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温青春,感知真情
2018-01-12蓝月亮
与政明的认识,大约是在二十多年前,那时他还在什邡工作,没多久就听说他去了海南省政府機关报做编辑记者,后来做到主编、副总编,让我们还在单位上班的人特别羡慕,羡慕他的勇气和才气,但后来与他失去了联系。前不久,在成都蓓蕾文化传播公司钟靖总经理的案头,看到一本装祯精美的《红酥手》诗集,随手一翻,方知他的近况,里面的很多首诗让我产生起情感的共鸣,为了得到它,我强人所爱,硬是让朋友转赠给了我。
在这个充满浮华喧嚣,物欲横流的时代,黎政明的爱情诗集《红酥手》就像一汪清流,诗集散发出缱绻柔情、蕴含深远的意味。读了他的诗,仿佛又回到汉语诗歌最初的源头,轻逸峻朗、空灵洁净,具有朴素和抒情的双重特质。美国诗人佛罗斯特讲过一段话:“读者在一首好诗撞击心灵的瞬间,便可断定他已受到了永恒的创伤——他永远都没法治愈那种创伤。也就是说,诗之永恒犹如爱之永恒,它可以在倾刻间被感知,无需等待那时间的检验,真正的好诗并非我们没有遗忘的诗,而是一看就知道我们永不可能把它忘掉的诗。”黎政明的诗,有不少会让读者看了难以释怀。他的一首《在从前》,诗在叙写都市的慢生活,充满着浓郁的诗意,很浓的主观性,极具生活的哲理。
到了秋天
落叶与泥土拥抱在一起
数着举案齐眉的脚印
所有的目光
都流行温柔
在从前,没有微信微博
过着成都一样的慢生活
就算在很远的一座小城
等待邮戳敲门
但不是所有的等待都有结果……
诗人在他哲理般炽热的情感奔突里,有着强烈的生命意识,他把握隋感的真诚与直率,呈现出自己对人类爱情的古老信仰,给人带来美的愉悦。秋天,“等待邮戳敲门”,最终没有等到结果,采用比喻的艺术手段,强化了诗的写意性。
诗歌本质上是一种抒情写意的艺术。它的语言不求科学、准确,但求形象、生动,不求客观描绘,但求主观写意。即使是写实性颇强的诗歌,在叙写形象时,其语言也带有很浓的主观性。这种主观性就是写意性,它不求形似,而求神似,求表情达意的传神,其语言要经过感情的浸泡和发酵。诗人做了有益的尝试,以增强诗的“诗味”。即运用想象、比喻或通感等艺术手段,强化诗的写意性。如“从前,没有微信微博/过着成都一样的慢生活”此句既写实又写意,还时尚,又如,
“将思念分成一段一段的诗歌/用断句的形式提炼主题/着墨及浓/总是湿透孤单……”(《思念》)这一办法极度地提高了自由诗的审美感染力。
诗集《红酥手》所呈现的是他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生活体验,那是我国新诗百年进程中最为繁荣和活跃的时期,其诗歌语境和表现手法带有那个年代的审美特征、时代色彩,而在表现形式上,诗人探索出了一条将现代词汇与传统诗词相结合的艺术路径,借此进入到纯净的精神世界,他的人生经历与情感体验放在一个美好闲适的维度上,让读者相信“岁月静好,情意无价”的理想诗境确然存在,在修辞、肌理与想象中进行专业的尝试,是诗人进入人生和艺术的成熟季节。读黎政明的诗,让我重温青春,感知真诚,再逢爱情。
他在《也致青春》中深情而婉约地表达出一个诗人所独有的情感体验:
走到春天的第一次
约会,在深山的老林子里
一两杯红酒就催开了
脸上的一两朵桃花
红酥手托着下巴
望着远方发呆的那个女子
模糊了我的双眼
