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狂犬病及其根除：美国经历的回顾—引入根除项目

译校│王赫 张淼洁（中国动物疫病预防控制中心）

一、关于计划开发需求和理念的讨论

20世纪70年代末期，在就根除的共识似乎有所发展的一段时期后，开始出现关于如何应对伪狂犬病毒（PRV）暴发的冲突立场，争论的焦点为疫苗接种和根除项目。

1977年，有两项发展加大了对根除PRV的反对，一是动植物检疫署兽医生物制品中心批准了一种PRV疫苗，二是动植物卫生检疫署宣布了之前提议的跨州移动规范。疫苗减少了PRV感染带来的损失，但同时也削弱了行业对根除项目的兴趣。当时，对于这些问题的争议非常激烈，以至于动植物卫生检疫署提出的规范在经历了两年三稿后才最终敲定。PRV主要影响的是留种猪群，因为此类猪群需要清除感染来保留其商业价值，当时有成百上千个留种猪群被感染，有的还是多次感染，某些猪群的净化成本达到数百万美元。

1980年，关注点集中到了疾病的控制上，直到制定了根除计划。当年末，留种猪生产商要求修改联邦规定，允许已使用疫苗的猪跨州移动。1981年初，国家猪肉生产商委员会董事会提出希望废弃关于限制跨州移动的联邦规定，依靠各州控制移动。随着反对根除项目情绪的增长，中西部几个州的猪肉生产商集体站到了相似的立场上。

1981年初，在圣路易斯举行的全国会议强调了行业内的分歧。牲畜保护学会 PRV委员会要求兽医处开展试点项目以确定根除项目是否可行。在关于根除项目的讨论中，主要的问题是养殖场主是否可获得赔偿资金，许多人认为这在根除行动中是非常必要的。试点项目的理念在1982年初被普遍接受，但是，由于缺少联邦资金，项目的实施面临被推迟的威胁。

国家猪肉生产商委员会希望在1983年初启动试点项目，要求动植物卫生检疫署为他们提供资金，或取消关于PRV的联邦规定。经过多次讨论后，国家猪肉生产商委员会提供了10万美元的资金，动植物卫生检疫署提供了40万美元的资金，共同开展试点项目。随后，争论转向赔偿付款的问题。

1983—1984年间，州官员在爱荷华州和伊利诺伊州启动试点项目（无赔偿），随后又在威斯康辛州、宾夕法尼亚州和北卡罗来纳启动试点项目。项目旨在回答两个问题：是否有工具可用于PRV根除？PRV根除的成本是什么，是否合算？

兽医处成立技术顾问委员会，该委员会由美国PRV领域最权威的五大机构构成，负责监督试点项目。该委员会得到以下结论：通过应用目前拥有的工具，PRV区域控制可行。可通过猪生产商和计划协调员认可的方法来完成。在试点项目期间，最初被确诊为感染的PRV猪群有97%成功净化。

初步的经济分析显示，控制PRV的年度成本超过3000万美元，主要来自于接种疫苗的费用。分析还显示，为期十年的根除计划的成本为1.67亿美元，预计效益成本比率为2∶1。

在等待试点项目的结果期间，“疫苗与根除”的争论也逐渐减弱。1986年1月，在一场特别的“陪审团”听证会上讨论了上述结果。陪审团听取了任何希望解释项目结果的人的陈述。一个月后，陪审团开会并以6-1的票数赞成根除，建议任命特别工作组起草根除计划。特别工作组由威斯康辛州的猪肉生产商希尔曼·施罗德领导，在1986—1987年的秋季和冬季提交了根除计划的“第七稿”（因为计划修订了七次，特别工作组才满意文件的内容）供行业讨论。

二、联合参与和决策

生产商是根除计划背后的推动力，大多数生产商的猪群并未感染PRV，也不希望被感染。他们促使州和联邦监管者采取行动。较早的例子发生在第一次PRV全国大会期间，当时生产商坚持要求隔离感染猪群。来自生产商的压力持续贯穿于整个计划中。

最初，代表行业和政府的一些部门按照以下方法采取行动：生产商确保州和联邦层面的资金；牲畜保护学会委员会在业内寻求必要的支持；由州兽医占据领导地位的美国动物卫生协会 PRV委员会向合适的机构提交关于未来国家层面发布的计划标准和规范语言的决议；州和联邦兽医负责执行计划。

