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立交桥”体系感悟瑞士职业教育

王志恒

摘 要 瑞士国小民少，却雄居全球综合竞争力首位，职业教育是其重要因素和秘密武器。从“立交桥”体系、“双轨制”学徒、企业的观念和行业的作用等方面，感悟瑞士职业教育成功的内核，从职业教育体系建设、职业教育学徒制改革、职业教育市场化发展等方面分析对中国的启示。

关键词 瑞士职业教育；“立交桥”体系；双轨学徒制；企业观念；行业作用

中图分类号 G719.3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1008-3219（2017）27-0074-04

瑞士，这个面积只有 4.13万平方公里、人口只有 830 多万的国家，却打造出驰名世界的“瑞士制造”，培育出世界一流的“工匠精神”，这缘于瑞士发达的职业教育。

2017年2月，笔者参加了黑龙江省人社厅举办的“黑龙江省职业教育院校赴瑞培訓班”，并在瑞士西北应用科学与艺术大学经济管理学院的精心安排下，全方位、多方面、深层次地感受到瑞士的职业教育。

一、职业教育在瑞士教育体系中的地位

瑞士的教育体系分为义务教育、中等教育和高等教育。瑞士的义务教育（也可称为强制性教育）从幼儿园便开始了，经过小学和初中阶段后结束。瑞士的高等教育分为A、B两类，A类为瑞士联邦大学与联邦理工学院和应用科技大学，B类为高等职业教育，包括高等专科学院和联邦职业与专业考试，这两类均属于大学本科及以上学历层面。在中等教育体系中，多种渠道、多样选择的“立交桥”系统构成了瑞士教育体系中最具特色的部分，也成为不同于中国和其他国家的职业教育的基础和核心，见图1、图2。

瑞士职业教育起始于中等教育（相当于初中毕业后的高中阶段教育），是15、16岁年轻人步入职场的首航。由于瑞士历史悠久的文化传统、产业影响力及行业渗透力，更由于进入职业教育后灵活多样没有“死胡同”的多种后续选择，使得瑞士绝大多数家庭尊重孩子的兴趣并选择职业教育。在瑞士，初中毕业后有超过70%的孩子进入中等职业学校成了一名“学徒”，只有不到30%的孩子选择文理高中继续“深造”。

瑞士中等教育阶段“立交桥”式的职业教育，其多向选择途径主要体现在：一是学生选择职业教育后，经过两年的“双轨制”培养便可获得文凭证书而进入企业成为一名正式员工；二是两年后学生若想在自己选择的职业上再深入提高，可再学习1～2年，取得瑞士联邦颁发的能力证书再进入企业或直接上高职院校；三是取得瑞士联邦能力证书后，若想读A类大学，还可通过职业高中会考，直接上应用科技大学或通过一个入学测试后读联邦顶级综合类大学。

这“三大通道”体现了瑞士职业教育的核心内涵，奠定了职业教育在瑞士人心中的核心地位。

瑞士为体现“以人为本”的择职就业理念，在学生的个人成长上设计了三个重要环节来培养、感知和确认青少年未来的就业取向。一是让初中尚未毕业的在校生，到企业试实习一个星期，若感兴趣可再申请第二次。驰名世界的瑞士军刀维氏公司甚至组织小学3～6年级的孩子们假期来公司体验制造的乐趣，可以自己生产一些小玩具并且带回家去。二是26个州政府都设立了“职业信息中心”，对初中生和寻职的人免费开放，帮助年轻人分析自我、规划未来，提供学徒和就业的权威信息，充当职业院校与公司企业的桥梁和纽带。三是瑞士的教育体系中还为初中毕业但尚未选定是上职业高中还是文理高中的孩子们设定了一个过渡教育（一年）。学生在过渡教育中确认自己的兴趣取向和成长规划，然后再做出选择。

二、双轨学徒制——瑞士职业教育的核心组织形式

在瑞士，如果初中毕业后选择接受职业教育，就意味着成为了公司企业的一名学徒，开始接受“双轨学徒”式的中等职业教育。通过培训，我们对瑞士“双轨学徒制”如何打造一个“新学徒”有了直观的了解。

