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陪你更久
2018-01-15
去了姥山岛,桃花源一样的偏僻宁静。
这里有一座古寺,初建于东晋,历千年而衰落,残破不堪。寺里有兩位居士义务帮忙,一位烧火厨师,一名住持。天井里的牡丹正开着,白色的,无比宁寂。
喜欢这样荒芜的残败、凋落,别有一股子寂气。什么都是破的,下雨时,屋顶漏水,许多铝盆在那里等着接水……寺院东面荒着七八垄菜地,烧火师傅正拿着镰刀割草。我问他怎么不种些菜,他说平时太忙了,要劈柴、买菜、烧饭、礼佛,没有时间种。
正是我所向往的地方啊。两棵朴树站了怕也有几百年了,刚刚萌发新叶,四望,皆是一望无际的湖水,大海一样雾气茫茫,没有边界。
黄昏,我与孩子在村里游荡,又碰到烧火师傅。他拎着一只桶,黑狗在他面前欢快地引路,乌黑的毛色里已然杂有白发,上了年岁了。我们去时,它趴院落的路上晒太阳,眼神温和,见惯了陌生人,眼里没有警惕,有佛一样的光芒。我对着师傅惊讶地笑了一下,他也笑,侧身而过。
这个村里,仿佛从来没有过年轻人。
一位老人在井边洗衣服,我给她打水,好像她是我的外婆。她向我荣耀地诉说着这里的好处,空气好,安静,树叶上没有灰尘。她说:“不像你们城里,我是居不惯,那么多车子,吵死了……”这里家家户户都是平房,整洁干净。每家门前都栽枇杷树,正值挂果期,郁郁累累,隐在白墙黛瓦间。鱼鳞瓦上生着青草,苍苍翠翠……随便坐在石阶上,望天,望水,淤积多年的体内浊气被悉数清空,鼻腔里被灌满花草的芬芳馥郁。
夜里,吃罢晚餐,借了一盏矿灯,我们在山脚下闲走,弯弯的细月,隐在薄云里,仿佛长了毛,恰便是古诗里的毛毛月吧,并非杜甫的藤萝月。天上没有一颗星星,四周皆黑,让人有一点点害怕。湖对岸,有灯火,白练一样飘拂在遥远的天边,离我们很远很远。
第二天黄昏,又看见井边洗衣的奶奶,她坐在门口矮凳上嗑瓜子。与她咫尺之地,是菜园,青蒜壮硕苍翠,豌豆花幽白芬芳,植物们一齐默默地生长着。
生长,也是一种陪伴,长情地陪伴,比如寺院里那只上了年纪的黑狗,对于烧火师傅的陪伴,比如这些蔬菜对于洗衣老人的陪伴……
人与人的陪伴,终归是短暂的,唯有植物,唯有山水自然,对于人的陪伴才是永恒不变的。它们一直在,但凡需要,它们随时会来到你的身边。
(编辑 郑儒凤 zrf911@s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