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仪式观视角下传统民俗的传播与民族认同塑造
——以浙江莪山畲族乡婚俗为研究个案

2018-01-12,,,

关键词:婚俗畲族新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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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浙江理工大学史量才新闻与传播学院,杭州 310018)

在文化人类学中,“仪式”这个概念显著地影响了人类学家对文化与自身的内在关系的理解。詹姆斯·凯瑞提出了传播的仪式观,他强调传播不是位移,而是“一种以团体或共同的身份把人们吸引到一起的神圣典礼”[1]28。他认为,仪式中个体的信仰共享才是传播的实质。仪式的运作方式通过符号来传达信息,侧重于人们参与仪式的符号互动体验。从仪式观的视角出发,传播是人们以仪式参与者的身份,通过符号的展演来创建一个有共同信仰和共同秩序、能够对人类行为做出解释的文化场域。在这个文化场域中,人们对符号进行接收、解码以及传播,最终形成了具有共同信仰的“共同体”,并且这个场域映射出人们的生产生活实践。简而言之,传播的仪式观与文化视野下的人类学有着契合之处。

婚俗作为我国传统文化中的富有魅力的一种社会文化现象,仪式是其表现载体。它反映了不同民族的社会生活方式、民族认同感、民族生活价值观等,不仅凝聚着深厚的文化内涵,也是构成各民族日常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纵观近几年有关婚俗传播的学术研究,基于传播的仪式观视角分析婚俗的相关研究较少,主要包括三个主题:一是对婚礼仪式过程的人类学考察与解读,例如王兰[2]以人类学理论对蒙古族婚俗中订婚、迎亲等一系列的仪式内容进行探究;二是基于某个少数民族的婚俗文化探究其历史发展变迁,例如刘丽娟[3]以黔中仡佬族的婚俗为考察对象探究其变迁缘由及特征;三是研究婚俗中的服饰、舞蹈、音乐等的文化内涵,例如刘翔[4]基于陕西关中民间婚俗分析了其婚俗服饰的发展状况和其中包含的历史人文内涵,陈琛[5]对新疆柯尔克孜族人婚俗舞蹈的动作、传说等进行考察,并对其传承与保护进行了探讨,赵书峰[6]以瑶族婚俗音乐作为考察对象,针对其中的文化隐喻阐发思考。从传播的仪式观角度来看,婚俗文化的传承实际上是一个通过符号互动而不断传播的过程。在浙江省桐庐县莪山畲族乡的调研中,笔者发现该地的婚俗文化颇有特色,并且其传承现状较为乐观。新人在婚礼仪式上通过一系列符号的表演与传播,对当地传统婚俗文化的延续以及对当地畲族群体的民族认同产生了一定的影响。笔者以传播的仪式观作为研究视角,将婚礼仪式视为一场富有寓意的婚俗文化传播仪式,以浙江省桐庐县畲族聚居地——莪山畲族乡为例,通过考察畲族婚俗仪式的过程、具体特征及其深刻内涵等,探究仪式传播在民俗文化传承中的作用,以及婚俗仪式传播与想象共同体建构、民族认同塑造之间的关系,以此深化人们对少数民族传统民俗传承与保护的认识。

一、婚礼是一场文化传播的仪式活动

婚礼作为群体性的社会人文活动,它通过符号的展演和特定的仪式规则进行婚俗文化的传播。婚礼仪式具有两个突出特征即象征性与表演性,其中象征性经由表演性呈现出来。一系列具有象征性的符号、具有指代性的动作及其意义构成了仪式整体,它是一种模式化的象征性活动,人们凭借这个过程共享民族记忆、情感与信仰。以浙江莪山畲族乡婚礼为例,首先,莪山畲族乡婚礼以对歌、特定的器具服饰为媒介和符号进行了丰富的意义表征,婚礼中的人物、器物、声乐等仪式化要素都贯穿着整个婚礼的始终;其次,莪山畲族乡的婚礼规则赋予了仪式参与者包括新人、伴郎以及亲戚长辈等不同角色自愿地进入到这场婚礼中“表演”的权利,也即是仪式参与者在共同的场域下开展的具有民族特色的群体间文化交流活动。人们经由恰当的行为方式进行角色表演和意义共享,共同完成这一场婚俗文化传播的“文化表演”仪式。

(一)仪式的传播手段(工具)

米尔顿·辛格在《当一个伟大传统现代化之时》一书中提出“文化表演”和“文化中介”的概念,他认为“文化表演”包括人类语言性和非语言性的交流,“文化表演”正是由“文化中介”组成的——交流的符码不仅是语言,还有那些非语言媒介如器物等。[7]

