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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埃尔·奥第艾尔:穿越西伯利亚

2018-01-11

摄影世界 2018年1期
关键词:艾尔西伯利亚探险

15岁时,他开始全球探险;19岁时,他就成为联合航空10万英里俱乐部(United Airlines 100,000 mile Club)最年轻的会员。他的足迹遍布全球各地,用影像和文字为文化遗产存档。他就是美国摄影学者皮埃尔·奥第艾尔(Pierre Odier)。

在这里,奥第艾尔为我们讲述了一段发生在1990年代的探险故事。他和同伴共同穿越西伯利亚,记录下即将消失的尤卡吉尔族(Yukaghir)及其传统文化,发现并拍摄了苏联时期的古拉格(Gulag)监狱,为研究西伯利亚地区文化及历史提供了影像文献。

如今,摄影作为一种研究和记录工具,越来越多地被运用于科学活动中。对于皮埃尔·奥第艾尔来说,在西伯利亚拍摄的图片,属于“有用的摄影”。在本文的采访中,我们便着眼于了解在科学研究的过程中,如何将摄影与文化研究相结合,以及如何进行摄影文献资料采集等。

对话皮埃尔·奥第艾尔

是什么吸引你开启这段旅程,此次探险的目的是什么?

奥第艾尔:第一次产生穿越西伯利亚这个想法缘于我偶然发现东西伯利亚的科累马(Kolyma)地区存在一个几近消亡的民族——尤卡吉尔。他们生活在最极端的气候带中,与常年封冻的密寒森林为伴。经过两年的筹划与准备,我们最终确定了行程的路线与任务:此次西伯利亚大陆探险以中国北京为起点,途经乌兰巴托,穿越蒙古。美国队员于1994年6月19日在伊尔库茨克与俄罗斯队员汇合,一同穿越西伯利亚大陆抵达阿拉斯加。我们再穿越阿拉斯加返回美国。途中我们需要进行尤卡吉尔等本土民族的视觉资料拍摄工作、搜集并整理当地民族口述历史和传统文化、记录当地部族草药的使用情况、完成关于持猎和采集族群的学术著作,并将所有科学发现和记录提供给教育与科研部门。

借助影像进行科学考察、完成纪实影像研究是一项复杂的工作。在探险开始之前,需要进行哪些准备工作?是否遇到困难?

奥第艾尔:我们面临的第一个挑战是如何规划路线。关于尤卡吉尔民族的信息非常少,在俄罗斯科学院民族和人类学研究所的帮助下,我认识了安东,他非常了解科累马地区,而且专门研究尤卡吉尔部落。俄罗斯科学院档案管理员也帮助我们找到几张地图,但是这些地图绘制于不同时期,有些也已经太过时,我们无法确定其中的信息是否还可靠。正当我们一筹莫展,一位上点年纪的科学家给了我们一张手绘地图,里面标注了西伯利亚各种少数民族所在的区域。这是他当年帮政府绘制的地图,但是后来因为经费问题没能印刷。根据他提供的坐标,我们绘制出行进路线,并开始撰写这次探险的任务说明提交给俄罗斯政府,这样我们才能获得这次探险所需要的各种许可证。

繁琐的证件办理手续完成后,我们开始全力以赴为三个月的徒步做物质准备。首先要解决陆上部分的生存需要,准备好帐篷、睡袋、汽油、防水火柴、食物和急救物品。关于食物,我携带了糖、盐、咖啡、茶和牛肉汤精块。在行程中,个人物品尤其是食物需要精打细算、小心保护,只有这样才能确保它们足够全程使用。我的个人设备基本就是照相器材,这些对我来说比食物和日用品更重要。

你所携带的摄影器材都有哪些?

奥第艾尔:那时候,数码摄影还未普及。我的尼康和徕卡相机都需要配备合适的镜头以满足各种焦段需要。一卷胶卷可以拍36张照片,我还得精心选择拍摄对象。陆上行进的90天中,我每天至少需要一卷胶卷。为了避免机场安检的X光照射和各种天气状况可能造成的影响,我把它们分别放在十多个铅盒中。所有这些加在一起对我来说的确是很大的负重。而担心胶卷数量不够的念头,也的确影响到我拍摄时的一些决定。

在接触并拍摄尤卡吉尔族时,有哪些印象深刻的故事?