州顾问委员会由行业中的各个部门构成，这一理念来自于成功的猪瘟（也被称为“CSF”）根除行动，是行动中的关键部分。由于根除计划是以州为基础开展，顾问委员会在确保各州资金和起草各州规定方面的支持发挥重要作用。

另一个新的理念是成立国家PRV控制委员会。6名委员会成员分别来自牲畜保护学会、美国动物卫生协会和国家猪肉生产商委员会，各提供2名成员，在根除计划开始之前宣布各州最初的PRV资格。委员会的工作持续贯穿于整个计划中，包括：检查各州具体的PRV资格申请，确定该州是否有资格申请，建议兽医处认可各州资格。

三、 国家猪肉生产商的职责

PRV根除计划初期，在一份名为《PRV根除的主要障碍与解决方法》的发言中，弗兰克·穆伦博士阐述了他对该计划的看法，当时他拥有38年同政府打交道的经验，并且最近三年从事猪肉行业。穆伦博士认可了他所经历过各种根除行动中生产商参与的重要性，在发言的一开始表示：“一直以来，我都认为，如果没有产业的参与和积极支持，这些类型的‘动物疾病根除’计划不会取得成功，根除PRV也同样如此。这是我所知的第一个被定位为生产商计划的计划，因此生产商对该计划有更强的控制力。生产商需要完全理解其成员角色，这是一个新的角色，因为这也意味着许多责任。”

在根除计划即将开始之时，国家猪肉生产商委员会是国家猪肉委员会使用生产商预扣资金来为研究、推广以及消费者教育进行设计的主要承包商。由于其在政策和立法上的生产商主张，国家猪肉生产商委员会采用通过捐赠和其他各种集资活动筹集的非预扣资金。由于有两个资金来源，因此可发挥教育和技术转化的作用，并且同国会和美国农业部的官员一同发挥倡导作用。

1987年11月，牲畜保护学会提出的名为《责任总结》的文件得到了批准，列出了在州-联邦-行业合作根除行动中利益相关方的责任。规定国家猪肉生产商委员会在以下行动中扮演领导角色：

（1）组织州委员会；

（2）从州委员会收集进度信息；

（3）准备并分发信息至州委员会，包括其他州规定的模板，各州的PRV根除计划，以及保持系统记录的范例；

（4）保持同国会代表团成员的关系，与美国农场局联合会就1988财年及未来几年资金开展合作，支持国会发布关于根除PRV目标的声明；

（5）就开展监测（病例发现）向兽医处提供建议的参考和方法，并同各州协商；

（6）准备并分发针对猪肉生产商受众的信息/交易计划；

（7）同兽医处一同协调各州的PRV计划。

各州的PRV委员会是各州猪肉生产商推动的委员会，包括各州的生产商、动物健康官员和联合行业。这些委员会检查、讨论和影响各州的根除计划。他们是汇集信息和主张的中心，从生产商及其县的组织到州层面，在国家层面的国家猪肉生产商委员会协调下工作，最终到动植物卫生检疫署和国会。

州PRV委员会的责任明细如下：

（1）为州的权威部门就该州将要制定和启动的PRV根除计划的类型提供指导和建议；

（2）在PRV根除计划期间，持续向州权威机构提供指导和建议，同州监管官员一同承担领导责任，在该州开展计划；

（3）向国家猪肉生产商委员会和其他利益相关团队告知委员会的行动，同其他州保持联络，并通过国家猪肉生产商委员会、牲畜保护学会、兽医处同全国计划保持联络；

（4）向该州猪肉行业内的所有部门提供信息/教育计划，任命信息官员，并为牲畜保护学会等提供建议。

大多数计划参与者意识到，生产商对组织、维护和制定该计划的工作负有大部分责任。须从县内的农场层面开始领导。州协会和国家猪肉生产商委员会的首要目标是采取一切可能的行动根除疾病，并将对生产商造成的影响降至最低。以生产商停业为代价进行根除是不可接受的。计划提供了多个选择，包括疫苗接种联合检测淘汰、后代隔离，以及清群/建群。因此，生产商可选择符合其运营和销售需求的净化方案来净化猪群。

