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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析襄阳方言的名词性小称

2018-01-17杨琳

现代语文(学术综合) 2017年11期

摘 要:襄阳方言名词性小称主要有加缀式和重叠加儿化两种构成形式。文章从语音、语义范畴及语用三个方面对襄阳方言的名词性小称进行了具体分析研究。

关键词:襄阳方言 小称 名词性 加缀式 重叠加儿化式

小称,一般认为是对幼崽或体型较小的事物的指称方法,多附加有表示喜爱的感情色彩。沈明曾在《山西方言的小称》一文中这样提到:“小称简而言之就是表小指爱。通常认为小称主要指名词表小指爱,也有人认为某些形容词表喜爱义,某些动词表示动作短暂,某些量词表示量少,所以小称应该包括这四类词。”[1]不同的方言,小称的表现形式也不尽相同,本文仅以襄阳方言的名词性小称为研究对象,从表现形式、语音、语义及语用几方面进行研究。

襄阳自古即为交通要塞,素有“南船北马、七省通衢”之称,重要的地理位置,与其他方言区之间交往频繁以及历史上接收了大批陕西、山西等地移民等社会原因使襄阳方言小称具有了丰富多样的形式。我们将其中名词性小称的形式归为两个大类:加缀式小称和重叠加儿化式小称。对其结构类型、语义范畴及使用情况进行具体分析。

一、加缀式小称

加缀式小称是襄阳方言名词性小称的主要形式,通过附加某些特定的词缀来表示“小”义。襄阳方言中表示小称的词缀主要有“娃儿”“儿”和“头儿”,而以“娃儿”的使用范围最广。附加词缀“娃儿”形成的小称既有指称人或动物幼崽的,如“猫娃儿”“人娃儿”,又有指称某种小物体的,如“砖头娃儿”,多带有“可爱”“喜爱”的附加色彩义。附加词缀“儿”和“头儿”形成的小称则多用于指称某些小的物品,如“馅儿”“粉笔头儿”,侧重突出形体小。以下具体分析:

(一)附加词缀“娃儿”

在襄阳方言中,“娃儿”和“娃子”都表示“小孩儿”“孩子”,是很具有地方特色的名词,意义具体实在,且都可以独立运用,如:

(1)这是哪儿来的个娃儿?(这是哪里来的一个小孩儿?)

(2)你是哪个屋里的娃子?(你是谁家的孩子?)

因为“娃儿”和“娃子”的语义中都包含有“小”“年幼”的义素,于是人们将其词义泛化,在表示动物的幼崽或表示形体小的事物时,在表示名称的词根后加上“娃儿”或“娃子”,就形成了具有襄阳方言特色的小称形式。此时的“娃儿”和“娃子”跟在名词性词根后意义虚化,变成了词缀,使整个名词具有了表示“幼”或“小”的意义。对比以下各组襄阳方言词:

鸡子:鸡的统称——鸡娃儿:鸡的幼崽

狗子:狗的统称——狗娃子:狗的幼崽或小狗

石头:石头的统称——石头娃儿:表示小石头

米锅:米锅的统称——米锅娃儿:小型米锅

需要指出的是,词缀“娃儿”和“娃子”表示小称时,其用法上是有区别的,词缀“娃儿”在表示“小”的同时附带有可爱、喜爱的感情色彩,而“娃子”多用于表达厌恶、讨厌、不满的情绪。试比较以下各组句子:

(3)A:他们屋里养了好多猫娃儿呀!(表现出对猫咪的喜爱)

B:他们咋养了恁多猫娃子唻!(表现出讨厌猫的情绪)

(4)A:他们屋里老狗子下了一窝狗娃儿,都多好看!(表达对小狗的喜爱)

B:狗娃子在屋里到处乱拉乱尿,屋里一股子骚臭味儿!(表达出强烈的不满、厌恶情绪)

又如“俩娃儿”与“俩娃子”在襄阳方言中都表示小女孩儿,但“俩娃子”人们只在表达不满情绪时使用,而“俩娃儿”通常都带有“喜爱”的感情色彩,给人以亲切感。襄阳方言中还有一个特色方言词能很好地体现“娃儿”与“娃子”用法的区别,那就是“贼娃子”(指贼),人们绝不会说成“贼娃儿”,因为没人对贼有好感。词缀“娃儿”与“娃子”在使用上呈互补分布,我们不妨把词缀“娃子”视为“娃儿”在特定语境中的变体。

语音方面,“娃儿”作为词缀一般读轻声,如:猫娃儿[mau24u?r0],但如果其前面的音节读作轻声,那么“娃儿”就恢复其原声调,读作53调,如:板凳娃儿[pan35th?n0u?r53]、砖头娃儿[?uan24t??u0u?r53]。

