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世界观最早的幻灯片—汉字别解
2018-01-18王东杰
王东杰
“汉语拼音化”思潮自清末发轫,新文化运动之后愈演愈烈,虽 然争议不绝,声势却不容小觑。直到二十世纪九十年代,随着计算 机汉字输入技术的飞速发展,其影响力才渐告式微。这一运动持续 百年之久,除了各种现实考量之外,还受到两个学理假定的支持。 一个是进化论,认定每一种文字的发展都要遵循从象形到拼音的历 史发展次序,汉字还处于象形阶段,自应向更“高级”的拼音阶段 迈进。另一个假定是,人类先有语言,后有文字 ;发明文字,就是 为了记录语言。因而,能否准确地捕捉声音的流动,就成为分辨文 字好坏的标准。汉字既不以记音为目的,当然就是劣质的。
这个逻辑很像德里达批判的西方文化中的“言语中心主义”传统: 在意义、言语、文字三者之中,言语直通意义本身,文字只能通过 言语而间接地触及意义。扬·阿斯曼也发现,根据亚里士多德的语 言观,“文字”在通往“世界”的道路上,必须先后经过语言和概念 这 两 道 关 卡 ; 至 于 文 字 和 语 言 的 关 联 , 也 不 发 生 在 “ 概 念 层 面 ”, 而 只是在“发音层面”。但在埃及象形文字系统中,这一图式就大不相 同 :文字“直接指涉世界”,其“表音符号和表意符号”则“分别指 涉语言的发音层面和意义层面”。因此,“象形文字不仅反映了声音 里的东西,而且也反映了精神中的东西,以及存在于世界的东西”。
阿斯曼对古埃及文字理论的总结,也可在中国的古典文献中找到印证。西汉扬雄《法言·问神》篇云 :“言不能达其心,书不能达其言,难矣哉!”这意味着,“书”是用来达“言”,“言”是用来达 “意”的。在这一点上,扬雄的看法与“言语中心主义”有着高度的
重合。不过同篇还有另一句话 :“言,心声也 ;书,心画也。”这里, “言”与“书”似乎又都各自对应着“心”,“意”则分别通过“言”
和“文”两条途径表达出来。这就和言语中心主义的观念截然异趣 了。综合这同一文献里的两层意思,文字既可以通过语言反映世界, 又可以避开语言直接关联世界。这样,汉字既可以是、又可以不是 汉语的符号。
显然,在古埃及和中国传统的语文观中,语言和文字的关系并 不只有一种。汉语拼音化论者的单线思维无疑是西方语文观影响的 结果,而同样的理路也支配了白话文运动— 后者同样要求书写向 口语看齐,只是处理的层面不同而已。事实上,言语中心主义早已 成为一种不证自明的理论前提,渗入二十世纪语文革新运动的各个 层面。这一点仅从相关学科名称的变化上就可以看出 :在中国传统 知识体系中,与今日所谓“语言学”相关的部分是“小学”。尽管章 太炎曾说“小学”即是“语言文字之学”,但如同王力指出的:“小学” 的研究对象其实是“文字”,而非“语言”。即便是音韵学,也没有 脱离以文字为中心的引力场。就此而言,“小学”和“语言学”不但 不能毫无“违和感”地互换,而且在眼光上不无扞格。“语言学”替 代“小学”,绝不只是名相的单纯改易,而是整个研究领域的彻底重 组。毫无疑问,语言学思维的出现,为中国现代学术开辟了一个全 新的领地,但我们也必须看到,在它的视野中,汉字似乎仅是“心声” 的曲折外显,而不再是“心画”的直接呈露— 汉字的性质有意无 意间被歪曲了。
