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想象不一样的玫瑰花国

李心培

每个城市、每一处景点都因各种特点成了行走之人心中的一张图画，而旅行最重要的一个目的，就是把这些图画跟现实去做对比。这往往是很困难的，就像我坐10个小时的火车横穿保加利亚，最终也只不过是个匆匆的过客，看到的也只是一片荒凉。

在我的想象中，保加利亚是个漫山遍野盛开着玫瑰花的国度。我在旅游图片上看到的，也是头戴玫瑰花、身着艳丽民族服装，正在翩翩起舞庆祝丰收的少女。因为玫瑰精油的金贵，想来保加利亚一定是国家昌盛、人民富足且生活幸福。

为了在现实中浏览到图片上的美景，我特意买了从黑海到索非亚的火车票。早上6点出发，下午4点到达，整整10个小时，横穿整个保加利亚大地。我想，这下我终于可以欣赏到总是浮现在脑海中的玫瑰花海了。

怀着这样的喜悦心情，我踏上了火车，心中满是向往。然而随着窗外一站一站的风景飘过，满眼枯黄的野草却不见一星绿色的荒野，让我心里不禁一阵阵纳闷：是我老眼昏花识不出春光秋色，还是冰霜的冬季并没有完全从田野中褪去？

无奈只得按下急迫的心情，再仔细睁大眼睛看着窗外。看着看着3个小时就这样过去了，依然是满目的荒凉。刚想试着去问问邻座的旅客，忽然远远地看见了一座工厂，那高耸的烟囱并没有冒烟。

列车驶进小站，除了站台上举旗的工作人员，几乎没有人烟。那座工厂的大门挂着将军锁，锈迹斑斑。外面的工地上散落着大型机器，大都残缺不全。野草长了有半人高。从车站依然在使用来看，当初这里一定是家大工厂。我暗自思量，没准儿是家经营不善、管理不好的企业。然而这第一幕开了头，接下来一片连一片的工厂区，简直都是无人区。天地荒寂得让人心疼。

这样破败凄凉的景象，我几十年都未曾见过。我的祖国早已富强起来，一派生机。而眼前曾经繁花似锦的国度，为什么变成了这副模样？

火车接着驶过的几处村庄，房子东倒西歪的，好多连窗户都没有。已经临近中午了，没有一丝炊烟。我分明看到一些晃动的身影，但全是些步履蹒跚的老人。我的心痛起来，整整6个小时了，我看到的都是什么呀？没有一朵玫瑰、一棵庄稼，一路上，只看到一处还算有生机的田地，种了许多向日葵，旁边的房子也略显整齐。想来一定是主人不合得离开，在顽强地守护着自己的家。我无比希望那主人是个热爱生活的人，非常喜欢那热烈的阳光洒在向日葵上，像凡·高大师一样，用神奇的笔把这朴素的植物变成了奔放的生命。

尽管在欧盟，罗马尼亚和保加利亚是公认的经济比较落后的国家，可是罗马尼亚要比这里好多了。虽说保加利亚的民众幸福指数全球排名第129，是欧洲最低的，但无论如何我都没有想到会是这个样子。我总认为一个玫瑰盛放的国度，不该是这个样子。

和邻座的乘客交谈才知道，这里绝大多数人早都走了，留下的人也基本上是老弱，情况好一些的家庭，有外出打工的人寄钱回来维持生活，没有的就只有这样了。那些门上挂锁的是全家都走了。有的人家屋外窗台上放着几个黑乎乎的罐子，那是用一两只鸡或兔子做成的罐头，还是在主人有几个小钱后置办的肉食。

我听得呆了，大脑一直转不过弯来，连道谢都忘了。那位一直专注地听并时不时帮助翻译的姑娘，我也没有谢人家。在保加利亚，英语说得好的人实在不多。跟我交谈的乘客是名工程师，在瓦尔纳工作，经常要去索非亚出差，所以能讲英语。那位姑娘提着一个笼子上的火车，笼子里还有一个很精致的小木头房子，不知道是什么宠物在里面睡觉。

后来姑娘叫“卡特出来吃东西”，才听到喵的一声，从小门里钻出来一只懒洋洋的虎皮斑纹猫。姑娘撕开一袋猫粮喂猫，我看是美国产的，心想，怪不得英语说得那么棒，一定不是保加利亚人。她穿着打扮也很时尚，还有那只艳丽的粉色大旅行箱，都不是本地人能拥有的。

为了弥补刚才没有感谢的歉意，我借着她的猫打开了话题。她很开心地和我聊起来。她是保加利亚人，在美国留学，毕业后便进入了一家美国银行工作，现在辞职回来，要到索非亚国家银行去上班。她有一大家子亲人，爷爷奶奶父母兄弟都住在瓦尔纳，她刚去看望了他们。小猫卡特是奶奶送给她的礼物，她一直带着，她很珍爱奶奶的心意。

我有点迟疑地问她：“你这样做损失是不是太大了？现在保加利亚薪水不会太高吧？”她说在美国的薪水是回国后的10倍，但她依然要回来。一个原因是她离不开她的家人，她准备在首都工作一段时间后，把他们全接去住在一起。另一个原因是她奶奶一直教育她，保加利亚再穷也是她的祖国，学了本领，就应该为自己的祖国效力，去改变这种贫穷的状况。