若该县所在的州拥有大量的猪，则该县须由一名或多名生产商愿意帮助在地方层面推广根除行动。这些县定期召开会议，由县推广教育主管或地方兽医主持，用于推广计划、提供信息、分享成功和失败经验，以及给生产商表达其观点的机会。在计划开始之初，这些观点通常都不是积极的。疫苗、劳动力、诊断实验室费用（计划支持的除外）、兽医服务和实施生物安全措施等费用影响了生产商的利润。实际成本巨大，但无法进行精确的计算。

地方层面的生产商领导是促成根除行动成功的一个重要因素。他们组织其他生产商，同其交流并鼓励其参与计划。他们向州协会和国家猪肉生产商委员会提供自己的时间，为其他生产商树立了良好的榜样。

州生产商领导及其协会须确保该州拥有进行根除所必要的基础设施和资金。州协会同州动物健康官员和立法者合作，在该州内部制定并实施有效的场所识别计划和数据收集系统，并提供足够的人员进行维护。他们还游说各自的立法机构通过法律，为按照统一的方式来加快进度和避免退步提供指南。

由于情况不同，各州实施计划的方式也是独特的。在计划加速发展的同时，行业也迎来了急剧的增长和巩固。比如，爱荷华州负责育肥全国约20%的猪，但是其拥有的中小规模业务要多于其他州。1992年，爱荷华州向兽医处汇报，在全部99个县中的51个县（全州预计有34000个猪群），有19599个猪群适合参与计划。该州检测了其中的12134个猪群，确定其中的69%（8369个）未受感染。爱荷华州报告，该州有3223个猪群（27%）受感染，在受感染的猪群中有2808个（87%）参与猪群净化计划。另有4%正在调查中。大量的行动需要标准的措施，因为该计划需要在生产商之间建立认可度。通过科学地实施符合当前猪肉生产实践的稳健方法，州官员成功获得了信任。

以北卡罗来纳州为例，该州极少数的公司生产了大部分的猪。在该州推动计划需要这些公司的支持。1992年，北卡罗来纳州的计划官员向兽医处汇报，该州总共有8895个猪群，包括554000头种猪。在这些猪群中，有412个（5%）猪群被诊断为受感染，在受感染的猪群中有97%参与了猪群净化计划。然而，并非该州内的所有猪群都接受检测。若没有北卡罗来纳州生产商的支持，全国PRV根除计划有减弱的风险。在兽医处要求和国家猪肉生产商委员会的支持下，牲畜保护学会召开了北卡罗来纳州公司的会议。在这个关键的会议上，生产商以小组的形式同北卡罗来纳州的农业特使交流该州的疾病和根除计划。这场会议上形成的凝聚力促使该州和生产商提供必要的支持。

州-联邦-产业合作的另一项独特结果就是产业在提供生产商关于用于PRV根除的联邦资金的看法方面的作用。国家猪肉生产商委员会在向国会表达产业对PRV计划资金的大力支持上充分发表意见。此外，兽医处接受产业在如何将联邦资金分配到各地区和州来支持根除计划方面的建议。

兽医处在制定各州分配资金的规则时考虑到了每个州种猪的数量和PRV流行率。由于病毒能够潜伏在年龄较大的猪中，因此最有可能在种猪身上潜伏。因此，为了根除病毒，联邦资金按照从种猪群中根除病毒所需的金额来划分资金到各州。

每年，兽医处地区主任同国家猪肉生产商委员会猪卫生委员会的领导会面，检查提出的预算，并将资金分配到各州供来年使用。按照兽医处获得的资金是讨论的起点，但是各州也需要生产商的经验和知识来协商最终的分配。虽然猪卫生委员会无权分配联邦资金，但兽医处在决策时会仔细考虑生产商的建议。这是新合作方式的又一例证，有助于成功管理联邦的根除计划。

由于其长期的鼎力支持，生产商也得到了诸多好处。市场和生产优势是生产商行动的主要结果。例如，1998年12月，加拿大政府认可美国在根除PRV方面的巨大进步，向来自有第五阶段（无PRV感染）PRV资格的美国各州的猪开放进口边境（用于立即屠宰）。2006年，加拿大为行业贸易贡献了4.7亿美元，成为美国猪肉产品的第三大市场。此外，PRV根除计划还促进了基因缺失疫苗技术的出现。现在，从接种疫苗的动物中区分受感染的动物是其他疾病控制和未来根除行动的目标。行业也得到了关于生物安全措施的许多知识，该计划让生产商熟悉生物安全措施，采取这一理念来保持其猪群不感染PRV或其他疾病。