传播通过对象征符的创造、认知与运用,构建了人们现实生活的意义模式。人们在仪式中倾注了自己的情感、观念、思想等,传播是仪式参与者为了展示符号元素而进行的“表演”行为,而符号的表达不仅仅只有一种形式。仪式的流程完备依附于参与仪式表演的道具、歌声乐曲、肢体动作等传播工具,这些传播工具对于仪式中文化表演的开展和符号意义的共享不可或缺。在莪山畲族乡的婚礼中,传播者把语言性质的对歌以及非语言性质的特定器物与行为动作转化为声音符号、道具符号和动作符号,并注入了婚俗文化元素并使其服务于婚礼仪式。所有的仪式参与者在这个文化场域中各自扮演着文化角色,展现了仪式的文化趣味性与戏剧性。

在结婚之前,莪山畲族乡的青年便以“缘歌”来寻得意中人,他们在公开场合以山歌表情达意,并用对歌的方式考验对方的才情。在新郎娶亲之前,新娘须以哭腔唱歌,诉说自己对父母、兄弟姐妹的依依惜别之情,俗称“哭嫁”。新娘哭唱得饱含真情实感还能博个好彩头,当地畲民认为新娘哭得越悲情则意味着未来生活越幸福美满,即以悲衬喜。在婚礼宴席上,还有个颇为有趣的环节,俗称为“调新郎”,即新郎须把酒菜逐个唱出来,餐具、酒和菜肴才会随之上桌;待客人尽兴而归,新郎也需将酒菜名、餐具名一样一样地唱出来,厨师相应地收拾新郎所唱之物。在闹洞房环节,青年们也会用山歌表达对新人的祝福之意,唱着闹房歌和祝贺歌,祝福新郎新娘和和美美。可以把对歌视为富有亲和力与感染力的象征性符号,歌曲所表征给仪式参与者的是蕴含在其背后的莪山畲民单纯朴实又重感情的民族品质。莪山畲民用劳动创造美好生活,也祝福着一对对新人走向幸福。这种质朴的情感叙事方式受到莪山畲民的认可和喜爱,对歌激发了莪山畲民共同的地域文化心理。

除了对歌这一声音符号,莪山畲族乡的新娘出嫁时还运用特定的道具符号进行“文化表演”。结婚当天新娘要梳扎“凤凰”头,身着“凤凰”装以示吉祥如意。凤凰头是在梳着凤凰髻的基础上戴上凤冠形成的,将头发以螺旋状盘绕于脑后就梳好了“凤凰髻”,然后佩戴上由珠串、银盖、银钗、银花、银片组成的尖角凤冠。凤凰装形似凤凰绚丽的羽翼,其色彩鲜艳斑斓而不错杂,上面绣着凤凰和牡丹的花案。接着给新娘戴上项圈、手镯等银质饰品以及铜制圆镜,再为其盖上两侧穿着桂圆的红盖头,新娘便梳妆打扮完成。笔者把器具看成是一种“文化中介”,莪山畲族乡的婚俗文化传播仪式正是借助凤凰头饰、凤凰装、圆镜、五果、龙凤喜烛、桂圆、五谷种子、红蛋、红布袋等具有象征意义的符号道具为媒介进行传统文化的仪式化表达,莪山畲民通过这些符合本民族审美心理的器具来表征婚礼仪式中的一系列意义,也经由这些器具一代又一代地传承民族文化。尤其是雕刻着各类纹饰的银质饰品,它们是中华传统雕刻技艺与畲族文化相交融的产物,彰显着畲民淳朴、神秘的民族色彩。这些器具的存在构成了莪山畲民在婚礼仪式中传播本民族文化的必要条件。

莪山畲民还充分运用动作符号为婚礼仪式增添戏剧性色彩。新娘被接到夫家之前需要带上自家的三口米饭,即新娘先将木筷递给背后的兄长,兄长再把木筷穿过新娘胳肢窝摆到餐桌,之后新娘便从准备好的米饭里咬三口饭并吐到手绢上,由兄长把手绢叠好让新娘将其带到男方家里,这寓意新人婚后将获得农畜丰收。在婚礼中,新人须各自拽住彩绳的一头,相对而立,在宾客的注视下拜堂成亲,接着一同前往炉灶,新娘托举竹筒让新郎向炉膛内吹气,使灶内燃起熊熊火焰,这一举动寄予了夫妻对今后生活红火美满的美好愿景。劳动作为人类社会实践的突出表现形式,与人们的生活内容有着深刻而本质的联系。莪山畲族乡婚礼仪式中的动作符号富有生活气息,它们与畲民的日常生活息息相关,兼具人文性与社会性,真实反映出莪山畲民生产劳动的激情以及祈愿通过劳动收获美好生活的精神世界,独具农家本色。

