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稀见中医眼科古籍《飞鸿集》与相关文献学术渊源考略

2018-01-19广州中医药大学广州510006张晓红

中医文献杂志 2018年1期
关键词:飞鸿新编古籍

广州中医药大学 (广州,510006) 张晓红

2016年,广州中医药大学图书馆新购得一批中医古籍,其中一部眼科文献《飞鸿集》未被《中国中医古籍总目》等中医文献工具书收录,亦未见有学术文献曾对其进行讨论或介绍,可见存世较少。现对该书的基本情况进行简要介绍,以便中医文献学及眼科学的相关学者开展进一步的研究。同时对该书与部分相关眼科文献的学术渊源进行初步考证,为全面考察中医眼科学发展脉络提供一些参考资料。

《飞鸿集》概述

飞鸿集一卷,清·方秉哲述,清嘉庆二十二年(1817年)方恒泰刻本。

卷端首行题“蕴圃藏书”,次行题“飞鸿集”;版心中镌“飞鸿集”,下镌“蕴圃藏书”;书根题“眼科飞鸿集”。卷端处作者题署为:“鉴湖方秉哲蕴圃氏述,男恒泰象平氏校刊。”本书半叶10行,行22字。白口,四周双边,单黑鱼尾。

正文前有五轮之图、八廓之图、眼目主病歌。正文第一部分为外障72症,皆附方,前有目次。第二部分为内障并附验方。有后序一篇,方恒泰撰于嘉庆丁丑年(嘉庆二十二年,1817年)。

1.作者简介

方秉哲,字蕴圃,查《清人室名别称字号索引》,方秉哲有室名“爱景轩”[1]。阮元《广东通志·艺文略》载有《爱景轩诗钞》二卷,国朝(清)方秉哲撰,该条后有案语:“秉哲,字蕴圃,番禺人,乾隆戊午(1738)举人。”[2]而查《阮志·选举表》,方秉哲实为嘉庆戊午(1798年)科举人[3]。《粤诗人汇传》载有方秉哲小传:“方秉哲,字保亭,一字蕴圃,番禺人。嘉庆戊午举人。著有《爱景轩诗钞》。德清蔡裓华太史称蕴圃精数学,奄有严、管、李、赖之长,诗文其余事云。”[4]方恒泰于嘉庆二十二年所撰《飞鸿集后序》中有“先君子”之语,则本书付梓时方秉哲已辞世。

方恒泰,字象平,又作橡坪,著有《橡坪诗话》。程中山曾在《清代广东诗学考论》[5]及《〈橡坪诗话〉考述》[6]等论著中,对方恒泰行迹进行过考证,综述如下:其人大约出生于乾隆末季,主要活动于嘉庆、道光年间。其曾祖方熙菴,精岐黄术;祖父方子礼、父方秉哲,均工诗。方恒泰为嘉庆己卯科(1819年)恩科举人,道光丙戌(1826年)赴京春闱,后报罢南归。曾应恩平知县杨学颜邀协修《恩平县志》,又有著作《暖香阁诗钞》,未见传世,《橡坪诗话》亦不为广东地方志所著录。其卒年据推测不迟于道光十九年(1839年)。

方恒泰《飞鸿集后序》中提及:“先君子与香邑麦君清堂素好,因传其书,嘱泰刊之以济世。”可见本书传自麦清堂,方秉哲与方恒泰对本书之功在于整理、编辑及刊刻流布。麦清堂,生平未详,香邑应为广东香山县(今中山市)。

2.书名用典及成书缘由

《飞鸿集》开篇为四字韵语一首:“愔愔琴德,缅想遗风;神游象外,景触个中;垂帘返视,七转双瞳;眼刮金篦,眸朗玉虫;一世何有,五蕴皆空;手挥目送,集号飞鸿。”末两句提示书名用典或为嵇康诗句“目送归鸿,手挥五弦”。《飞鸿集后序》则称:“惟《飞鸿集》,系北齐雁门人名日华□(此处缺1字),因射猎得之雁衔芦苇内,所载皆仙方也,世咸秘而不传。”则指本书因得之于雁,故称《飞鸿集》。

正文前有引言:“昔者黄帝与岐伯论医,帝问伯曰:人之最贵者何所为重?答曰:一身极贵重者莫过于两目,倘悲哀思虑过度,饮食不节,色欲伤损,触犯脏腑而内发于外,致生各样翳膜。愚医疗治不分老幼、虚实、新久、浅深、轻重,妄行钩割、针灸、熨烙。又不辨药性寒热辛凉,一概与之服饵。不惟无益,而反有损,臣所深惜。今设方论,外障七十有二,内障二十有四,留与后学,可详鉴之,庶患目者无受其害也。”

3.著录情况

《香港所藏古籍书目》著录有《飞鸿》一书:“飞鸿不分卷,2册,清方秉哲撰,清嘉庆二十二年(1817)方恒泰刻本,又题蕴圃藏书飞鸿集、飞鸿集眼科秘本。”[7]该本藏于香港中文大学图书馆,根据书名、作者、版本等信息,应与本馆《飞鸿集》为同一种书。该藏本亦被《中国古籍总目》所收录[8]。