生产商的另一项重大利益就是美国猪疾病监测系统的进步。PRV根除计划中引入了场所识别，系统还进一步开发了对猪只个体的识别。在国家猪肉生产商委员会促成的行动期间，州、联邦和行业同意实施一项“尾声计划”，该计划提出了为了让全国正式宣布商品猪群中无PRV而需要解决的问题。之后制定的PRV监测计划是全面综合的猪疾病监测计划的模板，根据行业的建议和疾病的优先程度选择病种。

在关于PRV根除计划发言的最后，穆伦博士总结道：“……我认为该项目面临的主要障碍很多，产业、州和联邦的作用，传染病学，疫苗接种，大型猪群，留种猪，野生猪，信息/教育，沟通和成本/效益……但是，我认为主要的挑战是对清楚地理解产业、州官员和兽医处在所谓的‘生产商未来计划’中的作用的认识和需求。”诚然，穆伦博士会为PRV根除计划的成果和猪行业取得的进步感到骄傲。

四、国家兽医的职责

兽医在PRV根除计划的发展中发挥了重要作用。在计划之初，他们获得了关于PRV给猪肉生产商带来的经济灾难和受该疾病影响的动物遭受的痛苦的直接经验。当PRV在整个地区的猪群中传播时，兽医根据从5～10头仔猪的尸检中得到的结果来进行诊断。高死亡率、高温、中枢神经系统症状、可识别的肉眼损伤都是确认疑似PRV感染的证据，这些证据警示兽医回到诊所要洗澡，并在下一次造访农场前更换工作服和鞋子。

最初，兽医在应对疾病时感到无助，因为没有可用的治疗方法。他们渴望尝试从高校正在开展的研究活动中得到的任何方法。他们在农场现场开展抗血清试验，将结果汇报给研究人员。他们在美国猪医师协会（现为美国猪科兽医协会）的年会上讨论成功和不成功的猪群净化经验。

之后，出现了可用的PRV疫苗。批准只能通过兽医分发疫苗，因为像这样的弱毒产品若注射到非目标物种中，会致命。此外，疫苗可引发抗体反应，无法从受感染的动物中区分接种疫苗的动物。由于以上两个原因，兽医是惟一允许购买和分发该产品的人员。当这款有效的新产品供不应求时，会让人失望。很多情况下，对产品的需求都遇到延期交货的问题，生产商无法及时得到产品。

在根除计划启动时，兽医是向其各自的猪生产商客户传播关于计划的信息和事实的媒介。一些州召开会议，专门向兽医群体告知关于计划进度和新技术的最新消息。生产商信任自己的兽医对PRV阳性结果的意义以及州农业部门隔离猪群时将发生的情况所作出的解释。实际上，兽医通常都要负责解释、实施和监控受感染猪群的净化计划。

来自各个兽医诊所的兽医开会讨论PRV的暴发，感染猪群的位置，以及具体时间内在具体的邻近地区净化猪群的策略。他们此前已注意到，若距离较近的受感染猪群的净化不同步，某些猪群就会被再次感染。因此，来自代表不同客户的多个诊所的兽医组织起来净化同一地区内所有受感染的猪群。通过合作并且按照相似的时间线，开展整个区域内的根除行动，并向参与其中的生产商、兽医以及监管官员展示进度。

一旦感染PRV的猪群数量下降，根除计划的重点将在发现最后少数受感染猪群上。兽医向监管官员传达信息，帮助其选择预期的猪群并在整个检测过程中进行监控。采用从业兽医的信息有助于监管官员设计检测猪群抽样策略，能够带来比仅仅是随机选择更好的结果。

简而言之，PRV根除计划的成功是多个因素的共同结果。该计划设计优良，这在很大程度上要归功于大量的团体和个人。监管官员收集全面的数据，并吸取兽医和其他有相关专业知识的人员的经验，做出知情决策。或许，最重要的是，他们征求了大多数利益相关方的建议，然后才开始计划，为计划的参与方带来的利益远超过了从猪群中净化PRV的原始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