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失乐园》呈现出的别样之“美”

高仁薇

摘要：作为享誉日本文坛的情爱文学大师，渡边淳一的作品多涉及细致的性爱场面的描写，他的代表作《失乐园》也不例外。本文着重阐述小说呈现出的别样之美，探讨文本的深层内涵。

关键词：失乐园；性；美

2014年，渡边淳一逝世的消息一传开，顿时掀起一片沸腾。作为一名享誉日本文坛的“情爱文学大师”，渡边淳一一生创作颇丰，前期以创作传记类和医学类小说为主，后来则致力于男女情爱小说的创作。其中，《失乐园》不仅是他的代表作，更是让他开始为中国读者所熟知的“必然之作”。小说一经出版就引起了社会极大的争议，时至今日依然为人们所争论。然对于这样一部跳脱出社会道德的“婚外恋”小说，呈现给读者的更是常态外壳之下的别样之美。

一、标题之美

渡边淳一似乎偏爱用两个字作为一个章节的标题，这个习惯在《失乐园》中也别无例外。从上卷的“落日”、“秋天”、“良宵”、“日短”、“初会”、“冬瀑”，到下卷的“春阴”、“落花”、“小满”、“半夏”、“空蝉”、“至福”，一个个如诗意般的名字将人们引入了小说中，与其说这些名字是一个章节的标题，不如说是渡边精心设下的“陷阱”，在一个个美丽的名字之下潜藏的是让人唏嘘的情节。渡边曾坦言，自己的确偏爱两个字的小说章节名，“我喜欢徘句，徘句经常用两个字来形容季节变化等等，这里面有一种文字的韵律感”[1]。但是，每一个标题的选择绝不是信手拈来，细看《失乐园》可以发现，小说的每个章节内容与标题实际是紧紧相扣的。如上卷第一章的“落日”，题名一出来顿时给人一种夕阳西落的无限感慨，同时也昭示着落日之后的昏暗，以及之后的漫漫长夜。小说一开端除了呈现给读者男女主人公的一次幽会场面，伴随着的是这次约会时间的告知，“差不多六点了，该是太阳缓缓沉落在弧形海岸线彼岸的时候了”，正紧扣着此章节题名“落日”，两人相距固然美好，但是在这相聚之后的一系列看到或看不到的事情正蓄意待发，“此刻，久木和凛子已经度过一帆风顺的初期而面临深谷天险，能否顺利超越，要再看两人的激情是否不再会有改变”[2]，其实，除了两个人关键所在，各自的家庭和所处的社会地位也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们这段关系的“不正当”。正如落日一般，两个人即将引来的是漫漫长夜还有无际的抗争。

除却字数上的统一，标题的另一种美便是与景物描写的浑然天成。“日本文艺描写自然，是以自然来表现人的情感，……日本文学甚少纯粹描写自然本身的美，即自然的形式美、外表美，更多的是表现与人的感情相通的自然的心灵美、内在美”[3]，这一特质，在《失乐园》中也很好地承袭了下来。小说中不乏对景色或是景物的描写，但是每一次描写总是恰到其分，多是伴随着主人公心境上的微动，亦或是情绪上的激荡。然点睛之处是渡边可以巧妙地将这种景物的律动融合到他的标题之中，让读者在品读小说情节的同时，感受着一场异常幽美由景物构成的的“视觉飨宴”。如下卷第二章题名“落花”，乍见这两个字就不自觉会有一唏嘘之感，而这也对应着久木和凛子两个人这段感情的最终归宿，如这落花般徒留一阵唏嘘给世人，让人在无限感慨之余不自觉地去怜惜。“夕暮中微风习习，花瓣飘落到凛子伸出去的手上，随即又飘落到眼下的池塘里去了。”[4]这落花恰到好处地也隐射出了两人此时的心境，纵使爱的再热烈，终是要面对落花般的结局。

渡边擅在章节的题目上下功夫，而题目之美呈现给读者的也是一种别样的风味。

二、性爱之美

如何对渡边文学作品进行解读，一直都是众多读者的争议所在。《失乐园》作为渡边淳一的代表作，承袭的是渡边淳一惯有的对于性爱的认识。在他看来，性与爱是绝对不可分割的整体，追求以性为基础的精神上的绝对爱恋才是人类更为高级的追求所在。

渡边淳一曾说过：“作为小说家，我只想写出人的本性，寫作过程中，我追求人的本质和真相，从不考虑这是否符合道德规范。”如他所说，在涉猎的众多性爱场面的描绘之中，《失乐园》呈现给我们的已经不再是拘泥于传统道德的条框，而是跳脱出传统的更高层次的美，是在带有原欲的激情之下不顾一切地追寻着爱的美。主人公久木和凛子的两个家庭可以说是众多稳定家庭的缩影。然而两个人却日益发觉随着时间的流逝，来自灵魂深处的一些东西也在流失。在日复一日的巨大生活压力以及平淡乏味的生活之下，继续找寻突破口的两个人就这样被无声无息地彼此吸引着。期间，两个人在性爱的过程中相互确认、相互挖掘、相互塑造，并最终进入灵魂的欢悦。这个过程是漫长的。作为情爱大师，渡边淳一并未从道德角度来批判这一婚外恋，而是从男性与女性的生理和心理角度展开，在它看来，充满激情的性爱并不可耻。对于渡边来说，久木与凛子的结合已经超出了世俗恋爱的范畴，两人的性行为应该是高于精神之爱而存在的，这种对于本能追求的执着痴迷并非恋爱可以形容的，二人的状态应该类于亚当和夏娃，只有两人在一起，才是“乐园”[5]。尤为使读者惊叹的是在这个漫长的性爱的旅程中，女主人公凛子体内的另一个“自我”以惊涛骇浪般的激情席卷了整部作品，“起初是个很拘谨，楷书一样刻板的女人”，直到在久木的身体里，她的自我感觉才又复苏，她沉睡的身体和意识才又苏醒，这些神奇的体会是玄妙而美丽的，就像把隐匿已久的自己挖掘了出来，在死气沉沉的世界里又得到了生命的活力[6]。在与久木的性爱过程中，她重新获得了对于失去的“自我”的找回。伴随着“自我”的觉醒，她注定再也无法回到从前平淡乏味的生活中，这种重新找回“自我”的感觉让她欲罢不能。

