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里江山笔下生—记“名门匠心—京城博士画家邀请展”

2018-01-17杜少虎

中国书画 2017年10期

◇ 杜少虎

“博士画家”是近年来国内画坛十分耀眼的学术“头衔”，也是不可忽视的新生文化力量，他们以无可争辩的实力将人们的目光引向作者身份和艺术作品本身，无论是其潜在学养或是绘画品格，都颇受时人推崇。现在看来，博士不仅是一种文化身份，更是学术水准的标尺。“十年寒窗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在中国历史上，进士的荣耀，甚至连天子都羡慕他们，“归去惟将新诰命，后来争取旧衣裳”（袁枚《随园诗话》）。古时候那些考中进士的人因为有了功名便“衣价倍增”，那么，今天那些“能为尺牍、辞赋及工书鸟篆者”的博士画家受到青睐，想来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在常人看来，博士必有过人之处，而事实往往并非如此。许多博士，虽受业于师者，不过干禄之文，只是为了应付科举考试，而此种情况最应引起警惕的，是得鱼而忘筌。得到了学位，却忘记了人生目标。在我们的现实生活中，取得博士学位往往是为了丰富自身学养和更好地去画画，但许多画家成了博士之后反而“举笔艰难”。这种现象，往往令许多博士画家处于十分尴尬的境地。当然，也有天分很高的“博士画家”，他们深知读书的滋味，自然会一心一意潜入书中，并且绝不会过分苛求，作茧自缚，而是将读书心得很好地应用于绘画实践，把中国绘画中所强调的“士气”融入笔墨线条之中。他们非常清楚，博士画家若想名副其实，必须“登庙堂，览山川，结交海内名流，然后气局见解，自然阔大；良友琢磨，自然精进”，否则，学术视野过于狭窄，如何配得上京城博士画家的雅号？

“名门匠心”是本次画展的学术主题，这些参展的博士画家无一不出自艺术名家门墙，他们的老师，或是著名学者，或为著名画家，均是艺术界公认的出类拔萃者。强调“名门”，其意重在渲染艺术传承的正统性和合法性，这些学有所成的博士画家群体的出现，代表了当下美术发展的态势和文化趋向；重视“匠心”，即是对工匠精神的弘扬。意指对某一专门技艺的精研和深究，并且心无旁骛，持之以恒，最终达到一定的学术水准和思想高度。有鉴于此，这次展览越发显得意义非凡。“立锥莫笑无余地，万里江山笔下生”，对于那些初出茅庐的“博士画家”而言，展览无疑给他们提供了学术发展和交流的广阔空间。

杜少虎对阵系列 32cm×32cm 纸本设色 2015年

借物抒情、诗画一律是中国花鸟画的主要特点，绘画比肩文学中最具盛誉的诗词，意味着绘画和画家文化地位的提高。吴冰花鸟，继承宋画精髓，其画妙在敷色，用笔谨细，墨色清奇，别有生动之意。满江红作画放荡不羁，唯重神韵，其笔下珍禽瑞鸟、汀花野竹多有野逸潇洒之气。陈志峰擅画水鸟渊鱼，图中景物多以色晕淡而成，画风体制清淡，形骨清秀。赵少俨笔下飞鸟最求形似，颈足皆展，画中追求象征寓意，竹菊多有悠闲扶疏之态。由此，我们可以感受到博士画家精细不苟的审物精神。

人物画创作的出现大致和神话与教化功能有关，有时甚至上升到了“鉴戒贤愚”和“比雅颂之述作”的高度。但当下的人物创作，多为描述现实世界的生存状态以及揭示人类对自身精神世界的认知。袁玲玲是近年来国内声名渐起的女性工笔画家，她的画具有强烈的“唯美”色彩。在造型基础扎实的基础上她融合中西，创造性地构建了自己的笔墨语汇，即极具色彩张力和平面构成韵致的现代图卷，画中所凸显出来的典雅之美让人闻之心动。陈明是一位功力深厚的学者型画家，他对宗教题材的浓厚兴趣来源于他丰富的学识和对人生的积极思考，其画大笔挥洒，笔简而意浓。杜少虎有着丰厚的人生经历，他笔下的戏曲人物，远取汉代人物画意趣，近承西方表现主义精髓，其画笔拙意浓，自成一格。张琳是一位长期受学院派风格熏染的女性画家，她在工笔人物创作方面颇见功力，从近年来的画作看，她在致力于对都市题材工笔当代性的探索和追求。刘少宁以人物画创作见长，其人物写生及造型能力，令人称道。最为明显的艺术特点，是画家对生活细微之处的深入体察和对人物内在精神气质的准确表达。韩金山是一位对传统国画情有独钟的青年画家，其画风淳朴、笔醇墨厚，明显受到现代京津画派的深刻影响，有复古主义的情结与倾向。在以上所有的人物画家中，王鹏是一位比较另类的80后画家，无论从题材内容和表达方式上，他的画都带有一种明显的“当代性”和“实验性”色彩，他在一定程度上突破了惯常视觉经验的限制。

山水画的缘起和中国“士人”的隐逸精神相关联，于是，山川景物、烟云变灭成为诗人画家书写情思的媒介。李月林是近年来工笔山水画领域受人瞩目的新星，常居重庆山城，使他对山林幽径有着独特认识。其画烟林清旷，墨法精微，他在中西文化的临界点寻找个人的绘画语言和表述方式。耿杉是颇具实力的学者型画家，其画气象萧疏，笔墨秀润，境界、气氛、笔墨皆有“古意”，写一窠一石，颇具士人家风。常欣是迄今为止国内为数不多的女性山水画家，她在西北大山的豢养中逐渐成长起来，其山水画石体坚凝、气质俱盛，偶有奇峭之笔。张永华师出京城名门，书画印俱佳，是一位颇具书法功底的山水画家，他笔下山水景象渺茫，烟岚气象，气质不凡，颇有宋画遗风。崔伟刚追随“长安画派”家风，遍览名山大川，其画神领意会、意态忽忽，丘壑成于胸中，以“活笔”山水著称。王跃奎是近年山水画坛新近崛起的青年才俊，他有着独特的创造意识，他以似曾相识的“陌生化”手法，营构出平淡天真的笔墨意境和梦幻般的色彩乐章。陈凯山水峰峦浑厚，势壮雄强，他从宋人山水中汲取营养，致广大而尽精微，画中可见“不似之似”之神韵。

李月林麦积山写生 46cm×68cm 纸本设色 2017年

耿杉旧使馆区印象 70cm×70cm 纸本设色 2016年

从学术的层面审视，这次画展有着不同寻常的社会学意义。我始终以为，“博士画家”属于特殊的知识分子群体，他们不应该是始终被囿于狭小专业圈子的手工艺人，而是有着独立人格、公共良知和社会担当的精英艺术家。在他们身上，既保存有“家国天下”的传统士人心态，又有着对西方文化比较完整、直接的认知，同时还具有强烈的批判意识。他们渴望有足够的艺术修养，去重新找到创造之源。我想，这或许是他们不遗余力地从事博士研究工作的最初动力。在我看来，这些画家试图通过图像方式将知识和感觉连接起来，尝试用色彩、形式和气味以及约简的象征性构成给人的感官造成奇特的感受，并期望通过绘画的变革，重建知识的尊严，重新确立知识分子的地位。

（注：本文原为展览序言，刊发时略有改动，标题为编者所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