莪山畲民的婚礼流程所涉及的符号元素可以分为三类,分别是:作为声音符号的对歌歌曲、道具符号中的器具和服饰、动作符号中的肢体行为。莪山畲族乡婚礼仪式的象征性表达正是通过这三个层面的符号展演而组成了多方位的婚俗文化意义的符号阐释系统。一场仪式中,虽然每个象征性符号所展现的具体意义不同,但主题基本上是一致的,各式各样的符号对莪山畲族乡婚俗文化的意义阐释主要呈现在“和、美、福、旺”的象征性表达上。传播塑造了文化符号的形态与内涵,文化又影响着传播的过程。传播过程中所渗透的视听符号系统均为文化产物,而传播的实质是人类文化的表达与象征,因此传播与文化之间相互交融。简而言之,婚礼仪式是婚俗符号意义与婚俗文化的动态传播系统,仪式中所展现的象征性符号向仪式参与者诠释着民族文化与地域文化。

(二)仪式的规则

表演者和观众的角色由一场仪式中的规则所设定。仪式的开展是井然有序的,参与仪式的个体都能在仪式场域中感受到仪式本身携带的框架,仪式中涉及到的价值理念、行为规范等均包含在这个框架的范畴内,对仪式参与者产生一定的约束力。另外,个体通过身体实践等方式回应着仪式的规范。传播的仪式观强调人们对仪式行为的参与过程,以此来表明、确认和维持正在进行而且已经存在的社会过程的基本秩序。凯瑞曾阐述仪式的目的在于“构建并维系一个有秩序、有意义、能够用来支配和容纳人类行为的文化世界”[1]7。可以看出,仪式的规则能够为符号和意义的表达建立一个富有条理的氛围,并恰如其分地规范参与者的角色及其行为,协调仪式中一系列符号表征的进展节奏。

莪山畲族乡的婚礼流程极为注重礼仪和繁文缛节。从定亲和迎亲方面的流程来看,畲民恋爱充满浪漫色彩,男女双方以歌传情,两人私定终身后便告知父母,托媒说亲。待到正式定亲,女方的舅母、姨母、姑母家便会留她“做表姐”,即请女方在家中做客,女方以对歌形式向亲人依依惜别。迎亲当天,娶亲队伍在半路上会被女方的姐妹以杉刺挡住去路,以讨要媒人的红包。进入女方家厅堂后,娶亲队伍需将丰盛的聘礼罗列在桌上,向众人展示。接着,女方会邀请他们清洗脚部并换上崭新的布鞋,称作“脱鞋礼”。午后,有一个很有趣的环节是伴郎举行“借锅”仪式,这在莪山畲族乡被称为“赤郎借锅”,意为伴郎以唱山歌的方式向女方借用炊具款待宾客。赤郎唱到哪个炊具,姑嫂们就得把先前收好的炊具摆出,只要有一个炊具漏唱了,赤郎就得重新唱借。等到炊具借齐后,赤郎要屠宰一只家禽,并且不能让血落地,如若溅下几滴则相应地要被罚酒几碗,姑嫂们经常趁机捣蛋,以活跃娱乐氛围。

在傍晚过后的婚宴上,待到酒过三巡,新娘须在嫂子唱的“敬酒歌”中向客人纷纷敬酒,同时宾客要将红包置于杯内赠予新娘。婚宴落幕后,男方和女方各派出自己选好的“歌手”打擂台,双方彻夜对歌,将婚宴当日的气氛推向最高潮。成亲后的第三日,新人要一同前去探访新娘的父母,俗称“请回门”。当日,新郎与丈人小酌,同时新郎须唱酒令,岳母则要表示对女婿的关心,将精心准备好的“饭心饭”即含馅料的米饭赠予女婿。女婿也将红包回馈岳父母,以示敬意。基于人情往来,新郎也会请新娘的弟兄们来家中做客,称作“接回门”。宴席中,亲家舅要挑战将藏在糯米饭里的小物件在不能洒米的情况下夹出来,否则将会被罚唱歌。“回门”之后,整场婚礼就圆满结束了。

婚礼的流程仪式充分诠释了仪式的规则性,所有的流程都是约定俗成的,新人与亲朋好友共同遵循这个仪式的规则,以便顺利地走完婚礼流程,所有人都各司其职、各尽其责,按照规则来扮演好自己的角色,仪式需要建构一个行为关系规范才得以顺利进行。在婚俗文化传播仪式中,处处彰显着模式化的言行规范,并且每一条婚礼步骤都承载了不同的文化寓意。这些富有文化趣味性的婚礼规则作为婚礼仪式中的核心内容,构建了以模式化的肢体语言传播婚俗文化的意义交流系统,一是包含婚礼符号意义的婚俗文化传播,二是承载莪山畲民族文化要素的传播,仪式的规则成为一场仪式中独特的叙述方式。在婚俗文化传播仪式中,模式化的动作如“做表姐”、“哭嫁”、“借锅”、“回门”等作为规则的符号化呈现方式,协调与规范了莪山畲民在这场仪式中的行为方式,也唤醒了他们在婚礼仪式中的集体意识——对缔结婚姻之事的重视与祝福。在符号意义化的婚俗“文化表演”中,人们通过观看和参与一套模式化的婚礼仪式,间接或直接地对仪式中所传达的象征性符号进行解读,并将自己的行为进行基于仪式规则的协调,构成有秩序的共同体。这个共同体是社会意识与社会现实的结合体,它包含着仪式参与者的“文化表演”、仪式的规则与集体的架构。除此之外,仪式所遵照的程序是文化的一部分,仪式的有序开展需要借助文化的维系与协调作用的发挥。

