯了什么病,才让自己有如此大的勇气去搅和邵万千的婚礼,导致如今一幕幕的发生。
最后,她得出结论:一个傻帽要是犯起傻来,真是十个诸葛亮和爱因斯坦也拯救不了的,何况她身后还总有一个无论她走什么路都愿意支持她的闺密。
她转身去择菜的时候,家里的门铃响了。
姨妈打算包饺子,正在厨房剁肉馅,多情走回客厅后,看到姨妈一只手拿着菜刀去开门。
门外的人是来谈拆迁的,这是她们第一次收到有关拆迁的通知,以往都是道听途说而已。
现在有明确的文件下达,整条街都要拆,门市和住宅都要拆个片甲不留。
多情担心姨妈会拿菜刀砍人,赶忙上去从她的手里拿走刀。
可姨妈异常地冷静,说了一句“知道了,我先看看”,就把门关上了,顺便回了房间,把房门也关上了。
多情一个人继续剁肉馅,擀饺子皮,包饺子,煮饺子,姨妈一直都没出来,她把饺子摆在桌子上,穿上运动鞋下楼去遛弯了。
对于她们来说,拆迁就是所谓的“不可抗力”。
多情不想吃饺子,想吃麻辣牛肉面,在隔壁的隔壁那条街上,有一家开了十几年的面馆很不错,牛肉好吃,面也好吃,面汤里没有浓浓的味精的味道——这才是她最喜欢的。
铺子是老铺子,虽然几年前重新翻修过,但也只不过是在墙上贴了些瓷砖,换掉一批随时可能坍塌的旧桌椅而已。
下午两点,已经过了午饭时间,面馆的人仍旧不少,她想吃的话,需要拼桌。
门口停着一辆格格不入的白色大G,显得十分嚣张惹眼。大款也大多是吃货,这里经常会停着一些豪车,就是为了吃这一碗面,比如,白以飒和白以飒她哥。
多情走进小面馆,有位穿白色Polo衫的短发男人背对着门口坐在左侧中央,干净而挺拔,看起来与周遭的人群、环境格格不入。他独自一张桌,没有摆弄手机,安静地吃着面,手边还放着一包印有面馆名字的纸巾。
“一碗牛肉面,大碗,中麻、中辣,加一个煎蛋、一份肉。”她朝忙碌的老板娘喊了一句,打开那个从来就没插过电的消毒碗柜,拿出一个小碗、一个汤勺、一双筷子,转身找位置拼桌。
天气热,面条也热,吃饭的人不停地抽着纸巾擦汗。原本就不宽敞的桌子似乎并不欢迎陌生人来凑热闹,于是,多情走到那个格格不入的男人的桌旁,礼貌地问了一句:“你好,这个位置有人吗?”
男人戴着经典的金边飞行员墨镜,正低头吃东西,闻言,身体微微一怔,慢悠悠地仰起头,两块墨绿色的镜片直接映出她的模样。
多情眨眨眼,尴尬地抽动嘴角:“这么巧,你也知道这里的面好吃。”
距上一次见到邵万千似乎没几天,他却换了个人似的,头发剪得短了一些,没有用发蜡发胶抓的整齐、梳得光亮,而是任由它自然清爽,却又没有半点凌乱邋遢的样子,相较于其他人吃麻辣热面时满面红光加油光的样子,他实在显得太过于端庄了。
邵万千没有回答她这个位置有没有人,她径自坐下,摆好自己的碗筷,撩开额前的碎发,尽量让自己面带微笑地与其对视。
“我今天不结婚,也不订婚。”将刚刚挑起的面条放回碗里,隔着太阳镜,他一本正经地对她说。
多情也一本正经地点头:“我知道,我只是来吃一碗面而已。”
邵万千几不可察地撇了下嘴角,如果不是太阳镜挡着,多情就会轻易看见他满眼的嫌弃。
多情的面上来了,满满一碗,比邵万千面前那一碗要大上整整一圈,邵万千抬头扫了一眼,冷冷地哼笑了一声。
“你,你笑什么呀?我的饭量吓到你了吗?”
邵万千微微蹙眉,板起脸反问:“怎么,不仅要干涉我的婚姻、感情,现在连表情都要管一管吗?”
