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右散文诗[组章]
2018-01-08左右
左右
谜
玉米像枪弹一样,在农院门前,闪烁着去年冬天金色的伤口。
石磨早已年迈,脱落了牙。只是此时,还有一匹老马,低着头,眼睛里腾出黑暗的忧伤。它和一条绳,一起度过了二十年的时光。
树叶从天空飘下来的速度,越來越慢。它应该像我姑姑那样,搬一张石凳,在农院门口,好好睡上一觉,带着很深的鼻响。
这些谜一样的牵牛花,含着露珠的泪水,在开出它幸福的热恋之后,习惯过着背井离乡的日子。
谜一样的农院。那些深深堆积的灰尘,正慢慢变为来年冬天即将下着的雪。所有的植物,都在净化与沐浴天空,为老去的时间超度,画出一条白茫茫的路。
天竺山
做梦都想,拥有一座属于自己的山,山顶下,是苍穹的故乡。
在山上,有伸手可摘的云朵,放眼可望的山峰,清新如沛的空气,干净的风,和干净的阳光,还有云烟深处若隐若现的仙人。
不断寻找,一种可以让脚步不断攀升,或者稳稳下降的青云。在秋风失去心情的雨后,终于,攀越上雾云缭绕的天竺。
山里的一切多么空静。石阶上的苔藓,还在沉睡。没有谁忍心打破这片寂静。真的太寂静了,流水声、动物鸣叫声、落叶声、水流与石头碰击的声音,远处,还有仙人对弈的争吵,只不过,是人们耳中虚无的幻景。
从今往后,我要做一只山林里勤飞的鸟,为这座山,搬运庞大的粮食,搬运晴朗的天空,搬运远方的水流。
当你在山中攀摘柿子或者山梨,请为我祈祷:那是我搬运圣果时,遗落人间最后的焰火。
在每一座山的肚子里,我都带了一把会开花的火种。
月光情人
不愿再为一粒灰尘牺牲毫无意义的感情。
一粒灰,或者一粒尘,有太多,轻盈的秘密。
我驮着太阳,和一份水深火热的爱情,如履薄冰。到头来,灰尘飞了,手中的月光,散了一地,越散越小,小得只剩一把刀,误伤了邻居家多情如猫。
月亮肯定是我上辈子辜负太深的情人。
思念是一种先天不育的病。恋上灰尘的情人,总会发着一场翻来覆去的病情。
月光啊,前世的情仇,不要轻易波及脆弱的草木,请还它们,青绿的肉身。
妖娆的大地,此时,正摇曳它光滑的尾巴。
耳朵的药剂
大地的耳朵生了病痛,月亮降到树梢,在夜深人静的碧霄,为它医疗。天空巨大的胸脯,布满了忽远忽近的心跳。
满目疮痍的夜晚,它的身世和狗尾草一样繁乱。星星不说话了,它学会了与明天抱团,和昨天取暖。命运的横舟,与一场风波在争锋相伴。
一只不知名的天鸟,从等待的别人的住所,翩跹飞出,迁向另一个低于大地的住所。它们定无所居,但同时定有所居。苜蓿将一只生锈的耳朵附在铁栏上。风的手指反复将青蛙的鼓膜敲响。那些愤愤不平的鸟,像池塘里闪烁的梦境,爬上月亮的头顶。
尽管病无所治,但肤色发黄的大地拥有无数双小脚,它爬起来低声说:远离我的小池塘。根下
墙角的喇叭花,扯破嗓子在蓖麻地静候夜晚的宣召。天空的影子,翻唱着黄土地上的民谣。白头翁一下午之间,黑了一地白发。夜晚伸出黝黑的手,替星星和月亮整理乱发,衣襟和纽扣。每一条河流,不知不觉流向了缄默。墙根下的乐队,吸引了蛐蛐搬来蚂蚁的椅子在门前打坐。所有的声音,都在等待爆发。
那些为梦想赶路的羊群,它们被鞭子挥舞,眯眼微笑的样子越来越令村庄陶醉。它们路过废墟,停下了奔放的羊蹄。其中一只羊羔,蹲在地上开始了提前的享受。风在影子的留白处蛰伏。就像蛰伏着他人的幸福。它所动一处,大树和小草就有轻颤的疼痛。感到疼痛的,还有万片森林,它们的快乐不在于树欲静,同样的幸福,草原的快乐不在于春风吹。
墙根下,篝火无情地被火蛾点燃。每一位唱着民谣的老人都是夜晚的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