二、婚礼仪式中的象征性互动与集体记忆

凯瑞将人类的社会行动比作由一连串符号构成的文本[1]42,对这个文本的认知离不开对符号意义表征的解读。美国心理学家布鲁默基于米德的象征性互动理论而阐释了“意义、社会互动、解释”这三个关键词,他提出象征性互动是以象征符为媒介的社会互动关系,其本质是“互动”,即人们借助符号进行表达与交流。[8]仪式是一个充满了多种象征符号的意义体系,莪山畲族乡的婚俗文化通过仪式这种具有感染力的手段进行意义表述、传递和共享,庞大的象征性符号系统如动作、声乐、器物等在特定情境下以隐喻的方式被婚礼参与者所接收、理解和阐释,这其中包含对符号的解码过程。仪式“场域”里,人们通过婚俗文化符号的象征性互动,继而带来集体记忆以及传统文化的传承。

在仪式的象征性社会互动中,传者通过象征符来释放符码,受者根据接收到的语言或非语言符号进行意义解读,继而反馈、共享他们所得的意义表征。婚礼作为一种媒介仪式,因其具有联结、参与、分享的特点而使得仪式的参与者能够产生共同的文化心理,并在这场婚礼仪式中潜移默化地接收和传播某些象征性符号的意义。基于此,莪山畲族乡的居民个体在婚礼仪式中的互动传播具有三个鲜明的特征。

首先,具有历史性的族群成员作为符号展演的主体,既是符号的缔造者又是符号的传播者。文化具有历史性,并非所有仪式参与者都能够准确解读畲族婚礼中的符号体系,而具有着一定阅历的畲民能够在观看符号展演的过程中将其表征意义与本民族历史因素相结合,从而做出更深层次的符码解读。婚礼仪式中的各类象征符号所包含的文化表意,一方面是民俗的传播,另一方面是莪山畲族乡本土历史文化元素的传承。在莪山畲族乡的婚礼中,新娘作为婚礼仪式中最突出的文化表演者,以一系列装束创造出契合畲族历史文化传播的情境。新娘出嫁时梳着“凤凰头”并在红盖头两侧挂上桂圆串,新娘通过这个带有民族特色的传统装扮向在场的其他人传达了特殊的符号寓意,接着人们主动或被动地解读凤凰头、桂圆串这些婚俗符号分别具有的“吉祥和谐”和“早生贵子”的表意,而更深层次地,具有历史性的畲族群体的成员能够进一步解读出“凤凰头”所蕴含的民族图腾崇拜与祖先崇拜的重要意义。“凤凰头”与“凤凰装”均承载着畲族灿烂的历史文化,新娘在婚礼仪式这场文化表演中经由一系列符号的组合,将本民族历史文化内涵向观演者传播,进而推动文化传承。畲族新娘在成婚时须以“凤凰装束”的习俗示人,这不单是祖祖辈辈流传下来的民俗瑰宝,更是畲族文明的细致呈现。

当然,参与仪式的畲民都是具有特定文化背景的个体,任何符号意义的表征都是不同人在主动或被动的情况下进行解码的产物,因此符号的释义并非始终一致,随着历史时代的发展演变以及不同人在文化背景上的个体差异,仪式参与者对同一符号的解码不尽相同。比方说,“凤凰头冠”是中国古代新娘出嫁必戴的头饰,寓意是能享受贵妃、娘娘般的福气。由于如今现代社会中已经没有了古时候的贵妃、娘娘,莪山畲族乡的新娘沿袭下来的这一传统头饰的寓意有了很大的改变,俨然变成了吉祥与夫妻和谐的象征,但也有部分畲民认为“凤凰头”这一符号寓意着新娘走向荣华富贵。

其次,莪山畲民在婚礼仪式中运用一系列的器物符号来定义自己的行为意义,同时又通过符号来理解别人的行为意义。人们往往运用特定的器物和行为来表示吉祥以及辟邪,其中,器物的外观形状及其包含的特质经由人们的类比联想使其具备概念上的辟邪驱魔的护身功用。在器物方面,例如迎亲时夫家须派人一路护卫着新娘前往新郎家,新娘有时会于胸前挂上圆镜以驱鬼邪。在畲民的传统观念看来,镜子有类似于“照妖”的效果,它能够使妖怪现原形,当鬼怪被镜子照到自身的影像时便会死去。类似地,在新人床上布置的几盏灯火也具有辟邪的表征,因为畲民认为鬼怪惧怕火光,火可以消灭妖魔邪气,消除新人内心的忧虑,寓意着新人能够拥有吉祥平安的生活环境。