我当然不是要建议放弃“语言学”的名号,重新打起“小学” 的大旗。这种形式上的“复古”并无实质意义。真正重要的是对“语言学”和“小学”这两种不同学术背后的精神取向加以开放性审思, 通过对话方式,在平等的观念对流中,熔铸一种更为复杂和多元的 眼光,既丰富我们对中国文化传统的认识,也向世界提供一种富有 启发性的思想。至少,在采用语言学眼光重新整理中国语文现象的 同时,要小心不能将那些看来“不合时宜”的成分随意弃置一旁。 即使面对自身文化中的“他者”,同样需要“了解之同情”。
要走出新的道路,我们必须对中国现代学术中一些不言自明的 预设加以反省,以解救那些被掩盖的面相。在这方面,法国汉学家 汪德迈的《中国思想的两种理性 :占卜与表意》一书,可以算作一 个好的开端。要了解这本书的基本意图,可以从他对王力《同源字典》 的评价开始— “一个博学而徒然的里程碑。”他之所以这样说是因 为,该书虽然娴于“出色但只孕育于印欧语言经验的科学语言学”, 却忽视了“中国表意字的特殊性”,甚至“试图将始自许慎的中国传 统文字学从正规语言学中抹去”。我是外行,不敢判断这个评价是否 准确。我敢于断言的是,汪德迈提出的问题不容回避 :如果汉字乃 是与拼音文字相平行的一种文字类型,而不是文字单线进化史上的 一个初级阶段,对它的处理自应采取一种和建立在印欧经验基础上 的“科学语言学”不同的思路。
实际上,汪德迈此书关注的是一个更大也更老的题目 :中西两 种思想方式的差异。他把“关联性思想”作为中国传统的特征,和 葛兰言、李约瑟等人的看法相近,但他另辟蹊径,改从书写系统角 度入手破解问题。相应地,这本书也被分为两部分,一部分讨论汉 字的性质,一部分讨论中国思想的特色。其基本论点是 :中西文化 的“深度不同”尤其体现为“表意文字与字母文字”的差异,其根 源在于,“中国一方,思想最初以一种极为讲究的占卜方程式为导向, 希腊—拉丁并犹太—基督教一方,思想最初以宗教信仰为导向”。换 言之,中西文字的差异既是思想差异的结果,又是其表现,还是其动因,而更深刻的分道岔则是“占卜学”和“宗教信仰”的对立。 汪德迈认为,殷商时代的贞人集团,在长期的龟占实验中,逐 渐将占卜所得的各种原本并不规则的裂纹加以简约化和标准化,产 生出一套更加“客观和容易”的“视读”坼文的规则。汪氏将这种
阅读技术和原则称为“占卜学”,并从中发现了一种“占卜理性”: 在“巫术性的原始龟占”阶段,人们通过祭祀乞知神灵意图,对坼 文的阐释不无随意 ;占卜学则并不热衷挖掘“自然与超自然之间的 契合”,而是从“卜相之间的关聯入手”,意在“理性地研究自然现 象之间的契合”,并因此而成为“几乎是科学的卜兆”。endprint
表意的汉字就在此过程中创生。最初出现的是一些“前—字”, 按照汪德迈所言,其中最重要的是“卜”,其次是“贞”和“占”。 它们之所以是“前—字”,因为它们还只是一些“支算子”,其作用 是将零碎的图形符号衔接起来,以形成一个完整的“占卜方程式”— 包含序词、贞人、命辞、验辞等占卜活动最受重视的因素。这些“前— 字”经过进一步抽象化、概念化,与发音配合,再经借用、重组等 手段,层层外推,逐渐扩展,就形成了一整套表意文字系统。所以,
“汉字的创造不是创造一连串口语词汇的特殊符号,而是非常合理构 成的文之‘新—词”。在此过程中,其作用也突破了单纯的占卜行为, 而成为适用于一切领域的记录工具。