“不是,不是。”她连忙摆手,非常慷慨地夹起一筷子牛肉放进邵万千面前已经吃了一半的面碗里,“那个,谢谢你。”
“谢谢我没结婚、没再找人结婚吗?”
多情红着脸把煎蛋也放进他的碗里:“不,不、不、不!我是要谢谢你那个。”
“哪个?”
“就那个,你让你外甥来、来取我的那件事。”
“取你?”他挑了挑眉毛,“取你的狗命吗?”
“接,不是取,我用错词了。”她卷起一筷子面,一边吃,一边说,“我是真心真意地感谢你,骂……骂人可是不符合你的身份气质的!对,对了,你这面没结账吧,我请了!”
她慷慨地拍拍胸脯,仿佛请他吃的是一顿天价的山珍海味。
“你这个感谢,不是很有诚意。”他说。
多情以为他在嫌弃自己拿一碗牛肉面就把他打发了,心想,是有那么一点不够大气,于是反问:“那你说,怎么算有诚意?”
“拿出你求我帮忙时的诚意。”他直言道。
多情仔细琢磨一番,发觉其实自己求他的时候也什么诚意,这就难办了。
“那个,我求你那天吧,情绪比较激动,还有点失控,现在有点回忆不起来了……”
“我幫你回忆。”他痛快地接过她的话,“你撕心裂肺地叫我邵叔叔。”
“啊……”她一脸顿悟,“那个撕心裂肺是、是发自肺腑的,我现在要是撕心裂肺,那就是,是装的,那才不真诚。”
邵万千摘下墨镜扔到一边,眼底带着些许怒气。
大概是没有休息好,多情注意到他居然挂着重重的黑眼圈,配上他白皙的皮肤,仿佛熊猫掉色了一般。
“你……”
他正要开口说话,黎多情突然啪的一声把手里的筷子拍在桌子上,站直身体,双手抱拳,铿锵有力道:“谢谢叔叔,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他日若有求于我,尽管……”
“坐下。”邵万千放在桌面上的手指抬了抬,“脑子不好的毛病又犯了是不是?给我坐下。”
原来,所有人都是认真的样子最好看,哪怕是认真生气的样子。
小面馆里的客人投来诧异又好奇的目光,多情则一屁股坐下来,挑起一大口面条塞进嘴里,眼里盛滿了调皮的笑意,她含混不清地问:“我是真心的,日后你有求于我的时候……”
“闭嘴。”他冷漠地打断,“我不会有求于你。”
多情偏头眨了眨眼,噘起嘴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邵万千并没有吃她夹给他的牛肉和煎蛋。眼看他把最后一根面都吃完,也不肯吃她的东西,她就问:“你有洁癖吗?”
邵万千言简意赅地回答:“没。”
“那怎么不吃呢?这家店的煎蛋很好吃,边儿是酥的,心儿是半熟的,土鸡蛋,特香。”
“想吃,我自己会买。”他说完,又把煎蛋给她夹了回去。
“哎呀,你看看你!”多情夹起煎蛋翻来覆去地看了两遍,“你是没有洁癖,你,你怎么知道我有没有洁癖呀?我给你夹的时候,筷子还,还没用过,面也没吃过,这你都用筷子夹过了,筷子上有你的,的口水,汤里有你的口水,我怎么吃呢?”
邵万千优雅地拿起纸巾擦了擦嘴角,对她的长篇大论并不感兴趣,他不吃她夹给他的东西,纯粹是不想在未来的某一天她厚着脸皮说——你吃过我的鸡蛋,你要拿人手短吃人嘴软。
“咱俩吧,还没到可以共吃一个鸡蛋的亲密程度,这个蛋,我就先不吃了。”她自说自话,讲着自己的道理,把煎蛋夹到一旁。
邵万千吃完了,戴上太阳镜准备离开,叫来老板埋单,顺手比了一下黎多情面前的那碗:“多少钱,两碗一起。”
“六十。”老板说。
黎多情嘴里的面条还没咽下去,一只手已经高高举起:“别、别、别,我请,这顿我请你!谁,谁都不能跟我抢!”