在行为方面,比如当嫁妆送到女方家后,赤郎须杀一只男方家带来的雄鸡用以抵挡煞气,公鸡因勇猛强悍的特征被畲民赋予驱邪的象征意义。此外,畲民之所以通过“哭嫁”来成亲,是因为民间传说办喜事会引发鬼怪的嫉妒,新娘作为婚礼中最美丽的人物,极有可能遭受邪气侵害。新娘为了平安出嫁,她便需要做出与喜庆氛围不契合的举动,以悲泣迷惑鬼魅来躲过一劫。莪山畲族乡新婚之夜还有着整夜对歌到天亮的习俗,对歌是畲民之间传递信息的一种喜闻乐见的方式,对歌中忌讳唱不吉利的歌曲,而彻夜对歌这一行为符号象征着辟邪。在莪山畲民的潜意识里,魔鬼喜欢于黑夜出没但又惧怕热闹嘈杂的场景,而新人与宾客的彻夜对歌正是在一片欢声笑语中度过漫漫长夜,故能够驱赶邪魔,为新人带来吉祥。

虽然现实世界中并不存在鬼邪,但通过富有驱邪意味的对歌方式,“仪式中那些被认为具有无比威力的辟邪物以及极富象征性的行为举动都给人们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影响,以至人们误认为这些仪式活动真的会产生神奇的驱邪作用。”[9]仪式中的象征符一方面包含着人们的思想观念,另一方面又刺激着参与者的情绪,象征符所表达出的观念与情绪的综合使仪式强化了它所要表达的内涵。人们渴求驱魔除邪的共同心理愿望借助器物符号和行为符号进行表达,同时符号与意义的交织使人们形成对同一符号的相似或相同的解码,进而婚礼仪式的所有参与者便能够以放松的心态融入到这场仪式中。

最后,符号表征的完整阐释依托于特定的情境,同时这个情境也塑造了仪式参与者的集体记忆。莫里斯·哈布瓦赫[10]认为集体记忆以各种典礼性、仪式性的英雄壮举形式出现,并在诗人和史诗性的诗歌中出现。而保罗·康纳顿[11]认为,一个社会通过举行仪式保存和重现记忆。有关过去的意向和记忆知识,是通过(或多或少是仪式性的)操演来传达和维持的。事实上,集体记忆跳脱不开情境,情境指人们身处的环境和场景,包括时间、地点、人的行为和角色等。集体记忆需要依托于各种符号的影响才得以产生,正是这些情境构成仪式参与者的记忆框架与塑造着他们的民族情感,而集体记忆与共同情感又维系着他们的共同信仰。从心理学的角度来看,仪式与其他传播媒介如图像、文字等相比具有塑造集体记忆上的特殊性。畲族婚礼仪式不仅传播信息,还借助一系列符号塑造了丰富而具体的情境。情境将历史与现实相勾连,使集体记忆被唤起和不断再现,并且推动着畲民在参与仪式中逐渐产生或者强化对本民族传统的正面情感如自信感、自豪感,具备积极的情绪是畲民认知本民族历史文化的基础;仪式中一个个符号被赋予了情境中的特定含义,相反,任何符号唯有在一定的情境当中才能切实地表达出其表征意义。庞大的符号系统需要仪式参与者的共同关注与解码,在畲族婚礼仪式的符号解码过程中,畲民通过与在场其他人的互动交流达成信息共享、情感共鸣,使自己与群体相互联结,在这个过程中,个体增强了与他人之间的契合度并感受到一种群体性的、民族性的心理归属;仪式作为一种象征意义的结合体,具有强化价值准则的功能。[12]畲族婚礼仪式是符号的集合体,其中蕴含着畲民共同认可的行为规范与价值体系,仪式通过一系列符号的文化表演引发畲民对本民族行为规范与价值体系的集体认同。

莪山畲族乡婚礼仪式成为畲民创造集体记忆与民族情感进而发生信仰共享的媒介情境,仪式的参与者通过接收、解码和传递一系列的婚俗文化符号来深化自己对本民族、本地域传统民俗的理解与归属感,这也可以视为一种信息反馈。当这些婚俗文化符号的表征渗透到每个仪式参与者的内心时,便会潜移默化地形成一种集体记忆和自觉遵守的社会观念,最终人们达成了信仰的共通与共享,这又使他们之间的社会联系更加紧密。在婚俗文化传播仪式中,一对新人作为首要的象征性符号的输出方,向人们展示了婚礼中涉及到的一系列器物、服饰、用具、声乐、流程规则等,而受者由于与新人的民族背景、自身对本民族文化了解程度等方面的个体差异并不明显,因此对于婚礼仪式中呈现出来的象征性符号组合往往欣然接受,并且将其内涵传播给他人。

