泽泻在《伤寒杂病论》中的运用浅析
2018-01-19吴伯达叶品良
吴伯达 叶品良
摘要:通过对《伤寒论》、《金匮要略》中应用泽泻的方剂总结归纳,分析了泽泻的主要功效,对其剂型和用法用量也作了探讨。
关键词:泽泻;伤寒论;金匮要略
中图分类号:R249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7-2349(2018)11-0038-03
泽泻为泽泻科多年生沼生草本植物泽泻的干燥块茎。泽泻,味甘咸淡、性寒,归肾、膀胱经,具有行水利尿、渗湿泄热、升津止渴、祛痰逐饮、利水活血之功。《神农本草经》将泽泻列为上品,言味甘寒。主风寒湿痹,乳难,消水,养五脏,益气力,肥健。久服,耳目聪明,不饥,延年轻身,面生光,能行水上。
综观《伤寒杂病论》,使用泽泻的方剂不多,但值得深入研究。其中《伤寒论》3首,《金匮要略》7首,两首与《伤寒论》重复,除去二书中相重复者2首,共计8首。具体分布见表1。
1 泽泻的功效
《伤寒论》、《金匮要略》中包含泽泻的方剂治疗疾病范围较广,泽泻在与不同药物配伍时,可体现出不同的功效。
1.1 行水利尿 《伤寒论》原文第71条:“若脉浮,小便不利,微热消渴者,五苓散主之”;《金匮要略·消渴篇》:“脉浮,小便不利,微热消渴者,宜利小便、发汗,五苓散主之。”五苓散为治疗膀胱蓄水证的代表方,其主要病机为膀胱气化不利、水湿内停。方中重用泽泻为君,辅以猪苓、茯苓,佐以白术、桂枝,利水渗湿、温阳化气。其中泽泻甘咸淡渗利,性寒清泄,入肾、膀胱经,性趋于下,善利水渗湿,利水作用较茯苓、猪苓更强,正如《神农本草经》言其“消水”;《名医别录》曰其“逐膀胱、三焦停水”;《本草新编》曰泽泻“长于利水,利小便如神”。
《伤寒论》原文第223条:“若脉浮发热,渴欲饮水,小便不利者,猪苓汤主之”。本条为伤寒之邪传里化热、与水相搏所致的水热互结伤阴证,治宜利水渗是、养阴清热,方中以猪苓为君,专以渗湿利水;茯苓、泽泻助君药利水渗湿,且泽泻兼可泄热,茯苓兼可健脾,君臣相配,既能分消水气,又可疏泄热邪,使水热不致互结。滑石清热利水;更以阿胶滋阴为佐,滋養内亏之阴液。诸药合用,利水而不伤阴,滋阴而不恋邪,使水气去,邪热清,阴液复而诸症自除。
此外,《伤寒论》原文第395条:“大病差后,从腰以下有水气者,牡蛎泽泻散主之。”《金匮要略·痰饮篇》:“夫短气,有微饮,当从小便去之,苓桂术甘汤主之,肾气丸亦主之”;《金匮要略·黄疸篇》:“黄疸病,茵陈五苓散主之。”由此可见,牡蛎泽泻散、肾气丸、茵陈五苓散皆可以治疗水饮痰湿类疾病,诸方均重用泽泻,以泽泻与它药同用,意取其行利停水,清泄湿热之功,为利水之第一良品。常用治水饮痰湿所致的水肿、小便不利、痰饮、黄疸等。
1.2 渗湿泄热 湿为阴邪,其性重浊,湿邪伤人,易流注于下,故湿邪为患,渗利之法最为便捷。泽泻,味咸淡可渗利,性寒可清热,因而能渗湿泄热。早在《素问·病能论篇》中就有使用泽泻的记载:“有病身热解堕,汗出如浴,恶风少气,此为何病?岐伯曰:病名曰酒风。帝曰:治之奈何?岐伯曰:以泽泻、术各十分,麋衔五分,合以三指撮为后饭。”方中以泽泻利水渗湿泄热,以术健脾燥湿止汗,佐麋衔祛风除湿、强筋健骨,治疗酒风病。牡蛎泽泻散,治疗大病愈后、水气停聚、腰以下浮肿、小便不利之症,以牡蛎、海藻软坚行水;葶苈子泻肺利水;泽泻、蜀漆、商陆根逐水泄热;栝楼根生津止渴,与利水药合用,使水去而津不伤。诸药合用,共成逐水清热,软坚散结之效。茵陈五苓散,治疗湿热黄疸,以茵陈蒿为君,清利湿热、利胆退黄,配泽泻,可加强利湿退黄之功。
