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猜我是谁
2018-01-12紫苏水袖
紫苏水袖
我一出生,就被嫌弃。不是家里养不起,而是父亲认为连生三个丫头很丢人,但父亲仍然找了一个保姆照管我,于是我刚断了奶就被送到她家,一个月给50块钱。
保姆叫秦依依,她也有個儿子叫小海,那年已12岁,把还不会走路的我架在脖子上满院子疯跑。
那年我高烧不退。秦依依把我用毛毯一裹,去找我的父母。恰逢我父亲那天心情不好,远远看见她背着我来了,竟重重把门关上。
我得的是急性肺炎,住院押金交了3000。那天她一边骂,一边找出自己的存折,带我直奔医院。
我病好后,又发生了更严峻的事——父母拒绝认我这个女儿,更拒绝提供50块钱生活费。
秦依依冲到我父母家,握紧拳头砸门。可我那双亲就是任她砸,不发出一丝声音。她最终没有把我扔在那个门外,抱着我回了家。
我最终还算命大,虽然常常生病,可还是险象环生地长大了。
我还上了学。升入初中那年,小海去了本地一家钢厂当工人。她如释重负地说:“这下好了,有你哥供你,我可解放了!”
我和她一样高兴。我知道她辛苦,每天早上不到5点就起来做凉面,直到半夜才回来,能不苦吗?
可是等到月底,小海进门就把手一摊,说:“打牌输掉了。妈,你揍我一顿吧!”那一顿揍真是惨啊!小海的哭叫声像杀猪一样。
后来学费还是交上了,秦依依拿出了自己的养老钱。那天,我亲眼看见她哭了,不知是心疼自己的钱,还是心疼小海不争气。
小海终于在钢厂呆不下去,嫌太枯燥,于是留下一封信就走了。
秦依依不吃不喝,整整哭了三天。我说:“你别担心,就算小海不管你,我管你。”她带着哭腔说:“我有亲儿子,谁要你管。”
大学四年,我是咬着牙读的,不仅刻苦,而且坚持勤工俭学,不到万不得已不找她要生活费。
秦依依还是按月寄钱来,我攒到一定数额再添上一些打回去。她打电话来质问:“你要是在外面挣些不三不四的钱,我就和你拼了。”每次我都气得哭一场。
后来我毕业,找到工作,并交了男朋友。他叫董伟,城市人,家境一般,当然和我比好太多。
我们结婚买了房子后,秦依依说要来看看,然后才吞吞吐吐地说了真正目的。小海在外面闯了多年,并没有闯下事业,反而在一次口角中把人家给打伤了。对方要告他伤害罪,私了也行,但要赔10万。
我很难过,比起不争气的小海,此刻我更恨自己。我曾经口口声声说要比她亲儿子有出息,可当她有难时,我依旧束手无策。
秦依依来的时候,带来了一口袋板栗,全然不顾装板栗的口袋底部沾满了泥。董伟有洁癖,立刻就受不了,脸色都变了。
第二天,秦依依便说要走。我强留她,几乎与她吵起来。吵完了我只得进卧室把存折递给她,工作4年可全部存款只有3万。她断然拒绝,我急了,差点儿又吵一架。
走的时候,秦依依说:“那天给你打完电话,我就后悔了。你刚结婚,我还找你要钱,真是太不为你着想了。我也想通了,这是小海自己作的孽,让他自己去承担后果。”自从她回去后,我的小家,她再没来过第二次。
我满30岁那年,秦依依70岁整,她得了很严重的白内障。
小海从监狱里出来,终于开始发愤图强,不仅开了家加工厂 ,还娶了一个比他小20岁的媳妇。
小海买了房子,她执意不搬过去,整晚看着她磨凉粉的旧家什:“我用这套家什养活了一儿一女,现在儿子是老板,女儿是老师,多大的功劳,如今说丢就丢了吗?”
听了这话,我鼻子发酸,快步跑过去。她眼睛不好使,可听觉很敏锐,问:“谁?”
我抓住她的胳膊,说:“娘,您猜。”
(责编:邵强 2231011950@qq.com)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