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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销窝里两个月纪实

2018-01-10张亮亮

北京纪事 2018年1期
关键词:帅哥邯郸寝室

张亮亮

2013年,作为面点师的我,在北京大兴区南小街北京斯博瑞大饭店任职。当时,我对这份比较清闲的工作非常满意珍惜,特别是有充足的工休和业余时间,让我可以专心写作和摄影。

在饭店上班期间,认识了一位甘肃陇南的服务员名叫赵×珍,厨师做饭,服务员點餐上菜,一来二去就比较熟了。干了没多长时间,她离职了。她离开北京后,说是到石家庄卖衣服,随后的日子里我们隔三岔五在QQ上面问个好,偶有联系。

因为春节我攒了7天假,再加上工休可以连休两天,总共有9天休息,我盘算着,暑假期间,利用这9天,背上相机,离开喧嚣的都市,去一个陌生的地方,体验一次轻松的旅行。赵知道我要外出旅行,在此期间与我联系频繁,邀请我到河北石家庄去拍摄他们服装公司经常举办的时装表演秀。6月13日,我背个双肩包,轻装上阵出发了。

到了北京站,刚要排队买去往石家庄的票,赵又打来电话,说公司临时有活动,要在邯郸举办两天时装表演,让我直接买票去邯郸。毫不犹豫,我买了一张北京直达邯郸的火车票。殊不知,火车的那头,早已布下的一张天罗地网在等待着我的光临。

误入传销窝点

当日下午四五点到了邯郸火车站,按照赵发来的坐车路线,我自行到滏阳公园,她在那里接应。见面后,随她一起接我的还有一个胖乎乎叫魏x的女孩,魏姑娘来自四川巴中。寒暄过后,天南海北互相聊了起来。天很快黑了,她们带我去吃了邯郸有名的小吃——小火锅,我喝了一瓶啤酒。饭后我刚要结账,谁知魏姑娘早已付了。注意啦!一般被骗来的朋友,除了邀约你的好友外,身边跟随的同伴就是你进入传销点特意为你配备的“老师”。而我,当时却蒙在鼓里。

酒足饭饱后,我问赵,什么时候去拍表演秀?他们说表演秀已经结束,晚上公司的人都回家了,并推荐我去魏姑娘的男朋友那里住一晚上,明天一早我们一起坐车回石家庄,或者也可以留在河北邯郸拍摄历史上赵城的古都、蔺相如的故乡。最后这句话,让我有了在这里玩两天的念头。我打算就近找个旅馆住下,两位姑娘却一直劝说去魏姑娘男朋友那里待一晚,理由是大家都是自己人,附近旅馆也很贵,等等。在她们的执意请求下,最后,我实在不好意思再拒绝。

路边一招手,一辆小车驶了过来,魏姑娘在前,我和赵坐后排座位。赵对我说想听听我手机里的歌曲,并以此为由借走了我的手机。我因为一天旅途的劳累,靠在后座上,任凭司机载着我们在这个漆黑的夜里东拐西拐。走啊走,最后,在一个比较荒僻的拆迁房旁停了下来。下车以后,我们步行继续往前走,虽然是夜晚,但我能感觉到,这里已经远离市中心,纯粹的荒郊野外。我有点莫名其妙,自语了一句,怎么这么远呀!他们说前面就是,马上就到了。依然是七拐八拐,脚后跟都走麻了。在林中小道的一个拐角处,我看见身旁有几个很大的土丘,凑近一看,妈呀!一片坟地躲藏在树下的草丛里,我后背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快走几步,这到底什么地方呀?怎么这么阴森!终于在前方,一个篱笆墙围起的土房后,魏姑娘停了下来开始打手机。挂了手机,我们从房后绕到房前,房前有段篱笆墙,这是三间土房,中间的土房开着一扇门。