历代医书对五苓散、猪苓汤也多有论述,比如《医宗金鉴·五苓散》载:“君泽泻之咸寒,咸走水腑,寒胜热邪;佐二苓之淡渗,通调水道,下输膀胱,并泻水热也。”《汤头歌诀·五苓散》则指出:“泽泻甘咸泻水,能入肺肾而通膀胱,导水以泄火邪。”《成方便读·猪苓汤》言:“以二苓、泽泻分消膀胱之水,使热势下趋。”《本草纲目》曰:“泽泻渗去其湿,则热亦随去。”可见泽泻有很好的渗湿泄热功能,主要泄膀胱、肾两经热[1]。
1.3 升津止渴 《金匮要略·消渴篇》:“男子消渴,小便反多,以饮一斗,小便一斗,肾气丸主之……脉浮,小便不利,微热消渴者,宜利小便、发汗,五苓散主之。”
肾气丸、五苓散皆可治疗消渴病,方中泽泻,不仅利水渗湿,还可以升津止渴,具有双向调节的功效。《名医别录》言其“起阴气,止消渴,逐膀胱、三焦停水”。《本草思辨录·泽泻》指出:“泽泻起阴,虽不及葛根挹胃汁以注心肺,而得气化于水,独茎直上,即能以生气朝于极上……肾气丸治消渴皆肾药,虽用茯苓,亦只借以协桂附化肾阳。萸地益阴而不能升阴。肾阴不周于胸,则渴犹不止,此猪苓可不加,而泽泻不得不加。故曰止渴,惟泽泻为庶几也。”《医医病书·肾气丸论》认为:“水喜流通,下入于地,故以茯苓松根生者渗之;水喜升化,上交于天,故以泽泻升之。”《历代名医良方注释·五苓散》:“方用泽泻独多,泽泻不宁使有形水质下行,且能使无形水气上滋,曰则泽曰泻……渴者加术,术只能培中,脾不能上输,非泽泻导之使上,何能敷布液泽,润沃涸熯。”
由此可知,肾气丸可以治疗消渴病,由于肾阳衰微,不能蒸腾津液以上润而口渴;不能化气以摄水而小便反多。故用肾气丸振奋肾阳、蒸腾气化,其中泽泻直入下焦,辅助气化,并引水上行、升津止渴,清代医家柯琴言“水者肾所司也,泽泻味咸入肾,而培水之本”。五苓散治疗膀胱气化不利之消渴病,由于小便不利,则不能运化津液,津不上承故渴,《素问·灵兰秘典论篇》曰:“膀胱者,州都之官,津液藏焉,气化则能出矣。”治宜利水渗湿、温阳化气。方中重用泽泻为君,甘淡咸渗利,入肾、膀胱经,利水渗湿、升津止渴,明代医家张璐认为:“用泽泻味咸,所以泄肾止渴也”,浊阴既出下窍,则清阳自出上窍,则渴可除。
近代名医张锡纯指出:“用泽泻者,因其能化水气上升以止渴,而后下降以利小便也。”
1.4 祛痰逐饮 痰饮水湿同出一源。泽泻以其渗利之性,走泻之力,又善祛痰逐饮,尤善去上中之痰饮,以治痰饮为患诸疾,如眩晕、呕吐、口渴、咳喘、心悸等等。《金匮要略·痰饮篇》:“心下有支饮,其人苦冒眩者,泽泻汤主之……假令瘦人脐下有悸,吐涎沬而癫眩,此水也,五苓散主之。”《金匮要略·呕吐篇》:“胃反,吐而渴欲饮水者,茯苓泽泻主之。”《伤寒论》第74条:“中风发热,六七日不解而烦,有表里证,渴欲饮水,水入则吐者,名曰水逆,五苓散主之。”泽泻汤,重用泽泻配白术,治心下留饮之眩冒;五苓散通阳化气行水,既治水饮,又善治痰浊;茯苓泽泻汤健脾利水、化气散饮,治疗脾虚不运、胃有停饮之呕渴并见证。《本草正义》曰:“泽泻兼能滑痰化饮者,痰饮亦积水停湿为病,惟其滑利,故可消痰。”可见泽泻化痰饮之功,得力于利水行湿之力。高脂血症多与痰浊内阻有关,用泽泻化痰降浊则能收降低血脂之疗效,是泽泻确有化痰蠲饮之功效[2]。
