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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论契诃夫短篇小说《渴睡》结局的合理性

2018-01-18周晓睿

北方文学 2018年35期
关键词:契诃夫人性

周晓睿

摘要:契诃夫的短篇小说《渴睡》描写了13岁的小保姆瓦丽卡在极度渴睡的状态下掐死婴儿的故事。本文拟从瓦丽卡所处的极端状态和小说中现实与梦境的关联入手,分析结局的合理性。

关键词:契诃夫;反复;人性

契诃夫的短篇小说《渴睡》描写了小保姆瓦丽卡在一天两夜不眠不休的劳作后,由于极度渴睡掐死了哭闹不住的婴儿。一个看似荒诞不经的结局,是如何在作者的处理下变得自然流畅、水到渠成的呢?笔者认为原因主要有两点:第一,小保姆瓦丽卡的身体和精神都处在一种极端状态下,其行为不能用平常的思维去解读;第二,契诃夫通篇运用反复的手法,不厌其烦地描写了瓦丽卡的几次梦境和她对于睡眠的渴望,弗洛伊德认为,梦境即人们潜意识的表达,从这个角度入手我们发现瓦丽卡最终掐死婴儿这个举动并非无迹可寻。

一、超越身体承受极限的极端状态

瓦丽卡不过一个13岁的小女孩,在应该享受父母庇护疼爱的年纪,被主人当作牲畜一样驱使,不分昼夜的劳作不休,身体不堪重负,精神混沌不清,想睡觉的欲望一刻比一刻强烈。契诃夫对瓦丽卡的困倦进行了反复的渲染:“她的眼皮睁不開,脑袋耷拉下来,脖子酸痛”;“瓦丽卡把脑袋搁在摇篮边上,摇动自己的全身,想把睡意压下去,可是她的眼睛还是睁不开,脑袋沉甸甸的”;“她的脑袋往桌子上耷拉下去,土豆在她眼前跳动,刀子从她手里掉下来……”女主人的指令好像永远也没有尽头:“瓦丽卡,把娃娃抱过来!”“瓦丽卡,把炉子生上火!”“瓦丽卡,烧茶炊!”“瓦丽卡,把老板的雨鞋刷干净!”瓦丽卡已经连续十几个小时没有休息了,睡觉逐渐变成她最迫切的生存需要,然而除了她自己没有任何人在乎。此时的瓦丽卡若还能进行思考,她能想到的必然只剩一件事:怎样才能好好睡一觉。小说中有这样的描写:“她坐在地上,擦雨鞋,心想要是把自己的脑袋钻进一只又大又深的雨鞋里去,睡上一小觉,那多好啊!忽然雨鞋胀大了,凸起来,填满了整个房间。”瓦丽卡显然在昏昏欲睡中出现了幻觉,此时女主人的指令再次传来“瓦丽卡,把外面的台阶洗一洗!”为什么没有人发现她已经好久没睡觉了,或者发现了却觉得无所谓呢?白天过去了,夜晚又一次来临,睡眠依旧是不被允许的,因为当主人们进入梦乡,瓦丽卡的任务就从刷皮鞋、削土豆变成了哄婴儿入睡。可是她实在是太疲倦了,每次不由自主地闭上双眼,都会被婴儿的啼哭和女主人的辱骂阻断。这样极端的状态已远远超出一个13岁女孩的承受范围,她觉得自己就要活不下去了。此时瓦丽卡的逻辑变得很简单:找到那个捆住她手脚、不让她活下去的力量,摆脱它。求生的欲望让她很容易就被一个邪恶的念头抓住:掐死哭闹不止的婴儿,就没有人能阻拦她睡觉了。生活没有给瓦丽卡提供选择,睡觉是她活下去的唯一希望,掐死婴儿这一举动是无意识的、本能的反抗。

二、现实与梦境的混沌不清

瓦丽卡的渴睡不仅表现为白天昏昏欲睡,还有夜间反复重现的梦境。俗话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每当夜里万籁俱寂,昏暗的婴儿房里密不透风,只剩疲惫的她麻木地哼唱着安眠曲,唯一陪伴她的是昏黄的长明灯下圣像和摇篮的倒影……她梦到背着行囊的旅人倒在泥泞的路上睡着了,梦到同样是这样漆黑的夜晚,病重的父亲不断发出痛苦的呻吟,最终在黎明到来时离开人世。若梦境真的是一个人潜意识与欲望的表达,瓦丽卡的两个梦,一个关于睡眠,一个关于死亡。“瓦丽卡看到一条宽阔的大陆,满是稀泥;沿了大路,一串串的货车伸展出去,背上背着行囊的人们在路上慢慢走……忽然那些背着行囊、带着阴影的人倒在烂泥地上。“这是为什么?”瓦丽卡问。”睡觉,睡觉!”那些背着沉重的行囊寸步难行的旅客无疑是她现实生活的写照:繁重的劳作,主人的打骂是生活的全部面貌,她就像行人一样不堪忍受这样黑暗、看不到希望的日子,整个脑海里只充斥着一个渴望,躺下来睡一觉。不能入睡的夜晚与父亲去世时的场景是相似的:夜间昏暗狭小的空间、婴儿的啼哭与父亲的咳嗽呻吟,都让瓦丽卡觉得痛苦煎熬。多年前的那个夜晚是可怕的,瓦丽卡亲眼目睹了父亲躺在冰冷的地板上呻吟,像奄奄一息的家犬一样失去了尊严与希望。这在瓦丽卡心灵里必然留下了难以磨灭的阴影。我们由此猜想,瓦丽卡的人生也因为父亲的去世而改变,或许从那以后,她被卖到如今的主人家中做婢女,从此过上了日复一日被当作机器一样驱使的生活。她的记忆永远停留在了那个夜晚,自此只能“活着”,再无“生活”。值得注意的是,这样的夜晚在瓦丽卡意识里是与死亡联系在一起的,父亲临终时的痛苦和现在自己极度困倦的煎熬遥相呼应,父亲最终没能逃脱死亡的魔爪,而她则奋力想要活下去……“临了,她累得要死,用尽力气睁大眼睛,抬头看那闪闪摇摇的绿斑,听着啼哭声,这才找到了不容她活下去的敌人。原来拿敌人就是那娃娃。”于是才出现了我们看到的结局,瓦丽卡掐死了婴儿,躺在地板上,高兴得笑起来,因为她能睡了……

三、结束语

这样的荒诞的思维被安放在一个身心受尽折磨的幼龄女孩身上,我们有诸多理由可以为之辩解。契诃夫的小说看似没有情节,实则寓情节于细节,如“那些绿色斑点、那些阴影、那只蟋蟀仿佛在笑”,万事万物皆是故事发展的内在动力。作家擅于运用反复的手法,揭示日常生活中人们熟视无睹的现象,在无波澜无奇迹的叙述中促使人思考。《渴睡》没有真正意义上的结局,瓦丽卡掐死小娃娃后将面临什么,作者没有留下答案。可以肯定的是,天亮之后等待她的必将有一场残酷的道德审判。婴儿之死究竟是谁的罪过?是最值得我们思考的问题,也是契诃夫向那个时代提出的最严峻的灵魂拷问。

契诃夫的作品是一口挖不尽的宝藏,他不撰写教科书,只提供探索人性、发现自我的钥匙。

参考文献:

[1]班赞.《一些契诃夫的小戏》:生活的切片[J].戏剧文学,2017 (7):11-12.

[2]何冰琦.试论契诃夫晚期小说的开放式结局[J].俄罗斯文艺,2017 (2):109-1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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