刚到门口,看到屋里亮着灯,五六个小年轻坐着小凳子在打牌,三男两女,都是20来岁。正打在兴头上,见我来了,赶紧放下手中的牌,有的帮我拿包,有的让座,很快,一杯茶水端了过来。一位广西贵港的美女梁芳静坐在我面前和我聊天,看到他们如此热情,我还真有点受宠若惊。梁美女坐在我对面和我聊工作、聊北京生活、聊一路见闻,我一边应付着聊天,一边用眼角余光扫视着土屋的环境——墙边有一排小马扎,堂屋的北边有张长条桌,其余再无家具,屋内陈设简陋。

和梁芳静聊了有十几分钟,就在这瞬间,他们已经收了牌桌,把墙边折叠的一排小马扎在堂屋摆成两排,堂屋门也被关上。很快,就像变魔术一样,从东屋和西屋出来十几个男男女女,他们井然有序地分坐在堂屋的两侧,此时,我倒吸一口凉气,一股不祥之感从我心底慢慢升起。梁美女在我面前依然喋喋不休地问着一些无聊的问题,故意转移我的注意力,我已无心回答,突然站了起来走向西屋——我想起我包中的银行卡,这么多人,万一在屋里把我的包掏了咋办呀!

看了下包没事,我又重新回到刚才的座位上。这时我才发现,长条桌子后坐了一个30多岁的男子,瘦高个子,赤红的脸上面无表情,目光盯着我,灼灼逼人。我感到屋里的空气压得我透不过气来。我感到浑身不适,只想逃离这里。

“洗脑”,人身被控,与外界失联

我不知道他们这一个寝室聚集十多个人究竟要干什么。但我清楚目前我的人身自由受到控制,不能随意离开。虽然知道这些,但为时已晚!

独虎不斗群狼,识时务者为俊杰!我只好假装镇定地配合他们聊天。这时,台上的那位瘦高个开始审问我:从哪里来?干啥工作?工资多少?到这里做甚?等等一系列关于我底细的问题。他只要开口说一句话,无论对错,坐在台下两排的人就异口同声地大声说“对!”我从来没有见过这种阵势。

坐在我身边的是接我来的魏姑娘,即我的“老师”,紧靠她边上的就是叫我来的邀约人赵x珍,此时,我心里无比恨她!

“魏老师”对我说:“你知道大家为什么叫你‘帅哥吗?你长得帅吗?”其他人说:“对!”“不管你长得帅不帅,大家都叫你‘帅哥!”“对!”“魏老师”继续对我说:“到哪里都有规矩,凡是刚来的新朋友,男的叫‘帅哥,女的叫美女,叫我们‘老板,意思就是已经加入组织了!”然后又说:“‘帅哥!你看,坐在台上的那位,就是我们寝室领导邵传军主任,他‘老人家经验比较丰富,以后咱们谦虚一点,多向人家学习!”

台上的“邵主任”阴森的脸上突然给我一个笑脸,我刚要赔笑,他立刻阴了下来说:“笑什么笑?”台下这帮“王八蛋”就大喊“对!”主任放个屁,他们都要说“对”!他说他们在这里做的是生意,我问他啥生意?他说究竟什么生意得需要我花三至五天自己看清楚、看明白,看明白后来去自由。endprint

邵主任说:“我们在这里做的是网络营销,虽然是营销,但是看不到实物,卖的是天津天狮生物发展有限公司生产的天狮牌化妆品。那为什么看不到化妆品呢?因为我们每个人在这里吃一到两年的苦就可以成功了,然后可以全国各地免费旅游,公司特为经理级别的安排了豪华游轮,头等舱海外游!吃鲍鱼海参……暂时我们自己不用化妆品的原因是河北邯郸风沙大。我们的目的是要改变一个家族的命运,而不是一个人的命运。一个人在这里吃一到两年的苦就可以让自己的整个家族不再受苦!这是值得的!凡是加入我们组织,就‘帅哥变‘老板了。怎么加入呢?得需要投资一个点,一个点也代表一个人,缴纳3999元,投资一个点两年后,将能赚到130万元;两个点就是缴纳3999元×2,两年后将得到260万元,以此类推。当然,也可以替代你家人在这里吃苦。人可不能那么自私,一个点是为自己交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父亲、母亲、爷爷奶奶、哥哥姐姐、弟弟妹妹、姑姑姑父以及所有亲戚!你妈把你养这么大你可不能没有孝心!你能忍心看见你父母亲一辈子吃苦吗?你知道某位国家领导吗?这门生意是他老人家在这里秘密投资的。但是干我们这行,国家一定要限制发展,所以才有媒体报纸整天报道一些负面不好的消息,意思就是吓唬一些胆小怕事的人。如果不限制发展,全中国的人都来干直销了,那不就天下大乱了吗?生意需要考察你三至五天,考察完你就可以离开了,但是在考察期间,需要把你的手机交过来,我们暂且给你保管,怕的是你不会说话。不过你放心,没人拿你手机乱打电话。有人给你打电话你可以接,但是得会说话!在这里一定要守规矩,听话!不听话的看见了吗,那片菜地地头好多土丘,不听话就在那边再挖两个坑!明白吗?”

