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圭山彝族歌舞团首次赴昆演出记

2018-01-08李涛

云南档案 2017年12期
关键词:歌舞彝族昆明

■李涛

圭山彝族歌舞团首次赴昆演出记

■李涛

1946年,由进步青年发起、组织,文学艺术界知名人士参与编排的圭山彝族歌舞首次在昆明演出,轰动春城,开创了民族文艺空前之盛举。时光流逝,这段往事已不大为人所知,但档案记录了历史,笔者不揣浅陋,在此为大家作一介绍。

一、演出始末

上个世纪40年代初期,联大、云大的一些同学响应学联“把工作深入到农村去”的号召,分期分批去农村做抗日宣传教育工作,同时也深入实际了解社会,开展社会调查。1945年暑假,一支由西南联大学生侯澄、王松声、杨邦琪、陈瑞芬等二十来人组成的暑期服务队经过短期集训后去到路南圭山一带的彝族聚居区开展工作,这里居住着将近十万彝族同胞,一部分叫撒尼,一部分叫阿细。在服务队里,有个队员叫毕恒光,彝族撒尼青年,路南上蒲草村人。他是中山中学的学生,中共党员,因为对圭山情况熟悉,在队里担任向导和翻译。

服务队白天跟群众一起劳动、谈心,晚上举办识字班并就地演出文艺节目,节目有《五分钱钞票没人要》《我们反对这个》《放下你的鞭子》等,此外,还帮助群众看病、做家务,以此拉近与群众的距离。调查期间,队员们耳闻目睹了彝族同胞的生活异常艰苦,名目繁多的苛捐杂税压得他们喘不过气来,终日从事繁重的劳动,却过着简陋到了极点的生活。但是重压之下并没有湮灭他们内心深邃的感情和对生活的热爱。一到夜晚,青年男女便聚在一起唱歌、跳舞,自由抒发各人的思想感情。纯洁健康的音乐,优美奔放的舞姿,深深吸引、感染着队员。他们深感彝族的音乐舞蹈有着鲜明的民族独创性,真切地反映了彝族人民的生活和感情,是艺苑中的一颗珍宝,值得文艺工作者观摩学习。为了提高彝族人民的自信心,唤起国内进步人士对少数民族处境的关注,增进民族文化的交流,他们酝酿回到昆明后,向地下党组织倡议,组织圭山彝族歌舞到昆明演出。

彝族乐舞会节目单

他们的想法获得联大学生自治会的大力支持,得到了“民青”和地下党的肯定。闻一多先生听完汇报后也很赞成这个想法,并建议要把准备工作做得尽可能充分一些,要把演出尽量搞好。他们又分别征求了当时在昆明的文化界著名人士的意见,都得到支持赞助。一些进步同学听说后,将自己准备复员北返的经费,凑出部分作为演出所需之用。1946年春,王松声、梁伦、毕恒光来到圭山挑选演员和组织节目,组成了“圭山区彝族音乐舞蹈团”。4月中旬,在路南集中排练,由青年舞蹈家梁伦担任指导,将原有节目素材整理提炼,使内容更加精彩,民族特色更加突出,并且编写了介绍彝族历史、生活及其音乐、舞蹈内容的解说词,以便观众易于理解。

5月17日,这支由圭山彝族青年三十余人组成的文艺演出团,由毕恒光担任团长,来到昆明,住在联大师范学院(即今天的龙翔街成都军区昆明第三招待所),受到了联大师生和各界青年的热情接待。他们带来的独具风格的民族艺术,文艺前辈十分重视。闻一多、费孝通、楚图南、徐嘉瑞、尚钺等先生担任了艺术顾问,提出许多宝贵的建议。王松声、赵沨、梁伦、胡宗澧、聂运华、徐树元分别担任了编导、音乐、舞踊、朗诵、舞台等各小组的指导。

5月19日,圭山彝族歌舞团在联大草坪举行招待演出,到会3000余人,其中包括文化艺术界、新闻界和联大师生。演出节目有:表现战争的舞蹈跳麟甲、跳叉和跳鼓,表现婚事喜庆的器乐《拜堂乐》,反映山区农村特有生活情趣的舞蹈《鸽子斗食》、《架子骡》,表现彝族现实生活和悠久历史的对唱《阿细的先基》,《吹树叶》则吹出了对乡土的热爱,《弹口琴》倾诉了对恋人的深情,《阿细跳月》充溢着巨大的生命力和一股不可遏止的热情,给观众留下深刻的印象。

昆明各进步报刊纷纷刊登演出的消息,介绍彝胞的生活历史,一时间,昆明大街小巷都把彝族歌舞演出作为议论的话题。由于得到各界人士的支持,从1946年5月24日起,圭山区彝族乐舞以圭山彝族旅省学会的名义主办,在华山南路国民党省党部(其址即今省对外经贸厅宿舍)礼堂正式公演。新中国剧社和联大同学也参加了个别节目的表演。由于影响日益扩大,引起了国民党当局的恐惧,只演了两天,省党部就借口“圭山彝族演出受共产党利用”而禁止。后在彝族爱国将领张冲将军的出面协调下,演出才得以继续。