“双轨学徒制”最基本的要素是：两个学徒地点、三方签订协议、“2+1”项培训学习内容。两个学徒地点，一个是公司企业，一个是职业学校。瑞士州政府要根据学生的兴趣爱好和就业取向负责为学生推介具有招收学徒许可的公司企业，同时要为学徒指定一所职业学校学习。初中毕业后进入中职教育的学徒通常一周有3～4天在企业工作，1～2天在职业学校上课。接收学徒的企业要与初中毕业的年轻学生签订“学徒合同”，然后将该合同交州政府签字确认，成为具有法律效应的“三方协议书”，从而确保“双轨学徒”2～4年后的有效运行。

学生在企业的培训就是在师傅的带领下实际参与企业的生产、学习专业的技能、培育职业的精神。学生在学校的学习以理论教育和专业知识为主。除此之外，学生还要参加另一项内容的学习培训，即在州立职教培训中心开设的“跨企业培训课程”。这有效弥补了企业技能训练和学校知识课程的不足，使学生的综合能力和素养更为完善。此即所谓的“2+1”项学习内容。

在穆滕茨（Mutteuz）工商职业学校，我们体验了老师的授课现场，与在场学生进行了交流。感到他们的学习与企业的实践是密切相联的，学生们学得很用心，很投入。

在恩德斯豪斯流量计公司，我们目睹了世界最先进的流量计大公司在培育学徒中的场景。师傅们很认真地对我们说：“学徒制在瑞士已经600多年了，我们一直就这样做，看到自己的学徒很高兴、很自豪，培养学徒就是为我们的企业培养接班人。”在苏尔湖校区的瑞士建筑职教中心，我们了解到，3年中职教育期间，学生要来这里接受5次跨企业培训，每次5个星期。

在苏尔湖校区的瑞士建筑职教中心

在“双轨学徒制”中，还有一个重要的做法，就是孩子们都是“带薪学徒”。学徒第一年750瑞法/月，第二、第三年可增至900～1200瑞法/月。薪水企业心甘情愿地出，学生自然而然地拿，达到了企业与家庭的双满意，更增强了瑞士职业教育的生命力。

三、瑞士企业的职业教育观

瑞士企业界和企业家对职业教育的深层认知、高度认同和尽心竭力是令人尊敬的。在瑞士有超过36万家中小型企业，有近1000家大型企业。与我们交流的企业家中，无论是大企业家还是小企业主，都对职业教育充满感情和热爱。他们深知，瑞士企业要确保员工的敬业和专业并具备创新意识，就一定要从中职教育抓起。他们认为，作为一个资源匮乏的国家，最宝贵的资源就是人力资源，职业教育使企业员工的聪明才智得到发挥，是瑞士企业发展壮大最好的支持！

在世界最大自动扶手电梯生产商瑞士迅达公司总部，我们聆听了迅达职业教育培训协会主席的演讲。“一起上升、一起腾飞”的公司理念很好地体现在他们对职业教育双轨学徒的培养之中。每年公司要在1000个候选人中优选出 80个学徒，每周去学校上两天课，在企业还要开设12种培训项目。完成者有的又参加职业高中会考后考上了大学，大学毕业后又有50%～70%的学徒回到了迅达工作。

瑞士的企业不论大小，都不仅把参与职业教育看作责任和义务，更是自豪和荣耀。在“中瑞职业教育培训专家圆桌讨论会”上，我们与年仅23岁的小企业家Jenny进行了深度讨论。她是一个只有3名员工的花店老板，她学徒毕业后参加了第42届世界技能大赛并获得园艺比赛第五名，因而获得高级园艺师和瑞士及世界技能大赛专家的称号，后又接手了一个亲友的花店当了小老板。Jenny表示很荣幸具备了招收学徒的政府认可资质，政府允许她每年招收一名学徒。