邵传军的一番话说得我脑子快炸了,但还得硬着头皮听下去。他每说一句,大家都要配合一声“对”!他的话语中夹杂着威胁、恐吓!

一个人在一个陌生的环境,陌生的地方,连最基本的通信工具手机都给上交了,再和一群陌生的人生活在一起,再联想刚才路过的那地头的一片土丘!自然,心理就恐惧了!唯一办法只有顺从!

传销里面的规矩很多,刚来的“帅哥”都要享受特殊待遇,就是无论干啥都是‘帅哥”优先。我去的当天晚上,他们弄了一大盆水放在屋中间,搬好凳子,让我先洗脚。出于礼貌,我让他们先洗,他们说:“不行,你是远道而来的客人,來考察生意,必须你先洗。”满屋子男男女女都围着看我洗脚,很不自在。那我就不客气啦!坐在那里我刚把鞋、袜子脱了,准备洗脚,谁知站在我左右两边的“老板”们推来推去朝我的双脚扑来,还没等我回过神来,两个美女—人抓了我的一只脚,抢着给我洗脚。

我无地自容,脸红、羞涩。少小离乡十几年,从来没人给我洗过脚,今日抬着两腿让两个小妹给我洗脚,洗完还给擦干净,受如此“礼遇”,既有皇上大爷的感觉,心里也夹杂着忐忑不安!旁边的“老板”也不能干愣着,早把我的鞋和袜子拿去洗了,换来了拖鞋。各位“老板”先给“帅哥”洗脚,“帅哥”当了“老板”才能懂得给后来的“帅哥”洗脚,先当“爷爷”,后当“孙子”!

从此,我的生活完全有人照料,就连每次上厕所,都有随身“侍卫”。厕所就是土房外的玉米秆搭建的一个窝棚。每次蹲在那窝棚里面都想着能从缝隙中逃跑,可周围的木板和铁丝拧得太牢固了,无机可逃。三间土房,中间一般就是学习、活动、娱乐打牌、吃饭的场所,剩下两间为男生女生寝室各一间。寝室内,除了主任有个支起的床板,其余人全部打地铺。地上铺的榻榻米,简陋而带着无法避免的潮湿。榻榻米上没有枕头,而那破被子还叠得特别整齐,就连所有衣物、内裤、袜子怎么个叠法,每天都有“老师”教,他们说这叫半军事化管理。晚上我说上外面找个砖头当枕头,他们不让我去,害怕半夜我用砖头砸他们。每天早上6点多钟就起床了,睁开眼睛的第一件事情是大家互相问好——张老板好、李老板好、赵老板好、刘老板好、邵主任好……一阵阵问好声在小屋内响起。随后就是起床叠被子,搞卫生,洗脸。洗脸时主任先洗。特别是刷牙的时候,牙刷统一摆放整齐,我为你递,你为他递,互相递,一定要认清哪条毛巾和哪把牙刷是哪个“老板”的。如果不知道谁的毛巾是哪个,说明不用心,没有融入到这个群体中去。整天花时间记这些没用的东西,我感觉这帮家伙就是一群蠢驴。衣服互相洗,包括女生内衣内裤。有次他们发现我自己洗内裤,就喊了一声:“帅哥”自己洗内裤了啊!有个女“老板”就跑过来抢走给我洗。还说我这人太自私。天哪!简直不可思议。