襄阳方言中以“娃儿”为词缀的名词性小称语义范畴非常广泛,根据其指称对象的不同主要可分为以下类型:

1.家禽家畜类

狗娃儿 猫娃儿 鸡娃儿 鸭娃儿 羊娃儿

2.生活器具类

剪娃儿 铲娃儿 刀娃儿 板凳娃儿 米锅娃儿 笤帚娃儿

在表示生活器具的名词后加上词缀“娃儿”,在突出其形体“小”的同时,自然又附加了“可爱”的感情色彩。

3.自然物品类

石头娃儿 砖头娃儿 树娃儿

4.身体部位类

手娃儿 脚娃儿 拳头娃儿 下巴娃儿

这些小称在襄阳方言里通常只在指称小孩儿的身体部位时使用,此时除了表示小以外,更多的是为了表达“可爱”“喜爱”的感情色彩。

5.衣帽服饰类

鞋娃儿 帽娃儿 裤娃儿

这些小称也只用于指称小孩儿的衣帽服饰,着重突出其“小”和“可爱”。

6.人称或人名类

男娃儿 俩娃儿 姑娘娃儿 香玲娃儿 秀娃儿

这些都是用来称呼小孩儿的,“男娃儿”表示小男孩儿,“俩娃儿”和“姑娘娃儿”表示小女孩儿,“香玲娃儿”和“秀娃儿”是在小孩儿的名字后加“娃儿”,这样称呼在本地人听来是很亲切的。

(二)加词缀“头儿”

“头儿”是在各种方言中都比较常见的词缀,具有名词类化作用。要注意的是,并不是含有后缀“头儿”的词都是小称,只有当“头儿”附着在某些词后使其语义中具有了“小”的义素时,这个词才是小称。例如“手巾”在襄阳方言中指洗脸用的大块的毛巾,而在“手巾”后加词缀“头儿”,“手巾头儿”则特指小块的擦脸巾,类似于普通话里的“手绢儿”,此时语义中具有了“小”的义素,那么“手巾头儿”就是小称。又如“布”可以是大块的,也可以是小块的,但“布头儿”一定是小块儿的布,多指称人们裁剪衣服剩下的那些不规则的小块儿的布,那么“布头儿”也是小称。相反,有的词中含有词缀“头儿”,但词义中并不含有“小”的义素,那么就不能视为小称,如“人物頭儿”,在襄阳方言中指有一技之长或在某些方面比较突出的人,这里“头儿”就不表示“小”义,因此“人物头儿”不能视为小称。另外还有“钻头儿”“床头儿”等词,“头儿”表示物体的某个部位,这些词也不是小称。endprint

从语义分类来看,以“头儿”为词缀形成的小称形式,其语义范畴不如“娃儿”那么广泛,主要集中于人们的日常生活用品方面,如:

铅笔头儿 线头儿 布头儿 裤头儿(内裤) 袖头儿(袖套)

需要特别指出的是,在襄阳方言中,当词缀“头儿”作为小称标志时往往不读作轻声,而是读其原声调53调,如:烟头儿[ian24t??ur53]、橡皮头儿[?ia?31p?i53t??ur53]。

与“娃子”类似,在人们表达“不满”“厌恶”情绪时也会用“头子”替换“头儿”表示小称,如“烟头子”“铅笔头子”,因其与“头儿”用法的互补性,我们把“头子”视为“头儿”的变体,而不作为一种新的小称形式。试比较下列感情色彩的差异:

(5)A:他拿了个铅笔头儿在写字。

B:他文具盒儿里尽剩些铅笔头子了。

(6)A:找些布头儿塞进去把洞儿堵住。

B:留这么多布头子有啥用!

(三)加词缀“儿”

词缀“娃儿”和“头儿”只能附着在名词后形成小称,而词缀“儿”还可以附着在动词、形容词和量词后将其名词化形成小称,表示小的物体。根据其构成形式我们分为以下几类:

1.名词后加“儿”

疙瘩儿 火儿 烟儿 洞儿 布袋儿

在襄阳方言中,“疙瘩”多用来指称比较大的结或凸起,加词缀“儿”后“疙瘩儿”只指小的疙瘩。试比较:

(7)A:他腿上长了多大个疙瘩。

B:他腿上长了好多小疙瘩儿。

襄阳方言中“烟儿”通常用来指小烟雾,比如茶水冒的烟儿,如果是大的烟雾,人们会说“烟子”。“火儿”“洞儿”也都指小的火、小洞。襄阳方言中的“布袋”是比较大的装物品用的口袋,而“布袋儿”则特指衣裤上的口袋,形体小巧。