换言之,从一开始汉字就是用来“书写意念”的。“‘意念即 概念性形式,在那里,我们的心性能力琢磨思想。”用前引扬雄的话 来说,它生来就是“心画”;而这同时也意味着,其目的并不是要记 录“心声”。以“卜”字为例。它的发音模拟了灼烧龟甲发出的爆裂声, 尽管可能要根据“自然语言”做调整,但其实质与口头语言并无关联; 它在占卜方程式中被放在日期和贞人之间,而非自然语言中的谓语 的位置上,也说明了这一点。汪德迈据此认为 :“中国表意文字体系 不是作为话语的书写被创造的,而是作为一种配置的象征系统而被创造的,以直接表述占卜的参数与结果。”在此意义上,他将汉字系 统称作“文言”。
显然,汪德迈说的“文言”和我们通常说的“文言”有异。我 们一般说到“文言”,并不包括文字这个层次;而汪德迈所谓“文言”, 则包括了文字、文句和文体在内。在他看来,汉字的非拼音性质直 接塑造了中国文学的面貌 :“文字不仅仅是口语的投射......而是不同 的语言,即文言。它不再仅仅在替代口语发音的书写符号层面进行 运作,而是在文言词素层面上运作,这一文言书写符号以其特性自 动组合形成语言。”文言是高度抽象和规范的书写形式,和“口语完 全分离”,无论是在单字,还是在文句乃至文章的层次上,无不如此。
中国传统言文分离,是早已为学界公认的现象,但对它的理解 则相当不同。傅斯年曾说 :汉字“最初自然也是用来记言,但以非 标音之故,可以只记言辞之整简而不记音素之曲者。更因这个缘故, 容易把一句话中的词只拣出几个重要的来记下,而略去其他,形成 一种‘电报语法”。中国早期刻写工具的不便,更强化了这个趋势, 影响到后来汉语的文法形式。傅斯年也是将文言与文字联系起来论 述的,不过他赞同文字是记录语言的符号,而文言只是口语的简化 书写。这样,文言势必成为一种病态的现象。然而,汪德迈的理解 要积极得多 :文言根本就是与口语相异的,也就谈不上病态的问题。
跳出文字单线进化论的陷阱,汪德迈的描述也许比傅斯年的论 断更接近原貌。而汪氏得出这个观点,和他刻意要“保持汉字特殊性” 的自觉是分不开的,其逻辑前提则是从普遍主义的文化一元论中解 套,不是把西方特定的历史文化经验当作标准,而只是把它们作为 理解中国文化时的必要参考和借镜。事实上,直到最近,中国传统 小学仍被批评为“不能正确处理语言和文字的关系”,而论者所举出 的证据就是那时“很少有人直接以语言为研究对象”(裘锡圭、沈培)。 这个批评当然不能说毫无道理,语言意识的淡漠乃至阙如,确是传统小学的弱项 ;但这是否即是错误?很明显,与这种价值性的评判 不同,汪德迈感兴趣的不是如何评价这项事实,而是如何从汉字所 由发生的具体情境和特殊逻辑出发,理解传统中国的语文观,并发 掘其更深远的文化涵义。
汪德迈的思路是有推广价值的。从言语中心主义的束缚下解放 出来,可用更同情的态度重新解读中国传统中的某些现象。《论语· 阳货》记载 :“子曰 :‘予欲无言。子贡曰 :‘子如不言,则小子何 述焉?子曰 :‘天何言哉?四时行焉,百物生焉。天何言哉?” 孔子的慨叹无疑是有感而发,表达了特定情形下的特定情绪,不过,
“天何言哉”似乎却不能仅仅视作一时的感慨,因为周秦文献中的类 似例证俯拾即是。如《荀子·不拘》篇 :“天不言而人推高焉,地不 言而人推厚焉,四时不言而百姓期焉。”而《礼记》的《乐记》和《祭祀》 篇中也都有“天不言”一语。可见这是一种很普遍的信仰。位于宇 宙最高秩序等级的天沉默不言,正和《圣经》开篇那句“太初有道” 形成鲜明对比(再对照一下《老子》的“道可道,非常道”,我们的印象就会 更加深刻)。在此意义上,言语绝不处在文化价值观的高层。