邵万千刚刚掏出钱夹,被她一只手牢牢地按住,另一只手由于来不及放好筷子,溅起红通通的麻辣汤,溅到毫无防备的邵万千的胸前,在洁白无瑕的Polo衫上显得格外刺眼。
邵万千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胸口,似乎已经认命了——只要遇到她,准没好事儿。
他的手指修长雅致,一看就是富家少爷十指不沾阳春水,可力气不小,再用力一点就可以直接把她的手指掰个对折。
他从容地从钱夹里拿出一张一百元的钞票,递给老板:“找钱。”
弄巧成拙,这多多少少都会令她有些不好意思。她抿了抿唇,尴尬道:“你看我说我请你了,你非要抢着埋单……”
邵万千整理好老板找回的零钱,一边放入钱夹,一边用不屑的语气说:“注意你的用词,我并没有抢,只是做我该做的事。虽然我一如既往地讨厌你,但女人的饭,尤其是你这么穷的女人的饭,我是不会吃的。”
哈!我这么穷的女人?算你看得准!
“那你的衣服被我弄脏了,用不用我帮你拿去洗?”
“在你看来,我是会跟一个女孩子计较弄脏了一件普通上衣的人吗?”
“嗯,你是。”她福至心灵地点头,显得非常诚实,她还记得自己是怎样被他在游艇上当咸鱼晒的。
“狗眼看人低。”他面无表情道。
多情撇撇嘴,表示不赞同他的想法,但也不辩驳。
“你慢慢享受。”他留下一句话,起身准备离开。
多情跟他挥挥手,低头吃一大口面,一琢磨,感觉自己不能就这么让他走了,下次看见他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呢。
“邵叔叔!等等!”她扔下筷子,飞速擦了一把嘴巴,旋风一样追了出去。
邵万千已经打开车门,身子颀长,在这样一条老街上,他和他的车显得太过招摇了。
“等等!”她又喊了一遍。
邵万千侧过身看她:“又怎么了?”
多情想要快走两步,没有注意脚下突兀的半块砖头,踩到它的边缘打滑,一个大劈叉横在他面前,疼得她两眼发黑,五官都挤在了一起。
邵万千被她这突如其来的绝活吓一跳,在她劈叉的瞬间想拉一下,结果只抓到了她的衣领。
多情的圆领T恤被拉得很高,半个脑袋都埋了进去,下面露出白皙的腰肢,她单手扶着车门,一脸幽怨地翻着白眼看他:“你是不是有毒?”
邵万千松开手指,任由T恤弹回她的脸上:“你是不是李时珍?打算试一试到底怎样才能把自己毒死?”
多情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拉好T恤,撑着车门站起来,忽然之间有了一种合不拢腿的感觉……
多情幽怨地整理好自己,虽然里子已经疼得不行,但面上还是云淡风轻,她面带微笑,问道:“邵叔叔,听说你们家把夜市那块地买、买下来了?”
邵万千眉头微微蹙起,显然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有什么问题吗?”
多情哼笑两声,尴尬地挠了挠额角:“我能有、有什么问题,我姨妈的店子和房子都在那条街上。这要、要拆了,我们不就,无家可归了吗!虽然会有拆迁款,但说到底也,也不是钱的问题,我呢……就想你能给我几分薄面,就想……”她一边说,一边看他的表情,可他戴着漆黑的太阳镜,根本看不到他的眼睛,“想让你不拆,那也是不可能的。”
“对。”他惜字如金,“道理你都懂,还那么多废话,想来我这里多要一笔拆迁费吗?”
“我就那么傻?”她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你当我偶、偶像剧看多了,随随便便忧郁一下、哭一下,就有人把整条街的地皮买来给我?”她微微抬起一条腿,揉着刚刚被拉疼的大腿,说,“要拆迁费,就更不可能了。你看我,我是那种见钱眼开的女孩子吗?停,你先、先别说话,我知道,你肯定要说像!”
邵万千被她滔滔不绝的自说自话弄得有点想笑,他见识过她是多么戏精的一个人。
下期预告:
黎多情和梦恬恬大打出手,黎多情落荒而逃,嚷嚷着要学跆拳道、空手道、散打、太极。黎多情受梦恬恬所托,找周慕云帮忙,结果三番五次碰壁,还好她脸皮够厚……
黎多情为了帮别人拍好照片可谓煞费苦心。相机是时间的定格器,摄影是抓住流逝的时间里每个值得回忆的瞬间,即日起,带上话题“情多万千”晒出你拍的照片@魅丽七班,就有机会获得样书一本,名额两个,截止日期:2018年10月3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