讲完了这些,再给大家说吃饭。想起那饭,我就想起迟志强唱的歌曲中的“菜里没有一滴油……”每天吃的是夹生米饭,菜就是水煮白菜,或者水煮土豆片,这些白菜和土豆都是主任白天出去在菜市场捡回来的。只要伙夫叫一声“开饭啦!”这帮王八蛋一拥而上争先恐后地抢着端锅、拿碗、发筷子。没抢到活干的人就退回去坐到自己的小凳子上等着。打饭一般两个人,饭碗都摆在主任面前的堂桌上,—人打米饭,—人用筷子夹几片土豆片或者白菜叶子放米饭上,再把一双筷子直挺挺插在米饭中间,盛完后,堂桌上一片米饭中插的两根筷子,就像点着两炷香在祭奠死人一样!

这时一个人准备传饭,喊一声“开饭啦!”全体起立,他一个人两只手往后传,一边传一边说请吃饭,接饭人说谢谢,然后接着往后传……饭传完了等主任发话,主任说吃吧!大家才开始吃饭。在吃饭的过程中,要求每人讲一个小故事,为啥要讲小故事?意思主要是让刚进来的“帅哥”听,因为“帅哥”“不理解”,要慢慢给他“洗脑”。这里每天都吃不饱,我在里面待了两个月,整整瘦了20斤。

白天的活动范围就是篱笆院落周边,不能跑远,每天全寝室的“老板”都要陪着给新来的“帅哥”讲课。“帅哥”坐台下正中间,前后左右被“老板”包围,台上一个“老师”扯开嗓门卖力地讲着传销洗脑课程。一般情况下,意志力不强的只要听五天课,就会思想迷惑,加入组织。开课前,每人先作自我介绍,还要唱励志奋进歌曲,整天讲着成功人士的话,梦想着成功后的生活。endprint

这些人的闲暇时间就是通过手机做市场——用各种方式向自己以前的朋友问好,邀(骗)他们加入。当一个新人还没来时,传销内部已经知道这个人的所有信息——他的学历、爱好、工作待遇情况等等,然后所有人共同研究,用什么方式能把他邀约(骗)至此处。是人就有弱点。一个刚毕业的名牌女大学生,就是因为闺蜜的一句这边的小吃可有名气啦!你来我请你吃。她就屁颠屁颠地一脚踏进传销!还有许多网恋邀约:一个广东的哥们儿过来见女网友,一脚踏入邯郸却无法离开。更多的是利用友情:一个安徽的“眼镜哥”,本来计划去北京看周杰伦的演唱会,同学说让他先从邯郸过来找他,然后再一起去北京。没想到,一来邯郸,就被粘上了蜘蛛网,被骗进了传销组织。而我,一个北漂18年的“烧饼哥”,也被前同事以摄影为由邀约,钉在了邯郸。

每天晚上,无论多晚,基本都要由主任升堂开会,内容主要是询问新来的人当天的表现如何,是否和大家融入到一起。如果闷闷不乐,有逃跑的企图那就更严重了,半夜还要接受审问!

在我刚去的第二天,决定无论如何要挣脱开他们。趁他们打牌,下棋、全体跳舞、做游戏的时候我说我脑袋疼要出去走走。走出去后,他们紧跟着我。我从地里捡了两块砖头,吓唬他们:“你们要是再跟我,别怪我不客气!”很快,六七个人围着我,最后夺取了我手中的砖头,又把我横着抬回来进行思想教育。当时地里不远处,就有当地的农民在干活,虽然他们看见了,却无动于衷,无人过问!我的心凉到了极点……

逃跑未成,我决定放弃逃跑,身在狼窝,与狼共舞吧!

那段时间,我和家里通电话,他们就在旁边监听,人在邯郸,却让我跟家里人说,我人在四川成都大酒店上班,工资很高,生活很好,让家里人不要担心,家人一直信以为真!更懊恼的是,本来9天后要回京上班,他们却逼迫我辞掉我那份心爱的工作!