从莪山畲民在参与婚礼仪式中对本民族婚俗文化的接受心态方面来看,他们都是处于一种娱乐化的情境中——例如新人及其亲朋好友在婚礼中要接受一关又一关的“考验”,不能顺利通过“考验”者就要罚唱歌。仪式的参与者在仪式的场域中旁观或者是直接参与这种“文化表演”,这种具有趣味性的仪式环节构建了一种轻松融洽的、偏向感性的传受互动模式,塑造了愉悦嘻耍的民俗交流情境,让婚礼仪式在模式化的规则与传统民俗的天平中达到平衡。

三、婚礼仪式中的想象共同体与民族认同塑造

(一)仪式的共享:文化根源的认同和维系

美国学者安德森指出,通过仪式性的媒介接收活动,如同时观看某一媒介事件,人们可以获得共同的文化感受,以及对拥有相同体验的其他社会成员的感知,这构成了“想象的共同体”。[13]可以说,仪式不但呈现和阐述了人们的社会行为,还包含着个体的情感与价值观表达。人类所生活的现实世界与想象的世界凭借仪式中一系列象征符而彼此交融,想象的共同体可以理解为一种具有情感的社会文化存在,它由仪式的参与者共同确认,并且它激发了人们的民族认同感。

基于以上观点,笔者认为,莪山畲族乡的婚俗文化传播仪式恰恰建构了或者是存在于一种“想象共同体”中,具体表现为群体基于共同生活习惯、历史、思想等方面而约定俗成的社会关系,并且维系着想象的共同体的纽带是他们之间共同的文化根源。莪山畲民作为一个想象的共同体,婚礼仪式便是交流分享本民族文化的平台之一,但婚礼仪式仅仅是在表层上将群体联结起来,真正激发他们对民族价值和民族文化的认同感的是婚礼仪式中一系列象征性符号意义的交流与共享。

仪式本身就是传播信仰与意义的媒介[14]。笔者认为,婚礼仪式是对民族传统文化的生动性展现,它作为婚俗文化传播的形式载体,促使人们在象征性互动的神圣场域中感受民族共同的文化信仰、价值观、情感等,获得精神体验与慰藉。其中关于莪山畲族乡婚俗文化的视觉性符号或听觉性符号,譬如带着鲜明民族色彩的“凤凰头”装扮、混合着质朴乡音和浓郁情趣的对歌等等,都迅速地唤起婚礼仪式参与者的情感归属与共同信仰。仪式是具体的,而信仰则是抽象的,仪式的一个重要价值在于它作为一种载体在潜移默化中向世人传播了无形的文化信仰,即文化信仰是隐含于仪式中的思想价值观念。婚礼仪式通过喜闻乐见的象征性符号传播成为仪式参与者信仰的表达与分享的场域,莪山畲民所生活的现实世界和想象的世界在仪式符号、仪式表演、仪式规则、仪式氛围下互相融合,同时人们主动或被动地解码和传递符号的表征意义而凝聚在一起,建构和维系了共同体的文化信仰。正如凯瑞所说:“在参加仪式的过程中,人们并不关注是否学到什么新的东西,而是注重在规则化的仪式程序中使特定的价值观和世界观得到描述和强化。”[1]28因此,莪山畲族乡的婚礼仪式可看作是参与者进行民族认同的确认的文化场域,也是思想价值观即共同信仰分享的一个生动过程。一系列的婚俗符号作为传统文化中的一部分,构成莪山畲民彼此间相同的文化根源,并通过仪式的共享和传播使民族认同得以确认和维系。

(二)共同信仰的表达:民族认同感的塑造

对于婚俗文化,其仪式传播的过程是“传统文化符号被创造、理解和应用、改编于现实生活的过程,以塑造、完善受众的文化观、价值观和生活观为目的”[15]。在婚俗文化的传播中,各种有意义的象征符被解码与运用,人们基于此拥有和巩固了共同的信仰观念。