是啊,他写的不是普通的女子,而是千古绝唱的爱情,是那深山里的幽会,是一世的烟雨,至今还缭绕一出刻骨铭心的爱情,多么精彩而令人神往的境界?诗句的唯美和抒情,都是如此纯粹。具象、形象、想象的娴熟与游刃有余,也极为老道。约会是具象,“红酥手托着下巴”是形象,红酒催开了桃花般的脸,一个纯情少女,“模糊了我的双眼。”其浪漫诗意,给人以极强的震撼力。
决定诗作优劣的根本标准,在于发现,在于其发现与真理之间的距离。诗人在诗中为我们勾划出了一个幽深浪漫的意境,渲染出浓烈的爱情意象。我们知道,诗歌是文学中最具难度的写作门类,一个诗人如果没有一定的文化积淀与作为诗人的语言天分以及多年的潜修,很难成为一个有成就的诗人。
如何评判一个诗人的创作,我以为一定是从阅读文本出发。文本所体现的诗歌语言的艺术性和情感的经验与文化经验的呈现,决定着一个诗人的文化积淀和成色。现在许多人对诗歌的评价不是从文本出发,而是道听途说,或人云亦云。有的诗人写过几首好诗,便以一种虚名混迹于诗坛。鉴赏者被某些虚假的、貌似强大的说法所迷惑,而不是从文本出发,去审视诗人的创作。
作为朋友,我们知道黎政明的青春岁月是在四川、海南、深圳、北京度过的。多年的漂泊生涯,伴随着或艰辛、或浪漫、或曲折、或幸福的情感体验。不管在现实生活中承担何种角色,诗人一旦进入诗歌写作状态,他丰富的内心世界和诚挚的诗意情怀,都会随着风景变迁,人事兴衰,情感变幻,在他的笔下道出独有而细腻的情感体验,都会呈现出温馨静美的诗意。我们说,诗歌就是书写一个人的心灵史,离开了个体的心灵体验,诗歌它什么也不是。对内则是诗人对生存体验和生命意义的探究,对外就是诗歌对读者的感染力和影响力。
“哥哥我去打工/你站在村头/老远的调子拉着我/渐行渐远的腿//苦菜花的小妹妹/哭槐树的小山村/野花开了谢,谢了开/一朵在夜晚,一朵在清晨/小小妹妹小小村庄/无法再挽留/哥哥我去打工哇”。(《哥哥我去打工》)
诗人在诗中具象呈现如:小妹妹“你站在村头”,一个依依不舍的村姑娘站在村头,其画面呈现在读者眼前,诗人追求的艺术审美原则和诗歌美学特征,即由个人的情感体验升华到诗意的具象,我以为真正的爱情之歌,不是诗人一己的悲欢离合,而是一种人类共同的生命意识。而读到忧郁的《我走以后》,你的眼前会凸显出一幅在外奔波的画面。其实,那是诗人自我打拼世界的真实情感写照:
那天黄昏
饮下最后一杯别愁
收拾旅居以來凌乱的日子
提箱离去
夕阳把我的孤独拉得很长
我走以后
火车鼓着腮,把我吞进
一些人,一些事
吞进又吐出南来北往的旅人
一座城市,一个人
就像车窗闪过的风景
车轮从我心尖碾过
碾碎了天边的云朵
唯美的诗句!诗人质朴的叙说,其诗境为我们展现出一个行走在江湖的忧郁青年形象,行进在如织的城市车站,孤独的身影,心中的孤寂,行程匆匆,其身影淹没在了南来北往的旅人中。
省作协主席阿来在给《红酥手》诗集的评价中说:“经过巧妙的比喻、拟人、借代等修辞处理,把朦胧的爱情抒写得生动和细腻,颇具意象性和感染力……”黎政明的诗讲究语言和技法的空疏、留白、韵味,有羚羊挂角无迹可寻之感,精神指向健旺和饱满,哀而不怨,乐而不淫,诗中透露出“逸、神、妙、柔”的意韵。我想,倘若你内心纯真无暇,迫切需要一种心灵的慰藉,就能在他的诗歌中寻找到情感自由与呼应的诗句和意境,可以从他的诗行中找到精神世界的优美和深邃。
其实,诗歌有时候是需要一定程度的还原的,它就是要把我们的生活现实通过语言创造的形式,还原成为一种有情感力度与理想价值的存在。一个真正优秀的诗人,他应该是语言的炼金术士,而不是曲高和寡的文字魔法师。诗歌无法改变我们的社会处境,但可以完善我们的精神架构,独善其身,帮助我们平衡着对这个世界的热爱和失望,茫然和清醒。我们坚信阳光正透过技头,照亮没雨的心情,诗情的天空永远阳光灿烂!无论是什么样的时代,真正的诗人只有与现实社会保持适当的距离,有时甚至不乏以旁观者的心态切入,准确地抓住时代的脉搏,让我们的写作远离功利,远离浮躁,把接地气落到实处,用诗歌的灵魂抒写我们内心的声音。也正如诗人在他的《和你喝杯咖啡》一诗中所描绘的意境:
将古筝曲调倒进杯里
再加点冰块
高脚杯对峙
一座山对望另一座山
彼此固执,固执如雪
用所有的阳光
不能融化,你转身飘去
背影如一堵亭亭玉立的墙
开满误解的花
其场境是与女友约会,情调是那么地温馨浪漫,可因为固执误解“如一墙亭亭玉立的墙”,读罢如此诗句,令人掩卷沉思,唏嘘不己,在一个情色糜烂的时代,到哪里去找这样来自心灵血肉的文字?卡夫卡说:“人活在世上,必须对某些永恒的东西有一种不变的信心。”诗人用诗意的洁净和温柔,诠释了他对爱情、自由和执著的守护。
阅读中,可以感知诗人对新时代新事物的包容和对中国古典文学的眷恋与坚守。我们知道,黎政明是一位被誉为“政治诗人”和“爱情诗人”的“双栖诗人”。当年他以一部政治抒情诗《永远的邓小平》引起诗坛关注,而他的这部爱情诗选集,是诗人对人类爱情这一文学母题的文化传承,不管他抒写何种题材,诗句中总弥漫着一股脉脉温情,好像白雾蒙蒙中走来的谦谦君子,他的世界总是风轻云淡,诗行中闪耀着新的时代精神和审美意境。
“我的心如沙漠/长不出一片忧伤的叶子/也没有眼泪/养活干枯的野草/在贫血的夕阳下/凤凰涅槃/一如戈壁/萌生的一片新绿/我端起一杯祝福的唐诗/浇灌心灵的绿洲/我的情人/一个一个远去时/我正西出阳关”。悲绝哀伤的画面下,是一个萌生新绿,用心灵浇灌绿洲,一个西出阳关的汉子,诗人为我们构筑了一个正能量的画面,其形象给人以力量,感人至深不言而喻,其境其情令人唏嘘!诗人在《苦恋》中追着如“白雪公主一样的你”:
可岁月已从缤纷的飘零中
片片飞去,生命之轻
犹如朋友圈里稍纵即逝的
标题党
敲窗的雪花敲得心寒
我的衣带渐渐地变宽了
不知道你是桃花还是柳绿
忘了哪一年的哪一天
遇到白雪公主一样的你
从此我的梦就开花
却始终不见结果
一首淡淡的《苦恋》,道出了相思相恋之苦,再炽热的阳光也融化不了恋人的冰心,也不能感动温暖的月亮。这岂不是人间爱隋的又一种绝唱?
手捧《红酥手》,我几乎是一气呵成,用了两个晚上,逐句逐首赏读完后,我心中一个明晰的感受,那便是“都是可咀可嚼的好诗”,一如飘着云雾的山岭采来的香茗,品得出天空,品得出云霞,感受着诗人那坚毅的个性和柔情似水的男儿心。诗人情感细腻丰富,当他面对现实的种种困境时,或许常常躲在城市的某个角落,他把诗歌当做逃遁之所,让灵魂隐逸,躲进小楼成一统;他的每一首诗都透露出诗人的追求与抱负,一种哲学意义上“向善而生”的生命追求和人生哲理。正如他在《宅男》中所表述:
“那时忘记带伞/就从校园的窗口走过/天真烂漫的雨水/淋湿了一场错误的初恋/……站在城市的最高点喝雾霾/恰似我的啤酒/对着空镜子/自己给自己打招乎/冲冠的头发不要激动/蓝色的窗帘也对我/不停地摆摆手”。
从他的诗句中,我们可以清晰地感受到诗人的感怀和温情,并带着诗人身体的余温,从诗歌中送发出永恒的激情,正如诗句“冲冠的头发不要激动/蓝色的窗帘也对我/不停地摆摆手”所描绘。作者用自己的多维视觉和思考对生活精准提炼。没有日常生活的厚积,就没有灵魂里诗性的薄发。这首诗回答了诗“就是个体不可重复的创造性想象,并通过诗歌活动穿透晦暗不明的现象,揭示超验性意义。”这里没有丝毫廉价的歌颂,充满的是厚重的悲悯,是悲悯之后的达观,是达观之后的隐忍。黎政明的许多诗歌语言和意象朴素、隐忍,但内在的生命意识却十分尖锐,处处流露出人世的沧桑,缓慢、滞重的笔力直达读者灵魂,留给我们心灵的反刍长久地延宕着。