“帅哥”变“老板”,夜半三更开工资

每天听课,这帮人天天轮流给我讲,中午不让休息打疲劳战,见我生气了又开始打亲情牌。时间长了,我开始动摇了,难道这真的是门生意?特别是看见他们每天吃的住的那么艰苦还笑得那么开心!长时间洗脑终于击垮了我的心底防线,就这样稀里糊涂相信啦!而且还一狠心投进去5个人的点,卡中辛苦打工挣的两万元就这样一瞬间没了,而且在加入时,主任让我写下“自愿加入”的字样。

当天下午加入组织后,马上就由“帅哥”变“老板”了。大家排好队形轮流祝贺我!“老板”们纷纷恭喜,双手相握,弯腰90度。从主任开始,每人恭贺一遍,给新“老板”打气。

虽然当了“老板”,但依然有人监视,依然没有随便打手机的权利。这里面有个寝室交流的规矩,就是每一个人都不能总在一个地方待着,过段时间就要离开这个住所,换到另一个地方,重新认识另一帮陌生人。我在那里两个月期间总共换了三个寝室,就我知道,邯郸那一片共有11个寝室,每个寝室都最少有13人,包括传销老总头子在内,约300多人。

一次警察扫荡,这帮家伙突然组织逃跑,一起躲避到河边树林里,在河边逗留。我希望警察快快追来,可惜并没有追到我躲的那个方向。

一次刚睡到半夜一点多,迷迷糊糊就被主任叫醒,这个寝室主任是来自江苏徐州的王中杰,年近26岁,他也是接到上面领导通知,临时行动,所有人员三五一组跟上他走。半夜一点多钟,就像幽灵一样行走在荒郊野外,农田地里,走了很远的路,在路上还碰到别的组织,熟脸,而且互相也不打招呼,很奇怪!最后,在一个非常偏僻的高铁桥附近的荒废院落里,300多号传销人员共同聚集在这里,为马上下飞机的老总们接风。这废弃的院落里荒草丛生,黑黑的屋子里阴森恐怖!很快,来了两辆小车,从小车上下来几名穿着华丽的男女老总,他们的确披金戴银,提着用信封装好的钞票,要开工资啦!几个老总轮流发言,说刚从云南、海南坐飞机到北京,专程给大家开工资。漆黑的屋子里,借助手机上的一点亮光,老总给主任们、“老板”们开工资,做表彰大会,关键是让新朋友看见,我们这里是开工资的。每人信封里装的钱数都不一样,一般都几百元。

逃离

一个多月后,换到了第三个寝室。每天我在这里就是下棋、喝茶,与他们打成_片,时间长了我也快成“老师”了偶尔也有玩手机的资格。玩手机也是在假装做市场,邀约朋友,但每天晚上所有人的手机都要上交,统一装在一个袋子里,传销暗语叫把“老母鸡”养起来。我始终在怀疑这里的生意,有一次上厕所时,偷偷上QQ和《北京晨报》主编周毅联系,他是我比较信任的一位老师。我问周老师:天津天狮是个什么东西?直销还是传销?没几秒钟,周老师就给我发来好几条关于天津天狮传销的网络截图,告诉我是传销!问我在哪里?我告訴他,千万别打电话,我已经被控。当我告诉他这帮人说吃苦一两年后出来就可挣到130万时,周老师说,看来你中毒不浅呀!后来我告诉周老师,最近几日我会把自己知道的地点大概方位发给他,等消息发完后就让他赶紧联系我家人救我出去。

匆匆退出QQ,删除登录痕迹,又把手机放回袋子里面。我大概用了三天的时间,抽空就用手机秘密给周老师传达信息。我把所知道的,曾经所经过的地点、地名、周边环境,包括附近有座高铁桥(京广高铁桥),凡是知道的每一个线索都传达给周老师。第三天,我给周老师说好了,可以行动了。最后发去我父亲和弟弟的电话,嘱咐一句,不要让他们给我打电话,以免暴露我,按照线索直接寻找!最后我清除了上网痕迹。

给周老师传达完信息后的每时每刻,我都盼望着家人尽快来到,想着他们随时都会带着警察破门而入,救我出去!