2.动词、形容词后加“儿”

某些动词、形容词儿化后词性转变成名词,同时词义中增加了表“小”的意义,这样就形成了小称。如:

盖儿 卷儿 泡儿 尖儿 弯儿 空儿

“盖儿”在襄阳方言中指称小盖子,如“酒瓶盖儿、矿泉水瓶盖儿”等,形体大的称为“盖子”。

3.量词后加“儿”

本儿 道儿 片儿 点儿 条儿

这些量词儿化后意义变成了与之相关的事物名称,如:“本儿”表示本子,“片儿”表示片状物。

有人把专有名词后加“儿”也视为小称,如“婶儿”“媳妇儿”“侄女儿”“何孝天儿”,因为儿化后表达出了喜爱、亲昵的感情色彩。我们认为判断小称的主要依据不应是色彩义,而应该是理性义中是否含有“小”义,以上专有名称儿化后,其词义中并不必然表示“小”,因为无论年龄大小都可以这样称呼,因此不应视为小称。

二、重叠加儿化式小称

重叠是汉语方言的一种重要的小称表达手段,尤其是在北部和西部官话方言区。襄阳方言属于西南官话,受周围方言的影响,往往是用重叠后再儿化的方式来表示小称。无论是名词还是动词、形容词,其重叠加儿化后都可以形成名词性小称。根据其构成我们分为以下几种:

(一)名词重叠加儿化

1.单音节名词重叠后儿化

凳凳儿 剪剪儿 手手儿 鞋鞋儿 洞洞儿 虫虫儿 狗狗儿 婷婷儿

以上这些词与重叠前的基本义大致相同,只是词义中增加了“小型”“小”的义素,且大多附加了“可爱”“亲切”的感情色彩。

这类小称的语义范畴与附加“娃儿”形成的小称基本相同,也包括六类,且有很多是可以互换的,如:

剪剪儿——剪娃儿 手手儿——手娃儿

鞋鞋儿——鞋娃儿 狗狗儿——狗娃儿

婷婷儿——婷娃儿

也有一些小称与重叠前形式的基本义并不相同,如:

嘴嘴儿——泛指容器通向外面的地方

面面儿——细碎的粉末状物

米米儿——去了壳的种子

齿齿儿——排列像牙齿形状的体型比较小的东西

这类小称的语义范畴与附加“儿”形成的名词性小称基本一致,且大多能互换,如:

嘴嘴儿——嘴儿 面面儿——面儿

米米儿——米儿 齿齿儿——齿儿

2.多音节名词重叠后儿化

树叶叶儿 雪籽籽儿 笔帽帽儿 脚丫丫儿 笔筒筒儿 墙角角儿

这类小称与重叠前的基本义也大致相同,只是词义中增加了“小型”“小”的义素,且大多附加了“可爱”“喜爱”的感情色彩。

(二)形容词、动词重叠后儿化

只有单音节的动词或形容词重叠后儿化能形成小称,此时它们都名词化了。襄阳方言中,形容词重叠后儿化形成的名词性小称很少,其意义变成了具有该性质的相关事物名称,如:

尖尖儿 弯弯儿

这类小称可以与附加“儿”形成的小称互换,如:

尖尖儿——尖儿 弯弯儿——弯儿

动词重叠后儿化形成的名词性小称相对多一些,其词义通常变成与该动作行为相关的事物名称,如:

刷刷儿 钩钩儿 铲铲儿 锤锤儿 架架儿 罩罩儿 耙耙儿

这类小称很多可以与附加“娃儿”形成的小称互换,如:

铲铲儿——铲娃儿 锤锤儿——锤娃儿

通过以上分析我们可以看出襄阳方言的名词性小称形式还是比较多样的,而且有的小称形式存在变体,有的小称形式之间可以相互转换。在感情色彩方面,多数小称附加可爱、喜爱、亲昵的感情色彩,也有部分小称侧重表达不满、厌恶的感情。我们将理性义中是否必然含有“小”义作为判断小称的主要依据。

参考文献:

[1]沈明.山西方言的小称[J].方言,2003,(4):335.

[2]万幼斌.鄂州方言的儿化[J].方言,1990,(2).

[3]曹志耘.南部吴语的小称[J].語言研究,2001,(3).

[4]郭宇丽.榆林方言小称[D].西安:陕西师范大学硕士学位论文,2011.

(杨琳 湖北襄阳 湖北文理学院文学院 441053)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