莪山畲族乡的婚礼仪式中,畲民将族源神话融入到服饰媒介,新娘身穿的“凤凰装”从侧面展现了畲族的起源及其神圣的图腾信仰。图腾不仅是一个民族精神与文明的表达,更是一个民族永久的集体记忆。畲族信奉盘瓠,认为盘瓠是畲族的始祖。盘瓠是春秋时代一位在战火中破敌立功的英雄人物,相传他受赐与公主成婚,公主身穿凤凰装嫁给盘瓠,盘瓠与公主所生的后代把劳动工具“黎”、“篓”(雷)、“篮”(蓝)、“盘”作为自己的姓氏,这便是畲族姓氏的起源。共同祖先认同与世系记忆通常被视为民族概念的核心内涵,它对民族认同的形成和社会的承继具有重要意义。[16]图腾作为一个民族历史文化的象征符号,它能够帮助人们对自身的族群归属产生清晰的认知,即唤起一种强烈的民族身份意识。凤凰装以生动形象的视觉表现形式追忆畲族的祖先盘瓠,并含蓄地包含着姓氏起源传说,从而唤起了莪山畲民的历史记忆,同时畲民把自身的情感、祈望和价值观寄托于图腾中,传达了畲民的共同信仰,进而畲民彼此间产生内心共鸣,认同和维护了民族内部的血缘关系。图腾崇拜不仅包含着畲民对祖先和民族姓氏的追溯,还蕴含着对祖先的英雄崇拜情结,这在畲族的社会延续中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集体记忆产生于一个族群的生产生活并附着于客观世界而再现,为族群所共享。莪山畲民的集体记忆不单由服饰中蕴含的祖先神话故事以及姓氏起源传说所组成,还有着关于生产生活的部分。对歌贯穿着新人缔结姻缘过程始末,对歌的内容按照题材可划分为叙事歌(包括神话传说等)、杂歌(包含爱情、劳动生活、伦理道德等内容)和仪式歌(包含婚仪歌、纪祖歌等),其中杂歌在婚礼前后使用得最为频繁。莪山畲族乡的新人在相遇相知、迎亲娶亲、用餐等过程中都需要杂歌的助兴,杂歌中的劳动歌与缘歌(即情歌)均是畲族姑娘在山间劳动时偶遇心仪的小伙子而编唱的传统歌曲,一般由姑娘主唱,小伙子根据姑娘唱的词义对唱,表达劳作丰收与谈情说爱的意味。传统民歌作为畲族人们在生产生活中积淀下来的口头文学,它不仅是一种集结了畲民智慧的文化表达形式,还是畲民生产生活的缩影,其中蕴含着畲民历史以来上山劳作的生产生活方式以及畲民对劳动的赞美、热爱之情。它以声音符号的形式在新人缔结婚姻的始末不断地再现与传播,集体记忆在传统民歌的传唱中被进一步强化。

从族群的集体记忆及其符号的传播,再到其被内化认同,带有莪山畲族乡当地文化内涵的象征性符号存在于婚礼仪式当中,它们共同烘托了民族共同情感,民俗的传播意义随之升华。婚礼仪式不单单是婚俗文化的呈现形式,它还使莪山畲民聚集在一起,构建了一个集体记忆共享的公共空间。人们不仅共享符号的意义,还通过这个公共空间来加深自己对本民族历史文化与生产生活的理解。

仪式具有两面性,它不仅能显示现实,还能缔造现实。婚俗文化的传播是莪山畲民建立、联结和改造现实的过程,人们通过象征符对客观存在的社会现实进行创造、认识和解释来建构了社会关系,主要体现在人们在一个时空场域里对共同信仰的维系。人是社会活动的产物,人的主观性在社会关系的建构中发挥着很大作用。共同信仰又作为一种文化的力量,在塑造人类的现实行为中产生影响。不同的人基于自己的生活经历、经验而对仪式活动中的符号产生不同的意义解读,同时又在与其他仪式参与者共享自己对象征符的认知过程中,逐渐形成一套完全被自我与他人所接纳的观念与信仰。“当仪式表演节目张扬出的各种观念与人们已有的信仰相吻合时,就成功地促使人们做出与信仰制造者目的相一致的解读。”[17]在这个社会关系构建的过程中,人们会对个体与社会之间的辩证关系引发思考,从而渐渐地产生一种认同感。

人们不仅创造现实,还维系着他们所创造的一切。整个婚礼仪式中,无不透露着莪山畲民对生产生活的热爱,畲民用仪式的方式传播和维持着他们所创造的符号意义。婚礼中的声音符号、动作符号和器具符号对于畲族文化的传承发挥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从作为口语媒介的“缘歌”来看,它是一个融合了畲族文化的叙事文本。畲族青年在遇到意中人时需要以唱歌形式吸引对方,大部分缘歌是以山间劳作中的某一事物为依托来表达男女间的真情实感,这种具有独特民族风格的文化生活形式在畲民生产劳动的山间流传,传承了畲民辛勤劳动的文化传统和以歌定情的民族习俗。

