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涡流[组章]

2018-01-08张作梗

诗潮 2017年7期
关键词:深山播放器楼梯

张作梗

镜子里的楼梯

如果下楼,镜子里的楼梯就挂在你的足音上,咚,咚咚,咚,阳台上幽禁的光也随之来到一楼,照见铁链上的那只狗。

陡峭的拐角。——那儿,

金属栏杆浮在镜子中,给油漆刷过的手温,记录下时辰不同的走向。

有时,空无一人,镜子里的楼梯也会走上走下。镜子之外,充满了不同的人和物。不同的亡灵在楼梯上走上

走下。——

镜子复制并扩大了

一个空间,以便储存另外一截叫作遗忘的楼梯。唯有铁链上的那只狗,偶尔睁开眼睛,看一看门外走过的风雨。

那儿

我离开那儿很久了。

——我离开那儿以被那儿的人或物不断遗忘的方式。

我离开那儿,然后写信给一个无头人——重启一个时空模式:让我找到新的地址和另一个身体的邮政编码。

我持续离开:先是以伤仲永、榴莲、苦艾、河流断裂,继之以落日、不断改变的口音、典当行、秋兴和偏头痛。

那儿是哪儿?有我雨水中的指南针吗?有铁蒺藜的谷仓圈养领章、帽徽吗?——我从那儿始发,但从不知道始发站在哪儿。

我存有那儿的一叠发票,都是购买生存所需。泛黄的数字退隐到一个漏雨的年代,变成饥饿、疾病和穷困。

我摸出衣兜里的体温。这体温记录了那儿的寒冷。锁孔被冻死,马嚼着马槽里的星光。十个逃亡者被风雪押回,满眼冰碴。

然而那儿是哪儿?是火车头的嘶鸣还是马车尾的静默?我持续离开,又好似无尽地在返回。一个影子跟踪我,一个

时间的挂钩:酷似那儿。

雨水

雨水加重了我的焦渴感。一滴。一行。一串。它落在我的唇上,落在

破碎的语言上——我尝到了一部焚烧之书苦涩的

味道。

雨水曾经是一扇明亮的窗户,现在成为泊满消逝之物的停车场。我堰意等待,蹉跎内心的浮世绘——假如雨水肆虐,是

为了阻止或迁延你的到来。

从早到晚,雨水赤脚从街上跑过。那些未打伞之人,形色匆匆,无一例外最后都走进了一滴雨中。

然而你不会以破碎的方式向这个世界告别。你与一场场雨和好如初。居住在一座湖水孵出的方形小镇上的,你那么晴和、明亮,像是雨水最小的妹妹。

我开始构想雨水的尖顶塔。那塔里,住着我们全部的重逢和欢愉。雨滴互喂着心跳。远处的山峦有一多半被湖水偷运到塔中。

雨水曾经是鱼的抽屉,现在成为鱼本身:一把打开抽屉的

钥匙。

深山打铁人

他们一兴奋,就把春天叫“宝贝儿”。

而我,正在深山打铁呢。

他们研究一棵树里的火焰,以及虫子如何穿越这火焰,到达一座封闭的钟形之塔。

而我,正在深山打铁呢。

他们改建垃圾场,在四周刷上广告,以使其符合一个腐烂的美学原则——

而我,正在深山打铁呢。

棺椁已成虚设。他们抬着的,不过是一群词语的骨灰。他们重新起草祖国,按黄金分割比例打造思想博物馆。而我,正在深山打铁呢。

厌倦了。他们觉得一切应该推倒重来。于是,他们用荷叶包裹雨声,做成一道秋天的菜肴,供奉给皇天后土。

而我,茹毛饮血,仍在深山打铁。

雪,整整下了一年。

涡流

大家都在說。尔后拍片去了。

说什么?——

声音吞咽声音。声音压制声音。声音挥霍声音。声音被声音吸收。声音被声音打劫。声音勾兑声音。声音覆盖声音。声音驱赶声音。……

大家都在说,万物形如一个声音的搅拌机。——只看见一群旋涡似的嘴形,不知道说什么。

现在。地上到处部是声音的残骸,声音的碎片。有些轻于言辞的声音飘浮到空中,挂在枝条上,像被裁剪的舌头,还带着某人哀怨的眼神。

尔后,他们拍片去了。

他们将用这些声音,拍下一个时代的默片。哑蝉

我困惑于一只被割去声带的播放器,当它的心中愈来愈频繁地储满植株的絮语,它如何将其输送到体外?——

曾经,有一万只耳朵为它而生长。木质的腹腔,随便接通一根薯茎或南瓜藤,就清泠泠吐出一口雪水之音。

我困惑于一只颠沛流离的播放器,当它的口型再也对不上奔跑的沙子,而骨架像风一样松散,它如何兵分两路,将身体翻唱出云朵的味道?

没有人为它重修乐谱。没有月光来安慰它——说灰尘是另外一种清洁剂。没有一张嘴,哭泣它被割去的声带。它的体内埋有雷霆,然而找不到引爆的出口。

我困惑于一只喉管结痂的播放器:在所有的倾诉者中,它注定是一只被枝条抛弃的哑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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