四、行业协会在瑞士职业教育中宏微并重的“权威”作用

在瑞士联邦职业与专业教育培训法（VPETA）首款总则写到：“高级中等职业教育培训（VET）与高等专业教育培训（PET）的责任应该由联邦、州政府与行业组织共同承担。联邦、州政府与行业协会需要共同协调各项活动。”由此可见，瑞士职业教育的运行有三个重要角色，联邦政府、州政府和行业协会。其中行业协会所起到的权威作用扮演着最核心的角色。它指导行业走向、制定行业标准、提供行业培训、把握行业需求。培训教材和教学大纲由行业协会确定，分析企业需求创造新的职业由行业协会来完成，中高职教育培训资金和考核程序及考核专家由行业协会管理。

索洛图恩州汽车行业协会总经理Thomas Jenni今年55岁，初中毕业后当了汽车机械学徒，后上了高等院校。在负责索洛图恩州汽车行业协会的同时，还是州职业教育考评专员，并兼任绲斯贝尔格村的义务村长，还参与了老年学会的工作。Thomas每天工作紧张，作为行业协会的负责人，他把一半的精力用在了汽车领域的工作上，另一半用在了汽车职业教育。他还要用周末或晚上的时间处理村务。他每年要参加5～10个有关老年人大型会议，还要承担职业教育考试及抽查。他说，瑞士人很愿意多头工作。

Thomas Jenni总经理介绍了行业协会的构成和作用，并特别就瑞士的汽车行业协会在确定职业教育培训内容、执行考核标准、准备跨企业课程等具体问题与我们进行了深入讨论。在讨论中笔者深刻感受到，由于瑞士与中国文化体制的不同，在理解行业协会的地位和作用方面也有着很大区别。在中国，行业协会也很重要，但缺少权威性和法律保护；在瑞士，行业协会很权威，虽有法律赋予的责任，但不通过罚则来树立权威。汽车协会制定的教学内容和考核标准是为了学生能更好地达到职业相应标准，并确保学生在相应等级内做到最好。比如，要成为汽车机械专家需做4年中职学徒，并按标准验收后才能获得。若在4年中遇到学习困难，要按标准逐级后退，即由汽车高级技师到汽车技师再到汽车技工协助师，或选择更适合自身成才的另一个非汽车类专业。

五、几点启示

瑞士连续数年成为全球经济竞争力和创新力之首的国家这一事实，足以说明职业教育的成效铸就了瑞士小国的强大，我们从中深受启发。

（一）关于职业教育体系的启示

瑞士的职业教育体系构建了灵活畅通、多向选择的“立交桥”，充分体现出“以人为本、尊重个性”的职业生涯导向，给初中毕业后的孩子们提供了“沿着兴趣、培育兴趣、深化兴趣”的个人成长前景，成为瑞士人终身学习的路线图、青年人择业就业的圆梦园。中国建立现代职业教育体系，一定要切实解决好校企合作、中高职衔接和学历教育与在职培训的认证，并打通高职与本科的多向沟通渠道，真正体现出“没有后续的就业和学业就等于没有毕业”的职教理念，增强职业教育对国人的吸引力和影响力，使中国越来越多的家庭和适龄青年选择职业教育。同时，要通过职后培训体系的完善和“学分银行”的运行，建立起职前职后一体化的终身教育体系，真正建成有中國特色的现代职业教育体系。

（二）关于“双轨学徒制”的启示

“双轨学徒制”是瑞士职业教育的基础和核心，建立这种体制的主要推动力并非联邦政府，而是企业与行业组织。两级政府、行业企业和学校之间的精诚合作和同心协力，确保了“双轨学徒制”的优良运作。瑞士人的精细严谨和认真负责，确保了课程安排的周密性和校企对接的精准度。我国职业教育的快速健康发展，关键在于企业的全力参与和行业作用的发挥，离开了企业的职业教育如鱼儿离开了水。《职业教育法》的尽快修订和《校企合作法》的尽早出台已是迫在眉睫。

（三）关于职业教育市场化的启示

教育要市场化而不是产业化，发展职业教育更应如此。瑞士“市场导向，以人为本”的职业教育运行机制，可很好地破解我国“一方面企业招不到工，另一方面学生就业压力巨大”的尴尬局面。只要政府部门自下而上地汇集民意、真诚服务，企业行业自觉自愿尽职尽责地提供市场、当好主体，教育系统放下架子以人为本、求真务实地强化内涵，为年轻人开辟更多的成才之路，我国的职业教育事业也一定会迎来更加美好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