天无言,不能表述自我,却以“象”的方式呈现自身。《周易· 系辞上》:“天垂象,见吉凶,圣人象之。”又云 :“子曰 :‘书不尽 言 , 言 不 尽 意 。 然 则 圣 人 之 意 , 其 不 可 见 乎 ? 子 曰 : 圣 人 立 象 以 尽 意。......是故夫象,圣人有以见天下之赜,而拟诸其形容,象其物宜, 是故谓之象。”说得很清楚,言不尽意,以“象”尽意。“象”乃圣 人“拟诸”万物之作,万物生长又为天道之功,则“象”实为天的“心 画”。在中国传统论述中,“象”與文字的发明有关。《周易·系辞下》 和许慎《说文解字序》都讲到庖牺或仓颉“仰则观象于天,俯则观 法于地,视鸟兽之文与地之宜,近取诸身,远取诸物”,制作八卦或 书契的故事。同时古人又直以天地为文,故有“天文”一说 ;《文心 雕龙·原道》篇以“天之象”“地之形”,以至“无识之物”“有心之器”,莫不为“文”,显然也不能仅仅看作一种譬喻。这样,“文”“象”和 “天”就可谓三位一体,为汪德迈在“占卜学”和“表意文字”之间 建立的关联提供了另一重佐证。而当讨论到“天”的时候,问题显 然已不再局限于书写工具的层次,而抵达了宇宙论的高度,成为一 种“认知世界”的方式。汪德迈把汉字称作“中国世界观最早的幻
灯片”,也可以由此角度理解。
王力曾说 :“文字本来只是语言的代用品。文字如果脱离了有声
语言的关系,那就失去了文字的性质。”这是中国现代语言学家的共 识。然而,我们这里举出的诸多例证在在表明,中国传统存在一种 视觉优先的倾向,古人是有意识地不把文字看作语言的简单“投射”。 因此,到底怎样才算“正确处理语言和文字的关系”,并非一个已经 完全解决的议题。同样,西方文化传统虽然相对说来更加注重言语 的价值,但近些年来,也有学者意识到,人类常常是“凭图像来思考” 的,因此不能“把思想和语言混为一谈”,必须给视觉以特殊的价值。endprint
回到汉字的议题上,我并不认为“心画”的概念就已穷尽了古 人对文字的全部认知。“书不尽言,言不尽意”一类表述表明,在古 人的观念中,文字也的确具有“达言”的使命。除了直接呈露“心画” 外,文字同时也还用来刻录“心声”。汪德迈认为,在表音文字中, 从所指到能指的关系链是线性的:文字(能指)→发音(所指)→词意(所 指)。而在表意的汉字系统中,这个关系是“并联串接”的:文字(能指) 一面指向词意(所指之意),一面指向语音(所指之意的读音)。这是一 个睿见,而我想补充的是,虽然“并联串接”更能体现中国文字的 特色,但如同扬雄所表述的那样,线性关系链在汉字中也并不阙如。
进一步,汪德迈拈出的“文言”二字,是否意味着中国早期书 写和语言毫无瓜葛?或者如另一位汉学家梅维恒所说,白话文的出 现完全是佛教文化影响的结果?(梅氏认为,即使是《论语》也不反映当 时的口语,仍属文言文 ;而文言文“是一个独立的语言系统”,“仅仅为书面写作服务”。)汪氏看法并不这么极端。他含蓄地提到,龟甲刻文“以发 明者即卜人所用的自然语言为基础”,而表意文字系统形成后,仍和 口语“相互影响”。不过他并未详细讨论这种互动的复杂过程和效应。
实际上,这里还存在几个不同层次。首先,如果“文言”仍以 “自然语言为基础”,则其必不会背离自然语言的规则太远。来看看 前引汪氏的一个关键证据 :“卜”在卜辞中的位置和它在自然语言中 应该所在的位置不同。恐怕须注意到,这种情况在甲骨文中仍是特 例,其他字眼的用法与自然语言并无根本性差异(事实上,汪氏因强调 汉字的发明和占卜的关系,赋予了“卜”字以关键地位,但我认为其论证是薄