听了姑娘的话，我刚才沉闷压抑的心好了许多。有这样善良伟大的老人家教育后代，我相信保加利亚人民一定会走出困境，让玫瑰花再次盛开。

每次出去旅行，我都愿意融进当地，体会那里的生活百态，所以我一直选择穷游。就像这次，如果不是买了便宜车票，亲眼看见了车窗外的景象，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这一切的。但愿在接下来的旅行中，我有更好的感触。

想宰我？没那么容易！

因为取行李耽误了些时间，所以从瓦尔纳机场出来，已经没有什么旅客了。机场大厅门口停着4辆出租车，但一个排队上车的人都没有。我想坐机场大巴到市中心，再步行到旅馆。在网上订这家旅馆，就是因为步行10分钟就到火车站，车程25分钟到机场，交通方便。

问出租车司机大巴在哪儿，他们一副不搭理人的樣子，我只好又返回机场去问工作人员。工作人员一句话都不说，用手一指广场，我们就又拉着箱子走到了广场边上。广场上确实停着两辆大巴车，但车身落满了灰尘，也没有司机，好似很长时间没人开了。等了好一会儿，一个人都没有，我们只好吃力地拉着箱子走到出租车旁，准备打车走。哪想刚说了旅馆名称，司机就报出30欧元的价格，吓我一跳。我问为什么不打表，司机居然说打表更贵，这地方远着呢。真能唬人，我要不是心里有数，就真被忽悠了。可是等我问完第二和第三辆车时，心里就明白了，都是一口价30欧元，宰你没商量。

这时第四辆车的司机迫不及待地钻出来，一个胳膊搭在车门上，一脸得意地看着我们，那副表情分明在说：“怎么着，老家伙？不管多贵，你也得坐我们的车。”血一下子涌上了我的头，我的脸都涨红了，以前碰到强买强卖的，也没陷入过这般尴尬的境地。我不肯甘心这么就范。

正在僵持着，又一辆出租车驶入机场，车刚一停，我拉开车门就坐了上去。管它三七二十一，反正不能让刚才那几个车主太猖狂得意。趁司机往后备厢放行李时，老伴儿问我：“这车便宜吗？”我说：“便宜不了，我没问。”

新来的司机挺高兴，往后备厢放行李时都吹起了口哨。他一定觉得自己运气好。刚要上车，他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又跑到后面去问了那4个司机几句话。不用猜我也知道他是去问价钱了。显然这30欧元是刚才那几个人临时商量的，看我和老伴儿是一对老人，又拖着大箱子，所以才会这么狠“宰”，不过他们没料到的是，我是个不到最后一秒钟绝不放弃的人。我宁肯到别的树上吊死，也不会在他们那里挨欺负，必须争这一口气！

坐在车上我一言不发，只把写着旅馆地址的纸条递给司机。他似乎早就知道了，点了点头，大约是把我当成了不会讲英文的老太太了。一路上他也没有说话，很快到了旅馆门口。停下车，他抽出皮夹，拿出3张10欧元的钞票，指着钞票跟我比画，要我付给他同样的钱。我拿出一张10欧元和一张5欧元的钞票说：“就这么多，因为你不打表，又没有和我商量价钱，15欧元已经是很高的价格了。刚才他们要30，我没有同意，这才坐你的车。”他当时就急了，说必须给他30欧元。

我在机场窝的一肚子火这下爆发了：“别太黑了，你们以为老人是好欺负的？现在你就两个选择，要么按平常打表的价格结账，要么就跟我去旅馆前台询价。旅馆前台要是说该付60欧元我就付你60欧元，要说是6欧元我就付你6欧元！你也可以叫警察来评评理，看是我赖账，还是你们讹人？”看他有些发怵，我稍微缓和了一下说，“你也不想想，给你15欧元已经不少了。你别跟那几个坏家伙学，做事要问问自己的良心。”他只好接了钱开车走了。

虽然我胜利了，可总觉得没有确认价钱就上车，终究还是自己有些理亏，于是我就问了一下旅馆前台的工作人员，他们说：“從机场到这里连10欧元都用不了，但经常有客人抱怨打车贵，有的被要了10欧元，也有的被要了20欧元。不过，还没有听过被要30欧元的。”看来我原先的判断没有错！对这帮欺负老年人的家伙，我做得对！

第二天吃早餐的时候，前台给了我一张纸条，上面是本市国营出租公司的电话。工作人员说：“以后你们再打车尽量叫他们，而且要求打表。如果他们不执行规定，你们可以打电话投诉。他们还是很害怕被投诉的，因为这会让他们丢了工作或者被罚款。”

前台反复叮嘱着我们，听得我心里暖暖的。自从踏上保加利亚的国土，这可是我遇到的接待态度最好的人了。

千山万水走过来，就为了心中的玫瑰花海，但愿明天的阳光能更明亮一些，照耀着我们这一对年过花甲的老人继续行走在寻梦路上。希望这些污染风景的垃圾越少越好，也相信曾经是鲜花盛开的保加利亚，再现玫瑰花王国的美丽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