从作为身体媒介的动作符号来看,婚礼仪式中拦路、留风水、脱草鞋、拜灶神、借镬、杀鸡、拜堂、安床、回门等环节均发源于畲族传统文化。例如,赤郎到了新娘家要向灶神行“拱手礼”,即双手抱拳将身子略向前弯以示尊敬,还要以歌高唱来借炊具,待炊具借齐全后须亲自宰杀家禽以招待宾客等,均彰显了畲民对神明的敬仰以及盛情的待客之道,人们通过这些动作符号表达了共同的心愿,即希望在灶神的庇佑下让家人健康与平安。再例如,男方家须在结婚前请“亲家伯”(即男方派出的歌手)到女方家说亲,女家姑娘们须对亲家伯故意刁难,倘若亲家伯未能巧妙应对,则会被姑娘们以灶灰抹脸并赶出女方家并要求男方家另换人前来说亲。刁难亲家伯这一动作符号包含了畲民丰富的生活内容:首先,亲家伯须唱功了得,到了女方家要与众多前来刁难的姑娘们对歌,这传承了畲民历史传统中以唱山歌交流思想情感的风俗;其次,姑娘们以灶灰抹亲家伯的脸,实际上意在警告男方在结婚后不许欺负女方,蕴含着男女平等的思想,并且灶灰象征着炊事,体现了畲民对炊事劳动的热爱传统。莪山畲族乡的婚礼还多方面凸显了畲族传统美德中的孝道,如新娘出嫁前要逐一拜访亲戚长辈并以对歌形式依依惜别、当新郎吃完岳母递上的“饭中饭”须把红包放进碗里以表达对岳母的感恩之情,等等。此外,该婚礼仪式中也充满着畲民对幸福生活的向往情绪,如夫家要找一位儿孙满堂的“大姐”来“安床”,安床的同时要说吉祥话。畲民在婚礼中遵循一系列的仪式规范,旨在通过身体实践,以有形的方式呈现支撑畲族群体的形而上学。畲民在婚礼仪式中以其自身的身体动作传承畲族的一系列价值观和传统风俗,并且个体在这个身体实践的过程中巩固了有关畲族传统文化的记忆。

从器具符号来看,比如新娘的凤冠通常就地取材,以山竹为原料制作,并配以带有象形类字符纹的银质饰品。畲民结合历史长期以来的生产生活,以纹理图案为载体表现出自然风光景象,这些纹饰一方面蕴含着畲民在山间劳作的集体记忆,另一方面包含了人与大自然和谐相处的理念。在长期的历史变迁中,畲族新娘的凤凰装束坚守并世代传承了祖先起源的传说、山间劳作的生活习俗、图腾信仰等民族传统文化,是一种对畲族历史的叙事以及畲民对自我民族身份认同的表达。

仪式寄托了人们的个人愿望、生活态度以及社会情绪,仪式参与者往往根据自己的原有信仰观念对仪式中的一系列符号进行解码,当这些符号所携带和传递出来的集体记忆、习俗、价值体系等与自己产生心理趋同时,那么这些反映出民族精神与风俗习惯的符号便成为构建民族认同的重要介质。婚礼中一系列的媒介工具激发了畲民对本民族历史文化的情感依附,人们通过婚礼仪式的符号感受历史文化的传承并获得心理上的强烈认同。仪式所强化的不仅是参与者的归属感,更重要的是它推动个体与民族缔结了更为深层次的羁绊。婚礼仪式中展现的婚俗文化在本质上是民俗凭借一系列符号表征“使人们对于民族文化的种种想象落实到实处,以重建想象的共同体”[18],继而,民族传统文化在这样的共同体中被不断地接受、认同和延续,强化了个体的民族认同感。

四、结 语

仪式是象征符的集结体,又是一系列正式的、具有可重复模式、表达共同价值、意义和信念的活动。[19]它作为符号与意义交织的模式化社会行为,具有一定的社会性同时又兼具文化表征的功能。同时,仪式所突出的是参与者彼此间进行符号意义的交流、共享文化信仰的过程,其中涉及的符号元素又与人们的生产生活习惯密切关联,能够反映出人们的社会实践。

莪山畲族乡的婚礼仪式是以共同信仰为根基的具有民俗传播意义的活动,它以动作符号、声音符号和道具符号抽象化地表达了畲民的生活观念与传统习俗,但又不同于现实世界的日常生活琐细。在仪式的传播过程中,信息的共享和交换都为共同体成员对文化探寻根源、提升自我民族意识提供了可能。[20]事实上,仪式包含着个体对符号表意的认知,而符号附着和联结着深厚的社会关系,在畲民这个共同的身份下,符号意义的共享使世代传承的思想文化观念、信仰以及情感得以建构和维系,并联结为一个具有意义的想象共同体,从而塑造和强化了民族认同,这也是参加婚礼仪式对于莪山畲民的根本意义所在。另外,在现代化程度不断加深的社会背景下,我国需要加大对少数民族民俗的保护力度,谨防我国传统文化“失根”。为贯彻落实“双百”方针,相关部门要善于利用各类民间仪式,促进各地更好地传承民俗,进一步增强民族认同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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