三、死亡之美

渡边淳一对樱花有着固有的执着，在他的多数作品中我们都可以看到樱花这一意象。樱花之美让人沉醉，然而樱花的绚烂之下也孕育着凋败之后的凄凉，这在渡边淳一的笔下直接与死亡这一意象交叉，形成了独有的“死亡美学”。关于死亡，渡边淳一从不吝惜笔墨，在他作品中我们可以看到他对于死亡的执拗。他的作品中的每一次死亡都注定了不平庸，死亡就像是精心设下的一个局，甚至会让读者产生一种错觉，或许死亡才是男女主人公最好的归宿，死亡才是新生的开始。让生命在唯美的死亡里获得尊严，他让这唯美的死亡发出远远超乎死亡本身的含义和光彩，同时也让生命、爱情和幸福在精心设计的死亡中找到归宿、化为永恒[7]。

“在日本人的观念里有这样一个等式：死亡=悲哀=美，死的一刹那就是美的极致，如同樱花飘落般，让人震撼和难忘。[8]”。久木和凛子各自有着自己的家庭，两个人原本应该毫无交集，但是命运使然让两个灵魂默然相遇，自此一发不可收拾。他们的结合背负着伦理道德的谴责，他们也曾挣扎与犹豫，在自我和社会之间多次徘徊，想逃离却又无能为力，终究只能任由自己沉醉在彼此的性爱交涉中。《失乐园》中对于凛子的死亡感的描绘有着精心的勾勒，并渗透在她无意识的行为中。有一次，凛子死命地掐住了久木的脖子，久木好容易才掰开她的手，并埋怨凛子用力过猛自己差点被她掐死，凛子却淡淡地说：“死了倒好了。”显然，她已不能再用理智回到原来的家庭中，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虚无感就把她径直引向了对死亡的向往。

渡边淳一为久木和凛子构造了一场奢华的死亡典礼。死亡，在两个人看来带有一丝唯美的意味，两个人甚至将走向死亡看做是人生重要的祭祀。在死前，凛子洗了澡，化了妆，让身心都展示着最纯洁的姿态；而久木最后一次欣赏了凛子晶莹剔透的裸体，欣赏的过程中带着纯粹的膜拜。他们完成了最后一次结合，也是最紧密的结合，然后在最美的瞬间喝下了毒酒，以这样一种华美而决绝的姿态定格了生命的最后一刻。“美与理想，一切有价值的东西，终而只能在死亡和毁灭中才能与它们的追求者沟通。[9]”

渡边淳一将死亡视为两个人爱情的最终归宿，这不得不说是渡边淳一展示的独特的死亡之美。爱情，从来都不是永恒固定的。失去了激情的爱情对于久木和凛子来说是无法忍受的，为了逃避这样的结局，两个人宁愿选择以死亡这种方式离开世俗挖下的“陷阱”——婚姻。幸福會在生活中消失，却会以永恒的方式凝固在死亡中。他们的感受是从生命的原始体验出发，而不是从人应担负的社会责任和角色出发，他们在两人的情欲世界中与周围的环境渐行渐远，同时也产生了超脱的虚无感。

渡边淳一文学是现代社会的产物，现代社会为其文学作品提供了宽松的背景与肥沃的土壤。他的创作突破了人们惯有的对于道德的认知，而是从一个全新的视野向我们揭示了属于人类本能的欲望。他用自己的笔墨写下了现代人在如此快节奏的社会发展中所面临的强大精神压力以及精神突破口的找寻，用文字震撼着读者的心灵。品读他和他的艺术，会使受众领略艺术内容的同时，深刻感受到现代文化通过渡边的文字带给我们的深思。《失乐园》的结局是男女主人公一起在性爱过程中走向了死亡。相信读过原文、读懂原文的人一定会和渡边先生产生共鸣，即两人是在幸福的顶点走向死亡的，死亡或许才是最好的归宿。

注释：

①戴铮，渡边淳一—用恋爱来实现自我革命，中华读书报，2008年7月，008版

②渡边淳一，失乐园，文化艺术出版社，2005年4月

③郑艳芬，论失乐园的唯美主义风格，文学评论，2009年9月

④渡边淳一，失乐园，文化艺术出版社，2005年4月

⑤李筱然，失乐园的隐喻，文艺理论，2009年10月

⑥郑艳芬，论失乐园的唯美主义风格，文学评论，2009年9月

⑦孙亚平，在幸福的顶点走向死亡，经典重释，2010年6月

⑧郑艳芬，论失乐园的唯美主义风格，文学评论，2009年9月

⑨郑艳芬，论失乐园的唯美主义风格，文学评论，2009年9月

参考文献：

[1]渡边淳一.失乐园[M].北京：文化艺术出版社，2005.

[2]陆阳.死亡美学[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5.

[3]郑艳芬.论失乐园的唯美主义风格[J].文学评论，2009.

[4]戴铮.渡边淳——用恋爱来实现自我革命[J].中华读书报，2008.

（作者单位：扬州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