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款整形的女贪官们取悦了谁?
2018-01-11李桂
李桂
退休刚一个月,重庆市安全技术职业学院原院长杜晓阳落马了。
2018年9月4日,重庆市纪委监委通报杜晓阳涉嫌贪污受贿案时披露,她迷恋整形,动辄刷卡10万元用于整形——她的脸,因过度整形已无法正常表达悲喜。
近年各级纪委通报的案例显示,迷恋整形美容的女官员,远不止杜晓阳一个。她们中的一些人,为了筹集整形美容的高额费用,甚至贪污受贿挪用公款,一掷千金,从脸一路整到屁股。
女性、官员、贪污、整容,每个词语背后隐藏着无数故事,组合到了一起。
20岁整脸,50岁拉皮
“杜晓阳疯狂迷恋整形,在他人‘漂亮、身材好的夸赞中自欺欺人,享受年轻的错觉。”重庆市纪委的通报曾这么评价落马的杜晓阳。
在重庆市纪委办案人员看来,她的脸已经整得有些过度了。调查杜晓阳的过程,办案人员发现她不止一次“笑着”流下悔恨的泪水,“因为她那张过度整形的脸上,连悲伤的表情都难以呈现。”
与杜晓阳不同,辽宁省鞍山市国税局原局长刘光明迷上了整屁股。据媒体报道,刘光明曾前后花费近500万元去香港等地整形,光是臀部的整形费用就高达约50万元人民币,一度被称为“鞍山最美屁股”。
“我觉得这个女的简直就是变态,像她这样的来找我(整形),我肯定让她先到北京安定医院去做心理评估。”谈起刘光明对整形的追求,协和医科大学整形美容外科博士、知名整形医生陈焕然认为“她的心理明显已经不健康了”。
从业40余年,陈焕然接触过诸多前来咨询、整形的公职人员,公职人员的整形手术,多是基础的抗衰老项目,比如割眼袋、去皱纹、打除皱针等,女性公职人员则会增加一些腹部吸脂等塑身项目,“与艺人相比,官员们无论性别,对整容的艺术性和创造性都没有太多要求”。
陈焕然介绍,有些三四十岁的女性公职人员面临着升迁机遇,希望通过改变外形保持自己做事凌厉的形象,“到这个年龄段,眼袋什么的肯定出来了,平时看起来没什么精神,割个眼袋是短平快的操作。”50多岁的女性公职人员,很多人退居二线,工作不再繁忙,“偶尔会去参加一些活动、做一些报告,所以会捯饬捯饬自己。”
与人到中年的公职人员所青睐的项目不同,“刚刚参加工作的年轻人,喜欢做鼻子、下巴这些能够让面部轮廓更加立体的项目,就是希望能漂亮点”。
陳焕然还发现,公职人员整容的另一个显著特点是,能给出的恢复期都非常短。曾有一名女性厅官通过朋友介绍找到陈焕然,希望能改善一下自己三角眼的情况,但她只有7天时间,“公职人员没多少时间,所以她们希望消肿恢复快。”
因时间受限,节假日成了公职人员整容的高峰期。陈焕然表示,过去有些官员还会利用到北京开会后的空当或以出国度假为由请长假,换取整容恢复的时间。
无论是“像自己”,还是要求很短的恢复期,都是为了整容一事不被他人知道。
在十七届团中央委员、中国人民大学政治学博士杨森看来,这种心态跟一直以来的政治传统有关,“我们的政治传统要求一个人中规中矩。公职人员的着装,一般都不会特别鲜艳或者出格。整容,在传统观念里就是比较出格的行为。”
为升职,也为躲避追查
现实官场中,不少公职人员将前途和外貌联系起来。
陈焕然曾遇到过一名20多岁的女生,刚刚考到某部级单位。在陈焕然看来,女生长得不丑,只是人中比较长,眼角和口角之间的距离过大,这两点就注定了女孩日常会“一脸苦相”,看起来比较严肃。
女生告诉陈焕然,领导日常在办公室不爱搭理自己。遇到出差的活儿,另一个长相甜美的女生总是被派到北上广等地区,而她只能去西北等地。为了改变这种情况,该女生想要把自己的外貌整得可爱一点,“希望更讨人喜欢”。
在重庆市某区宣传部门工作的梁丹也表示,长相出众的女生,在工作中确实会享受到某种程度的优待。