弟弟在北京工地卖饭,父亲、母亲给他帮忙,当时生意火爆。当天下午弟弟正在午休时接到了周老师的电话和线索短信。当母亲听弟弟说我被骗进传销组织都两个月了,母亲眼前一黑,差点晕倒在地。父亲知道了,更是急得团团转,一时间,一家人顿时炸开了锅。全家人在北京当地派出所咨询后,父亲又把弟弟手机中我提供的信息重新抄写在纸上,以防手机没电。第二天一早,父亲、弟弟带了一万多元火速赶往河北邯郸,到了邯郸先去我提供的当地邯郸县派出所报案。警察说先让他们把人在的地方探测好,然后再去帮忙找人。endprint

父亲、弟弟按照我提供的线索,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寻找到了我所在的寝室附近,高铁桥边、旧铁道树林附近!他们估计我就在这里……

在我传达完信息的第二天中午,寝室主任和两个传销头子,把我单独叫了出来,在小树林里问我,最近看我状态不好,闷闷不乐,到底还愿不愿意干生意?自己不愿意干还影响别人,干不干说一声,不干立马送你回家。我估计他们看从我这里再也诈不出多少钱来买点了,又没有积极性将别人“骗”进来,想让我走人。我思索了一会儿说:“我想回北京。”他们说,好吧,待会儿把你东西都带上,我们送你去火车站。我把我的行李包拿出来,他们还检查了一下,问我,手机还想不想要?我说要!他说让我上QQ和微信,我说我好久没上了,密码忘记了。他们逼着我上,我假装按了几遍错误密码!他们说你要是不上,手机别要了!我是怕万—上了QQ,周老师给我回信息就暴露了我和外界联系!到底没上!我手机也没给我!最后,他们拿出我最重要的资料——传销日记,打火机一点,一把火烧了。

其实,在我的手机中,有我平时和他们做游戏时秘密拍摄的传销内幕活动照片,某些场景视频,还有我的传销日记,就是希望有一天出去以后要通过媒体曝光此事,没想到他们如此狡猾。

下午,那个叫邵传军和吴迪强的两个传销头子—人骑辆自行车,驮着我,骑着自行车把我送到邯郸火车站。在路上,坐在自行车后座上望着邯郸街市上的一路风景,来去自由的车辆、人们,微风吹在脸上,心里却是悲凉的!两个月前,我兴高采烈地来到此地,而今日,却悲催地离开。马上就要重获自由了'人却高兴不起来。邯郸,是一个让我伤心的地方,这辈子,无法忘记!

天快要黑了下来。到了邯郸火车站,一个人看着我,一个人给我买了一张邯郸开往北京的車票,直到火车马上就到启动了,才给我票,目送我进站上车,看着火车缓缓离开,他们才离开了火车站!

火车启动了,我立马在火车上寻求帮助,借用一乘客手机给弟弟打电话,我说我出来了,现在在邯郸开往北京的火车上,我说下一站我就下车再返回邯郸。而此时的父亲、弟弟已经找到我所在寝室附近了,我让他们赶紧离开,待会儿邯郸见面!

晚上8点多,在滏阳河附近,漆黑的夜里,大老远传来父亲的叫声,他在叫着我的名字:“亮亮!亮亮……”我一边应和着一边往跟前走,父亲、弟弟和我终于见面了,看到亲人,我悔恨的泪水奔涌而出。

一个人、两个月、20斤、两万元……

这一连串的数字,给我留下了什么?留在心中的是深深的懊丧,还有就是看到近日李文星传销之死,燃起我心底深处愤恨的火焰。我决定:以自己为反面教材为大家上一堂社会教育常识课!一旦误入传销,亲友分离,妻离子散,弄不好丢了小命,那可就悲剧啦!到时后悔莫及,为时已晚!

衷心希望鄙人花了好几个日夜写出的这篇作品能警醒更多的人们,认识专销!远离专销!打击传销!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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