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凉已不再,清韵仿犹存
2018-01-10阵雨
阵雨
去雪池胡同参访,完完全全是冲着“雪池斋”去的。因为“雪池斋”曾经住过三位中国著名男人为之倾倒的旷世才女林徽因。
三个著名男人何许人?乃诗人徐志摩、建筑大师梁思成、学界泰斗金岳霖。
徐志摩,早年上大学时,我的现代文学老师重点介绍的著名诗人。另两位诗人是李金发和戴望舒。而徐志摩,可以说是我的老师长篇大论最多的一位。他的作品,他的传奇婚姻乃至他的人生轨迹,我的那位讲起课来慢条斯理、又极具儒雅之气的老师甚至用了差不多一个学期的时间。我也是从课堂上了解了与徐志摩相关的人物,诸如张幼仪、陆小曼、梁思成、金岳霖、林徽因等林林总总数十人。而林徽因,则是我了解得最通透的一个女人。与其说她是女人,不如说她是美女中的美女,才女中的才女。
论及才,林徽因写过不少著名的文学作品,她的《你是人间的四月天》《莲灯》《九十九度中》等,至今也有着相当的影响。她同时还是中国著名的建筑学家,人民英雄纪念碑和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徽深化方案的设计者。这样的才女,在中国五千年的历史上,可谓绝无仅有。
论及美,林徽因有着脱俗的外表和超凡的气质,以至于徐志摩为她“着魔”一生,金岳霖为她终身不娶,梁思成为她相守真爱。可见林徽因的美不只是外表的天然雕饰,更是由内而外的光彩照人。
——这样的旷世才女,谁能不为之怦然心动呢?
然而很多人不知,北京雪池胡同2号,是林徽因少女时期曾居住过的地方,那里的“雪池斋”,留下了林徽因的青春岁月,也留下了她很美好、也很纠结的情感故事。
有文字记载,1916年,林徽因的父亲林长民因在北洋政府任职,林徽因随父从上海来到北京。入京后,12岁的林徽因就读于英国教会办的北京培华女中。培华女中不远处的雪池胡同2号,便成了林徽因与父亲的住所,其父将小院命名日“雪池斋”。
“雪池斋”西临北海,东依景山,胡同口的陟山门街连接着北海和景山。林徽因就是在这连接着北海和景山两处皇家园林的街道胡同里,度过了她快乐和情窦初开的少女时光,也是在这里,她与梁思成订下了金石之盟。
1920年4月,林徽因随父游历欧洲,在伦敦,16岁的她受到女建筑师房东的影响,立下了攻读建筑学的志向。巧合的是,在伦敦期间,她又结识了诗人徐志摩,对新诗也产生浓厚兴趣,为此与徐志摩擦出了爱的火花。从此徐志摩着魔似的踏上了追求林徽因的漫漫长路。
1921年,林徽因随父回国,依然在培华女中续学。“雪池斋”便成了徐志摩日思夜想的处所。翌年,徐志摩从伦敦回国。一到北京,他就兴冲冲来到“雪池斋”找林徽因。可此时的林徽因与梁思成已经重续爱情。当徐志摩看到“雪池斋”中堂悬挂的“长者有女年十八,游学欧洲高志行。君言新会梁氏子,已许为婚但未聘”的诗句时,吃了闭门羹的他不觉长叹一声,一段凄美的爱情故事从此成了神话与传说。
可叹徐志摩从康桥归来,没带回一丝“云彩”,也可惜他从雪池胡同走出,同样没带走一丝“云彩”。这就是徐志摩的宿命吗?
那天,我站在“雪池斋”的门楼里寻寻觅觅。虽然眼前的“雪池斋”自林家人走出后,先后成为关押国民党政治犯的临时监狱以及一般民居,20世纪80年代改成景山西街幼儿园,1998年又改成“金秋园敬老院”,但来到这里的我,总冀望能够寻觅到林徽因少女时代的点点滴滴,哪怕是蛛丝马迹。但视野呈现的只有一座假山石和月亮门里里外外的沧桑景象。我问这里的工作人员和休养在这里的老人们,他们竞没人知道这院曾居住过一位丽质天成的旷世才女,有的甚至不知林徽因到底是谁。
徘徊在院中,我在胡乱猜想當年的林徽因,在梁思成和徐志摩之间,在爱情的美好与憧憬之间,留给小院的一定有太多太多的美好与甜蜜,也一定有太多太多的纠结与哀愁。而此时我的感受,则是太多太多穿越时空的神往。
望着门楼悬挂的大红灯笼,听着门楼里那棵古槐枝头上喜鹊的叫声,我幻想着院里院外那个蹦蹦跳跳的小女孩儿就是林徽因,而那喜鹊的欢唱,就是林徽因常常吟咏的精美小诗。想着想着,我已从“雪池斋”轻轻走出,轻轻地、轻轻地带走了心中的那朵“云彩”。
脚步于胡同南行,“云彩”于心中旖旎而多姿。就在如此美好的心象里,一座皇家冰窖倏入眼帘。这家皇家冰窖进入我的视野应该是个意外收获。起初我来雪池胡同,就是冲着“雪池斋”来的,却不知窄窄的胡同里竟还有皇家冰窖深藏,而且是大清朝在这里六家皇家冰窖中仅存的两座之一。
冰窖的大门紧锁着,站在大门之外,边看边抚摸着厚厚的墙体,感觉皇家就是冰窖也是如此的气派。雕龙的瓦当,人字形龙脊,黄色琉璃瓦虽已换成灰色的民瓦覆顶,但仔细一看就是皇家建筑。我惊叹皇家真会享受,冰窖与紫禁城近在咫尺,纵是酷暑难耐的盛夏,他们离清凉的感受还会远吗?
一位住在这里的老人对我说:“大清朝在京城共建有冰窖18座,由工部都水司掌管。每年共需储冰几十万块。每块冰据说约80公斤重。酷暑来临时,这些冰块都要运进紫禁城作为消夏降温或食物冷却之用。还有一点,就是雪池胡同的这座冰窖的藏冰,最为洁净。”听着老人的介绍,忽然想起道光皇帝某年盛夏享用“冰碗儿”后龙颜大悦写下的—首御诗:“六月炎威暑气蒸,擎来一碗水晶冰。碧荷衬出清新果,顿觉清凉五内生。”继而又想起《水浒传》里的一首诗来:“烈日炎炎似火烧,野田禾稻半枯焦。农夫心内如汤煮,公子王孙把扇摇”。想着想着,心里的清凉渐渐变成一股无名火燃烧起来。
走到雪池胡同出口处,陟山门街规格足与天坛相齐的乾元阁倏然入目。我心想,虽然这一象征天地的皇家建筑恢宏而气派,但时至今天,早已失去了其内在的意义,又何况一座只供皇家享用的冰窖呢?唯一回首相望的“雪池斋”令我目光远足,那里,仿佛永远丽影依在,清韵犹存。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