在杨森看来,外貌的优势不止存在于公务员系统中,职场上都是如此。但不同的是,公职人员的升迁、调任,受上级领导的影响更为明显。“上级对公职人员提拔影响的权重更大。在组织部的考核中,上级有时候还有投票权。”
某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公职人员对记者表示,整容本身没什么大问题,但整容之后,利用自己的外表实施性贿赂,就是违背道德又违背法律的事情。
上述人士表示,虽然各种规章制度对干部的选拔和任用做了非常严格的规定,但实际操作中,有时候还是凭领导喜好。此时,通过性贿赂去讨好领导这一手段,就有了用武之地。
《东方今报》报道,2010年,时任郑州市常委、纪委书记王璋在给派驻各单位纪检机构的负责人上培训课时,提到刘光明将部分非法所得用于整容,是为了“以色相勾引官员”。
另有一部分女官员整容则是为了躲避追查。
2015年5月,合肥市公安局经侦支队侦破一起特大虚开增值税发票案件。合肥一名退休女干部渠某罪行暴露后,为了躲避抓捕,多次前往医院做整容手术。
据办案民警透露,渠某被抓获当天,其外出就是为了和医院商谈整容手术相关事宜。此时,渠某已经完成了牙齿矫正、打针去皱纹等手术,相貌上有了一定的变化。如果等到其整形成功,她就可以持相关证件外逃到法国,并获得相应的避难手续,侦查工作将难以开展。
无独有偶,今年7月,中央纪委国家监察网发布了一篇名为《费尽心机“易容术”难逃“猎狐”行动天网》的文章披露:2005年,某企业会计潘某涉嫌贪污潜逃后,为了躲避追踪对眼部和鼻部进行了整形手术,改变了外貌特征。最终,办案人员通过结合高科技人脸比对手段,确认了潘某的身份。
“走歪的人生不能重来”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关键还是要看钱的来源。”原资深法治调查记者、现北京市中闻律师事务所律师刘长表示。
2016年,高邮市农委原现金会计柏玲涉嫌贪污公款1000余万被调查。柏玲供述,自2013年1月开始到高邮市某美容店消费,消费金额逐渐变大,有时全身会贴满每张上万元的面膜,花费一度达到了上百万元。没有那么多钱揮霍的柏玲,想到自己手上掌管着单位的小金库,于是动了心思。截至2016年3月向司法机关投案自首,她在美容店的消费达到了830多万元。
和柏玲相比,北京市卫生局原工会主席白宏将公款用于美容的时间更长,项目也更多。白宏动用自己负责管理的工会公款累计399.9万元,用于个人美容、美体消费等,包括多功能塑身、胸部舒活、立体爆脂等几十种。
媒体报道称,1950年出生的白宏,“乌发如云,肤白如玉,面部和眼角没有一丝皱纹,看上去年轻20岁”。但代价高昂,最终她因贪污罪被北京市一中院判处有期徒刑15年。
还有一些女性官员靠收受他人办理的美容卡等形式美容。北京市财政局经济二处原处长杨苹,明示并收受一些单位为其办理的美容卡进行美容消费,金额共计人民币38.9万元。她利用职权上的制约关系,在一些单位报销美容消费发票,金额达到16.9万元。
《中国纪检监察报》在评柏玲案时曾表示:“追求美没错,但以追求美为名疯狂贪腐则不可原谅。”
杜晓阳
杜晓阳也迷信金钱,在她看来,金钱是“让自己更加年轻漂亮的防腐剂”。杜晓阳的学生大都来自贫困农村,日常午饭连荤菜都舍不得买一份。作为校长,杜晓阳利用工作便利,安排他人套取了困难学生生活资助款共643万余元,吃穿追求档次,动辄刷卡10万元用于整容。
根据重庆市纪委监委发布的杜晓阳的照片,陈焕然发现,杜晓阳脸上有一些肿胀,表情别扭、不自然,“有人为的痕迹”。9月5日,中央纪委国家监委网站发表文章称,“可惜,面容可修整,走歪的人生已没有可能重来。”
(钟华荐自《看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