1.5 利水活血 《金匮要略·妇人妊娠篇》:“妇人怀妊,腹中痛,当归芍药散主之”;《金匮要略·妇人杂病篇》:“妇人腹中诸疾痛,当归芍药散主之。”当归芍药散调和肝脾、活血利水,治疗肝脾不调、气血郁滞湿阻之腹痛。方中重用芍药养血调肝,以川芎、当归活血化瘀;重用泽泻,味淡可渗利、咸可入血,引白术、茯苓入血分,通利血中之水以助血行,加强活血作用,仲景曰:“血不利则为水”,血行则水行,水行则血通。林氏[3]认为,应用泽泻等利水药的目的,仍在于活血,泽泻活血之功不容忽视。现代研究表明,泽泻具有抗血栓形成、降低血脂、降低血浆黏度的作用[4]。因此,通过配伍,泽泻还具有利水活血之功。
2 泽泻的剂型和用法
仲景将泽泻配伍于复方之中使用,其剂型为汤、散、丸剂。8首方剂中,汤剂3首:澤泻汤、茯苓泽泻汤、猪苓汤;散剂4 首:五苓散、茵陈五苓散、牡蛎泽泻散、当归芍药散;丸剂1首:肾气丸。可见,泽泻多作散剂,其次为汤剂,少用丸剂。作散剂服用,其意是欲使药性较长时间停留在胃中,缓行经络,以输脾归肺,下达膀胱,致水津四布,五经并行,则水得尽去,津液不伤。故徐大椿强调指出:“此乃散剂,近人用以作汤,往往鲜效[5]。”从散剂服药方式来看,五苓散方是“白饮和服”、“多饮暖水”,旨在扶助胃阳,使水饮内外分消;茵陈五苓散是“先食,饮方寸匕”;牡蛎泽泻散是“白饮和服”;当归芍药散是“酒和”,旨在扶助诸药,通行血脉以止腹痛。
作汤剂,从煎煮时间来看,猪苓汤方后云“上五味,以水四升,先煎四味,取二升”,茯苓泽泻汤方后云“上六味,以水一斗,煮取三升,内泽泻,再煎取二升半”,泽泻汤方后云“上二味,以水二升,煎取一升”;从煎煮方法来看,猪苓汤中阿胶后下烊化,茯苓泽泻汤中泽泻后下,泽泻汤中诸药同煎;从服药次数来看,猪苓汤和茯苓泽泻汤是日三服,泽泻汤是分温再服。《汉书·律历志》载:“十合为升,十升为斗”。据《中国度量衡史》考证,东汉1升合今198.1 mL,约合200 mL。若作丸剂,肾气丸方后云“上八味,末之,炼蜜为丸梧桐子大,酒下十五丸,加至二十五丸,日再服。”炼蜜丸,因为蜜丸性质柔润,可使药力缓和持久;送酒服,因酒性发散,可引药力达于全身,温散周身之水气。
3 泽泻的用量
在仲景配伍泽泻的8方中,用量也多有讲究。剂量大者,用于急症、重症,如治支饮“苦冒眩”的泽泻汤,用泽泻五两;治“胃反”的茯苓泽泻汤,用泽泻四两;治妇人“腹中痛”的当归芍药散,重用泽泻至半斤。剂量小者,用于缓症、轻症,如治“小便不利、微热消渴”的五苓散,泽泻用一两五铢;治“渴欲饮水、小便不利”的猪苓汤,泽泻用一两。《汉书·律历志》云:“千二百黍重十二铢,二十四铢为两,十六两为斤”。国家计量总局编《中国古代度量衡图集》中的“汉光和大司农铜权”被认为是推算汉制的权威标准,据此可知,东汉1两合今15.625 g(简为 15.6 g)[6]。
4 小结
由上可知,一味泽泻经仲景精心配伍,用以治疗外感、内伤等诸多疾病。仲景运用泽泻范围之广,组药配方之妙,剂型、用法用量之讲究,不愧为医中之圣、方书之祖。其深厚理论和宝贵经验,值得探索学习,细心研究,全面继承,不断发展。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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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李飞.中医药学高级从书·方剂学[M].4版.北京:人民卫生出版社,2002:1686.
[6]仝小林,穆兰澄,姬航宇,等.《伤寒论》药物剂量考[J].中医杂志,2009,50(4):368-37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