《飞鸿集》及相关眼科文献

《飞鸿集后序》指本书为南北朝时北齐人日华子得之于雁衔芦苇中,引言指本书方论为岐伯所设。而存世中医眼科古籍中,还有一些书名与鸿雁相关,或同托日华子、岐伯之名传世的文献,应与《飞鸿集》有一定的学术渊源。

1.《日华子鸿飞集论》与《新编鸿飞集论眼科》

《中国医籍考》载:“《日华子鸿飞集论》一卷,存。题言曰:昔有日华子,北齐雁门人也,幼年好游猎,忽一日同行数人,各执弓矢,出于雁门,岭南见征鸿数只飞过,坠于道旁,日华子又张弓而射之,群雁皆弃所舍庐去书二卷,日华子收之,乃览其文,是昔时皇帝岐伯问答论眼证书,故曰《鸿飞集论》。”[9]

《宋以前医籍考》对《日华子鸿飞集论》进行考证,指出:“按《聿修堂书目》,有《新编鸿飞集》一卷(一册,嘉靖丙辰抄本),明胡廷用撰之目,《医籍考》所录,疑即其书。又按焦氏《国史经籍志》,有胡大成《鸿飞集论》一卷者,恐亦同书。而出于明人,殆无疑矣。”[10]

《日华子鸿飞集论》、胡大成《鸿飞集论》及胡廷用《新编鸿飞集》,在《中国古医籍书目提要》均归入亡佚书,国内已佚[11]。2009年,日本国立公文书馆内阁文库藏明刻本《新编鸿飞集论眼科》被收入《中医孤本大全》,以影印出版的形式回归本土。查该书卷端题名“新编鸿飞集论眼科”,开篇即《医籍考》所录题言一篇,文字全无出入,“黄帝”亦同作“皇帝”。作者于卷端处题“浙江胡氏南渊编集”,序末题“浙江南渊胡廷用编集”。序言云:“至如浙江胡大成,授太医院御医,得此家藏录如宝,不私其书。今六十一世玄孙善志胡廷用传录。”序后署“嘉靖丙辰岁孟秋月吉旦”。郑金生先生将本书责任者定为:明胡大成传录,胡廷用新编。综观冈西为人、郑金生[12]、马继兴[13]等各家论点,均指《日华子鸿飞集论》、胡大成《鸿飞集论》、胡廷用《新编鸿飞集》为同一种书,今观其书,堪为实证。

2.《鸿飞集七十二问》

明代殷仲春《医藏书目·机在函》著录有《鸿飞集七十二问》,作者为田日华[14]。郑金生、马继兴等指该书即为《新编鸿飞集论眼科》。郑金生云:“《国史经籍志》所载的胡大成《鸿飞集论》以及明殷仲春《医藏书目》著录的《鸿飞集七十二问》,都应该是指本书(笔者按:《新编鸿飞集论眼科》)。”[12]马继兴云:“殷仲春《医藏书目》中首载此书(笔者按:《新编鸿飞集论眼科》)书目时,所记的‘《鸿飞集七十二问》日华子’,当然也是受上记传说的影响而误记撰人。”[13]

《医藏书目》所著录《鸿飞集七十二问》是何版本已不可考。《中国中医古籍总目》收录有抄本(总目号10062),藏于中国中医科学院图书馆。笔者惜未得阅,委托该馆老师代为查阅内容,得知该本卷端题“飞鸿集七十二问眼药方”,正文分为二卷,并附《鸿飞集丹方续卷》一卷。前有《鸿飞集七十二问秘文序》,内容与《新编鸿飞集论眼科》题言相似。全书不著撰人姓氏,该馆据序言将作者著录为日华子。书中列“第一问凡人眼或患者何也”至“第七十二问六经泻法者何也”等72问,以问对为纲进行组织,而《新编鸿飞集论眼科》直接列症名,因此二者并非同一种书。

3.《飞鸿集眼科七十二症》

《中国中医古籍总目》收录有《飞鸿集眼科七十二症》(总序号10120)一书,不著撰人,清道光凌云堂刻本,馆藏地为中国中医科学院图书馆、四川省图书馆、四川大学医学图书馆。该书被《中国医籍大辞典》收录,词条内容如下:“不著撰者。成书年代未详。原存清道光凌云堂刻本,藏于中国中医研究院图书馆等处,经查未见。”[15]笔者曾向中国中医科学院图书馆核实,该馆确已不存。后笔者自行购得清刻本《飞鸿集眼科七十二症》残本一部,以为参考。

该书首尾残缺,首卷卷端、内封、序言等重要信息已失。卷上存第6-48叶,卷下存第1-6、9-18叶。版心上镌“飞鸿集”,中镌卷次。下卷卷端题“飞鸿集眼科七十二症”。首为“七情说”一篇,其后为引言:“皇岐问答。昔日有日华子,乃战国时北齐雁门人也。少好游猎,忽一日出雁门,南行数十里,各执弓矢,猎于雁门之北。有征鸿群飞,各衔苇芦。内二只衔书二卷,至岭坠于道侧,日华子见而射之。其雁弃所衔之书,乃黄帝与岐伯论眼目病状七十二症,种种利候,各辨虚实、内外病症,故名《飞鸿集》也。”与《新编鸿飞集论眼科》题言内容相似,唯更见附会敷陈。