弱的— 虽然并不影響其总体论点)。另一方面,一旦自然语言被书面化, 其次序也就势必被固定化和标准化,从而对口语产生更大的制约。
其次,也应该关注到字音对自然语言的调节作用。汪德迈援引 董作宾的论证,认为“卜”字的发音只是模拟了占卜灼烧造成的物 理声象,当然不错,但他据此认为其“与口头语言绝无关系”,却并 无任何实证性的支持。英国学者胡司德注意到,中国人有根据动物 叫声为它们命名的习惯(《古代中国的动物与灵异》)。因而,口语首先 根据龟甲灼烧的声音而将此行为定名为“卜”,然后再根据灼纹的形 状发明“卜”这个字,理论上并非不可能,而且似乎更合理。
更重要的是,和语法一样,文字读音一旦形成,也就开始制约 口语的声音变化。近代学者胡以鲁、钱穆、刘节等都提出,以中国 地域之辽阔而论,汉语的方言其实并不算多,这主要即是得力于文 字统一之故 :大同小异的字音引导了各地人们口头上那参差不齐的 语音,使其向一个大体相同的方向发展,同时,方言的语汇、语法 等亦经书面文字的作用得到相当程度的“消融”,元明以后所产生的 作为现代“国语”前身的“官话”更受到书面语言的直接形塑。
因此,文言和口语虽是两套不同的语言,却也不是像有些学者 所暗示的那样天地悬隔,渺不相涉,而是一直处于互动之中— 因而它们自身以及它们之间的关系都是不断变化的。(面对梅维恒的假定, 我们不能不追问 :那么,什么是“地道的文言”和“纯粹的白话”?它们真的 存在过吗?)汉字的确不是为了记述口语的需求而出现的,但它并不 排斥记录言语的功能。事实上,当其成为一整套记录符号后,人们 自然会产生书写“心声”的要求,这和它作为“心画”的性质并不 矛盾,反而相得益彰。因此,“意”与“文”之间的通途并不只有一 条。在此思路下,我们再看“书不尽言”这四个字,可以发现它其 实蕴含着对言文之间若即若离的两面性的理解:一方面,“书”有“达 言”之效;另一方面,“书”(作为一种“文言”)又和“言”(口语)不同, 因而永不能“尽言”。
就此而言,汪德迈在矫正我们认知方向的同时,或者也有些用力 过猛。而这里的部分原因大概是他过于关注中国文化的“特殊性”了。 当然,给这种特殊性以独立价值,比一味贬低它更为可取 ;但在此 过程中,如果我们不小心地将其打磨得太亮,也可能造成另一种变形。 其实,不同文化的差异也未必非要两两对称 :如果西方语文的所指— 能指关系链是线性的,汉字中是否就只有“并联串接”这一种?同 样,书中讨论中国思想的那部分也有太过聚焦“关联性思想”的嫌 疑。英国学者劳埃德已指出,中国人感兴趣的并不单是“联系”思维, 也同样注意到一般认为西方文化才关注的“因果关系”(《认知诸形式 : 反思人类精神的统一性和多样性》)。当然,汪德迈也已声明过,中国思想
“并不排除因果性”,只是“将其置于次要地位”。也就是说,他区分 了一个文化中的主要因素和次要因素,但我们还是想知道,它们是 怎样在历史性的场景中组合和变动的。如此说来,汪德迈这本著作 乃是一个精彩的开端,它还需要有人接着讲下去。更重要的是,举 一隅而以三隅反,它对我们的启发显然绝不只限于语言学一个学科。
(《 中 国 思 想 的 两 种 理 性 : 占 卜 与 表 意 》,[ 法 ] 汪 德 迈 著 , 金 丝燕译,北京大学出版社二○一六年版)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