奥第艾尔:我们用近一个月从伊尔库茨克(Irkutsk)到达科累马地区的小城希尔扬卡(Syrjanka)。在整个西伯利亚地区,尤卡吉尔民族只剩下几百人。想要了解和记录他们的生存状况,必须首先找到村子的族长萨满(Shaman),由他把我们带到村子里去。我们事先打探到,萨满每个月要到希尔扬卡城里诊所拿一次药,同时跟地方政府汇报村里的情况。我们本来指望到他常去的診所能碰到他或打听到他的行踪,最后却是在他的朋友家找到了喝得烂醉如泥的他。萨满把所有的钱都用来买酒了,于是,我们帮他买了药,还有汽油,他也没怎么跟我们客气。他把我们带到码头,那里有一艘很小的船。每年这个时候,河流不再冻结,小船直接把我们送到了目的地。

在尤卡吉尔族居住的村子里,我们很快找到暂时住处安顿下来,并认识了一些当地人。村里的人们热情地跟我们打招呼,给我们提供各种帮助和建议,让我们很快就适应了这里的生活。在当地很多人的记忆中,我们是他们见过的第一批外来者。他们似乎很信任我们,也愿意带着我们去村里的一切重要场所。

在寻找当地文物的过程中,我发现大部分已经被人类学研究所收集走了。于是,我立即开始收集整理村民们口述的历史、当地的传统和神话。这个任务非常复杂:一方面,了解村子历史的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老人,而他们还在犹豫要不要旧事重提;另一方面,他们讲述历史所用的语言很难翻译。我们花了一个星期的时间进行采访和记录,这也让他们意识到自己的部族习惯和文化正在慢慢消失。

完成对仅存的尤卡吉尔人的记录工作后,我们便一路向东,回美国。endprint

在返程途中,你们在西伯利亚的远东地区发现了什么?

奥第艾尔:穿越西伯利亚的远东一角,我们发现了几乎不为西方所知的这个地区和苏联时期的古拉格监狱。这里有密不透风的泰加(Taiga)原始森林,这样的地形的确是个挑战,我们的资源和耐心都面临着巨大考验。但是,安东和我一想到有可能找到废弃的古拉格监狱就非常兴奋。和我們同行的还有六个当地人,一起跟着当地部落首领的儿子走在那条林中小路上,一起探寻苏联监狱的遗迹。这段徒步非常困难,我们要爬过倒下的树干,绕过灌木丛,还要随时小心松动的石头。一个同行者看到了棕熊的足迹,年纪最大的同伴安慰我们说他带了枪,让大家别担心,但是队伍中的气氛并没有因此变得轻松。

广袤而茂密的泰加原始森林和一座座圆形的火山丘,被蜿蜒穿梭而过的河流,以及长达850公里、向北而去的公路切割开。这条R504科累马高速公路由苏联时期囚犯所建造,它将这个偏远地区的大多数采矿营连接起来。

1932年,负责修这条高速公路的爱德华·伯金(Edward Berzin)意识到这几乎是一项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并向斯大林求助。政府调动了一万多名在押囚犯开始修建这条道路。每一英里路(即1.6公里)需要用掉约八万根原木,不少人为此付出生命的代价。死者的骨头被作为填料放在原木之间,为铺设路面搭建稳定的基础。因此,这条路也被称为“枯骨之路”。

请给我们讲讲古拉格监狱。

奥第艾尔:科累马地区是许多古拉格监狱集中的地方。古拉格是苏联政府的一个机构,负责管理全国的劳改营。这个地区监狱的建立就是为自然资源的开采提供劳动力。科累马地区的第一个监狱只是些原始的帐篷,根本无法抵挡当地严寒的气候。

黄金、锡和铀是当地重点开采的资源。后来,黄金逐渐成为首要开采目标,因为黄金可以用来购买技术和机械。当时,科累马地区的黄金产量达到全世界产量的一半。科累马地区最多时有120个采矿营,在此工作的囚犯人数至少有15万。

在科累马地区,严酷的冬季长达八个月之久,囚犯的生存率接近于零。除了极度寒冷,囚犯还会死于疟疾、坏血病、肺炎和脑膜炎等疾病。

我本想多探寻几个古拉格监狱,但是很多问题限制了我。由于大规模的铀矿开采,采矿营所在地仍然具有很高的放射性。布图古昌(Butugychang)是古拉格监狱中比较成规模的一个,被保存得很好。但是,当地人也会告诉你这里非常危险,他们管这里叫“驯鹿生病的地方”。因为气候和地形的原因,有些古拉格监狱只能搭乘直升飞机才能抵达,飞行的费用是每小时750美元,这还是20多年前的价格。

你的照片用于科学研究,有很重要的文献价值。

奥第艾尔:是的。但是在西伯利亚科累马地区的这段经历让我意识到,作为摄影师、历史学家和冒险家,我能收集到的资料太少了。随着我对当地探索的逐渐深入,我才发现自己对西伯利亚及古拉格监狱的了解是支离破碎的。

按计划,在剩下的四个星期内,我必须要穿越西伯利亚到达它的东海岸,所以我不得不离开科累马地区。西伯利亚东海岸的尤皮克爱斯基摩人(The Yupik Eskimos)已经为我们造了一艘海豹皮艇(Baidara),帮助我们穿过白令海峡返回美国。

在离开俄罗斯前的最后一晚,我坐在白令海峡的这一端,决定不动用我保留的最后那一小块牛肉汤精。现在,它就在我的桌子上,时刻提醒我这段难忘的经历。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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