《飞鸿集》及相关眼科文献的主要内容

前述各眼科文献,除同托日华子与岐伯之名外,另一共同点是以眼病72症为纲。《飞鸿集眼科七十二症》与《鸿飞集七十二问》在书名中点出72症;《飞鸿集》引言云“列外障七十有二,内障二十有四”;《新编鸿飞集论眼科》题言后有一段岐黄问答:“皇帝问岐伯曰:人之修身,所御阴阳之气,一身最贵者何也?答曰:超乎哉问曰!所贵者眼也,如天之日月也……有内外障眼七十一症,开分在后。”此处七十一应为七十二。

考察各书实际内容,中国中医科学院图书馆所藏抄本《鸿飞集七十二问》,上卷为第1-42问,下卷为第43-72问,72症全。广州中医药大学图书馆所藏《飞鸿集》,外障“第一肝积风热”至“第七十二小儿青盲”,72症全;内障存“圆翳内障第一”至“病后内障二三”等23症。影印本《新编鸿飞集论眼科》仅存62症,但该书页码自第1-67叶,起讫分明,中无间断,书末刻有“尾终”二字,并非残本,另10症应为刊刻时即缺。笔者所购《飞鸿集眼科七十二症》虽为残本,但因上卷前半部分为演药法、禁忌论等论说性的内容,故上卷自“第一问目有平空昏何故”至“第七十二问目有障形如垂帘者何也”,72症全;下卷第一问为“人生禀天地而生所宝者何也”,并非病症,自第二问“眼赤而肿者何也”起,为病症,现存第1-11、16-43问,如下卷原有内容与卷端所题“七十二症”相符,则全书共143症。

就笔者得阅原书的《飞鸿集》、《新编鸿飞集论眼科》与《飞鸿集眼科七十二症》3书内容可见,前二者具有紧密的学术渊源。《新编鸿飞集论眼科》现存62症中,有48症与《飞鸿集》所载基本相同。另有4症,症名虽有差异,但据内文判断亦属同症。如《新编鸿飞集论眼科》“眼泪争明障”与《飞鸿集》的“眵泪遮睛”,内文中均云:“此眼初患时,乃肺之实热,更兼三焦壅热。肺者,西方金,金生水,水满则流,此乃肺之精华。”文字大同小异,主方均为泻肺汤。相同情况的还有,《新编鸿飞集论眼科》的“天行赤眼生翳障”即《飞鸿集》的“暴赤生翳”,“热病后患虚内障”即“病后内障”,“黑风内障”即“虚涩内障”。

与《飞鸿集》、《新编鸿飞集论眼科》有明确具体的症名不同,《飞鸿集眼科七十二症》一书,以问对为纲,设问均为症状描述,繁复者有如“目有赤昏黑暗而起黑云并大角红者何也”、“目有纵横赤脉沙涩眵膜多泪怕日羞明者何也”等。同书内又有症状近似而治法不同的,如“太阳穴如针刺痛服药不愈”与“太阳穴疼痛日夜呻吟”,非常笼统,较难归纳其与前二书的共同性。

综上,前述眼科文献,成书缘由有相同的传说,内容密切相关,可能有共同的起源,经由不同的版本体系得以流传,并分别得到丰富和发展,从而形成了现存多种以“鸿飞”或“飞鸿”为名的古籍,并使“飞鸿”成为与眼科文献密切相关的意象,值得关注与探讨。而《飞鸿集》这部稀见眼科文献的重新面世,补充了重要的研究资料。仅与《新编鸿飞集论眼科》相比,该书明嘉靖三十五年(1556年)即付梓,是上述文献中成书最早的,而《飞鸿集》囊括了前者的绝大部分内容,并有43证为前者所不载。在体例上,《新编鸿飞集论眼科》内外障混排,《飞鸿集》将内外障分类编排,结构更清晰。就版本质量而言,明刻本《新编鸿飞集论眼科》出于书坊,校勘不精,舛误颇多;《飞鸿集》为文人家刻,精刊细校。可见,《飞鸿集》是一部与《新编鸿飞集论眼科》同源而生,但保存更为完整,内容更为丰富的文献,对理清中医眼科学术发展脉络具有重要的价值。

致谢:感谢中国中医科学院中医药信息研究所张伟娜老师对本文撰写的帮助。

[1] 杨廷福,杨同甫.清人室名别称字号索引:增补本(下)[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1: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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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阮元.[道光]广东通志[M]//广州大典编辑部.广州大典(第252册).广州:广州出版社,2015:570.

[4] 中山大学中国古文献研究所.粤诗人汇传(第3册)[M].广州:岭南美术出版社,2009:1403.

[5] 程中山.清代广东诗学考论[M].广州:广东人民出版社,2012:6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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