他抛弃了语言的奢华,修辞的粉饰,用最单纯的色调和笔触,为我们画出了一条耐人寻味的个性化诗歌图景。他对原生态生活的温情瞩目,对心灵场域的多角度揭秘,尤其是他谦逊的写作姿态,使他的作品平添了打动人心的力量。
诗歌是感情的艺术,它不像散文那样,按照逻辑顺序,依次地精确地叙述生活、描绘生活。有人说,“散文如果是畅通连贯的铁道,诗就是由一个一个既相连又有距离的车站组成。两个车站之间的连结,这是诗歌读者的事……”诗力求依靠感情逻辑而跳跃着,而不是一步一步地前进。它往往随着诗人感情由一个事物迅速跳跃到另一个事物。而这些事物之间的内在联系,即串起这些事物的‘珠子的感情之线,要由读者自己驰骋想象去把握它。黎政明的《爱的谣言》:
语言没有墙
即使有,也没有不透风的墙
谣言沒有脚,也站不住脚
只是四处流浪
直到某一天
有人躲在背后
在真相的巷子里喊了一声
压在心上的石头
才落了地
《爱的谣言》意象组合式的写作方法,“谣言没有脚”“四处流浪”“在真相的巷子里”石头落了地,全诗完全由具有动态性的几个词组构成意象,而意象之间没有必然联系,统一它们的是作品的主题或题目。这种写法还有:
“想入非非的我/站在远远的红豆树上/跳跃的枝桠,是我的舞蹈/惊飞的鸟鸣,是我的歌唱/我要告诉你/走过这个村庄/穿过这趟地铁/就错过了整个季节/我不会穿过大半个中国/来睡你/也不会走出三十年河西/或许一生/左脚在河东/右脚还在你梦里。”(《千呼万唤》)
几组意象的组合,一首有难度的诗歌,真切地表达了呼唤的心情,表达了一种思念的矛盾心理,并清晰地呈现出诗人思念的心境和对爱情的决心,充满着孤独、凄清、悲凉之感。
如此经典诗歌,为我们提供了值得回味的语言,值得共鸣的情感,值得不断为创新带来动力与热情的经验。当今诗坛,有人主张,倡导有难度的经典诗歌复兴。其原因还在于其持久的活力与深具常识意义的永恒价值,在于其丰富的表达和理想主义的精神气质,在于其所具有的拓展思想境界的真实格调。但如果还有更高的追求,还需要在感悟生活的同时,深入到灵魂里去挖掘生命的尊严。
重温青春,感知真情,我们有理由确信,诗人秉持多样性和复杂性的书写,定将带着我们重返充满纯真与诗意的年代,把读者的心灵带入一种幽深的诗境,感受他丰富复杂的精神旅程,为我们开辟出一个独特生动的审美领域,把心中的纠结繁复、欲罢不能的爱情写得惊心动魄,令人震撼。
黎政明的爱情诗集《红酥手》给予读者的美是丰厚的、极有深度的,至少我有这样的体会!
相关介绍:
黎政明,中国作家协会会员,著名作家、诗人。四川省作家协会创作研究室副主任、《四川作家》执行主编。兼四川省文联委员、四川省少工委委员、四川省作协专家委员会委员。诗集《红酥手》于2017年底由中国电影出版社出版。
作者简介:
姜国栋,笔名蓝月亮。中学语文高级教师,原《德阳教育》杂志执行主编,德阳市教育作家协会主席。1984年开始文学创作,先后用笔名雨田、叶子、冬子、东田、小马仔等发表文章,作品散见于部分文学报刊。编有诗歌集《梅溪河畔》,散文集《滋兰九宛》,长篇小说《红雨伞下》(现正在出版中)。先后发起创办《教育导报·家教周刊》《德阳日报·教育周刊》《校园作家》杂志及“德教作协”微信公众平台。近几年来,用笔名蓝月亮创作有较多的诗歌及短篇小说。
责任编辑:李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