演出大获成功,也让彝汉等各族青年结下真挚友谊,建立深厚感情。但是现实生活摆在那里,演员们都牵挂着家里的生产,演出只能尽快结束。6月3日,昆明文化界在联大师院举行送别联欢会,3000多青年齐聚一堂,昆华女中、云大剧社、中华小学、圭山演出团分别表演节目,表达依依惜别之情。

二、演出产生的影响

圭山彝族歌舞团首次赴昆演出,开彝族歌舞走上舞台之先河,打开了民族艺术的新天地,是当时文学艺术界的总动员。正如当时有的报刊所肯定的,“集全昆明艺术界于一堂”,集体指导,使“真正的民间艺术”大放光彩,“实为全国一空前的盛举”。

当时在昆的学术文化界人士纷纷发表文章,如费孝通《让艺术成长在人民里》、楚图南(笔名高寒)《劳动民族的健壮的乐歌和舞蹈》、徐嘉瑞《圭山的夷族歌舞》、梁伦《山城看夷舞》等等,给予了热情的赞扬,充分的肯定和高度的评价。闻一多先生在《时代评论》上发表的题词是:从这些艺术形象中,我们认识了这民族的无限丰富的生命力。为什么要用生活的折磨来消耗它?为什么不让它给我们的文化增加更多的光辉?

圭山彝族音乐舞蹈团在昆明演出的圆满成功,加深了各族青年的团结和友谊,增进了昆明各界对圭山彝族艺术的了解,也使文艺工作者看到了少数民族中蕴藏着的极为丰富的艺术瑰宝。这次演出,既是发掘、整理、介绍云南民间文艺的先声,也是全国民族文艺史上珍贵的一页。

彝族青年毕恒光在整个过程(从策划到演出)中表现十分突出,受到大家的赞扬。不幸的是两年后毕恒光在策动弥勒县新民大队起义时被捕,在路南监狱刑讯后押解昆明,于1949年1月在虹山被杀害,年仅25岁。如今“大三弦”、“阿诗玛”红红火火,这位曾被誉为“撒尼魂”,为圭山彝族歌舞走上舞台,走向全国奔波尽力的先行者,是不应该被忘记的。

闻一多长期研究《九歌》,一直想将其搬上舞台,但总未找到相宜的舞台艺术形式,如今圭山彝族歌舞演出成功,诗人从中受到启发,很快写出改编剧本《〈九歌〉古歌舞剧悬解》,在手稿的“附注”中还写了关于道具、布景、效果的若干想法。据手稿保存者王松声先生(王先生也是圭山歌舞演出的倡导者之一)回忆,圭山歌舞演出在社会上产生了广泛影响,“没想到这次活动竟给闻先生多年来致力于《九歌》研究工作提供了一点启迪。”

三、有关演出活动的档案资料

由于种种原因,有关这次演出的档案资料并不很多,保存下来的一些资料为我们留下了弥足珍贵的记录。

如圭山区彝族旅省学会拟具的节目单,为我们了解当年演出的节目内容提供了翔实的资料。云南省政府关于准予云南省会警察局呈报的圭山区彝族旅省学会公演情形备案的指令,对演出的细节则从另一个角度作了记述。

在云南省会警察局给省政府的呈文中记载:“窃查此次圭山区夷族旅省学会为沟通夷汉文化,于五月二十四日(每晚六时一场、八时一场)假省党部大礼堂举行夷胞音乐舞踊会。除派员警按时到场弹压外,并派巡官张家良前往调查该学会每场收入数字作何用途。”巡官张家良则在调查报告中写道:“两场座位共计八百零五个。所售票价分荣誉劵八十张,每张三千元;甲等四百二十张,每张一千元;乙等一百三十五张,每张七百元;丙等一百七十张,每张四百元。所得收入据该会负责人赵春涛(应为赵春瀛)报,每日约得四十万元左右。除租场、印花、娱乐捐及前后台开支,每日约余二十万,用以弥补筹演时的一切开支。如有剩余,作为演员酬劳费及本会基金之用。等语。其演员来历由圭山区请来,姓名多为夷名,无法照写。人数为三十四人,并由会请联大师范学院学生王亚屏(应为王耀廷)负责指导,同学数人协助表演,情节尚佳。惟二十六日出演时发生出售:‘一二一荣哀録’小册,经省党部制止,并饬二十七日停演。后负责人声明系不肖之徒乘机活动,非该会所为,又于二十八日复演。…”可见,此次演出在当时影响是很大的。

如前所述,当时一些专家学者和进步人士在昆明的报刊杂志上发表多篇文章介绍和评论此次演出活动,热情讴歌灿烂的民族艺术之光。这些文章由于年深月久不易寻找,幸而由路南文史人士收录在《路南文史资料选辑》上,方便大家使用和研究。

注:为保持原文,本文在引用档案及有关资料时,彝族的“彝”字沿用“夷”,特此说明。

云南省档案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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