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条小河那时青春
2018-01-05凸凹
凸凹
我虽然是一个勤勉的散文写作者,却极少读当代的散文作品。之所以少读当代散文,是因为当下的散文总体上趋于做作,摆开架势,为写而写。一如托尔斯泰所说,写被文坛看重、被评论家认可的“像散文的散文”。这样的文章远离了散文的本源,不再是直抒胸臆,而是故弄玄虚、铺陈炫技、漫漫漶漶,文辞淹没了意义,而且杯水风波呈大海之势,一粒黄豆稀释成一锅豆浆。于是,虚构代替了真实,假意遮蔽了神魂,几乎都是不作用于情感和灵魂的冷文。
但是,当我拿到李培禹的散文集《总有一条小河在心中流淌》的时候,却情不自禁地读下去了,而且读得如醉如痴、酣畅淋漓,眼前有阳光充盈,心底有暖流涌动。岂止是不忍释卷,还不断地回望揣摩,让感动久驻。
他写的是热的散文,或者是始终“在场”的散文。
他写人物,不取旁观者的视角,而是进入人物的生活,把人物当作朋友、亲人,与其感同身受、同气相求。他把被描写对象的生活当作自己的生活,把他人的情感当作自己的情感。他爱他們,贴心贴肺地写。这一点,他与汪曾祺的笔致相仿佛,即尊重人物,设身处地地与人物对话,亲密无间地融合在一起。在他的笔下,多感恩的语调,好像是人物洞开了他的心智、丰盈了他的情感、鲜活了他的血肉、哺育了他的文字。譬如他写浩然、写韩少华,不管社会话语对他们如何评价,只写“我”在人性、人情层面的切身感受,至纯至善地传递真实的心灵消息。因而,他笔下的人物都达到了送人玫瑰满手留香的境界,都有着远恶近善的佛陀情怀。
他写风景,不取指点江山的姿态,而是把风景和万物搂进胸怀。他走进大自然之后,尽情地释放自己的真性情,甚至不管不顾地放任自己的天真。他虚怀以待,让自然万物感动自己;他擦亮眼眸,让阳光和月色撩拨内心的清澈。在他写自然的文字中,总是呈现温暖和快乐的底色,风清在枝头,月明在云端。他不遗余力地捕捉和记述这些美丽的瞬间。他从不把风景和万物置于身外,而是像与亲人和友人一样深情地晤对,悉心感受,然后把一腔美意娓娓道来。这其中,多的是相互的启发、彼此的珍重,更有息息相通的理解和悲悯,一切都是拟人化的抒发。譬如他的《总有一条小河在心中流淌》,与其说是客观地写小河,不如说是写小河对心灵的荡涤和净化。
他写市井与人事,不取主观正确、率然臧否的姿势,而是进入现场,将心比心,譬如《“清明”情思》《天堂应有爱》《回声》《信的随想》《“天马”与“汗马”》。他的文字有洁癖,似一股清流贯穿始终,整体释放和传递的是铺满字面的爱意、美意和善意。他从仇怨中提取爱,从丑陋中提炼美,从拙劣中提纯善,因而绝无脏污之语和阴私之气。他讲恕道,讲真情不灭,讲怨亲平等,讲美美与共,讲大爱无痕。正如梁衡所说,读他的文字,如沐春风,且阳光普照,直让人感到,这个世界究竟是好的,人只需尽天职、守本分、快乐地活。
总的来说,李培禹的散文有着“己心妩媚,则世间妩媚”的文本质地。他不管写什么,总是从生活出发,从自我感动出发,写新生,写快乐,写希望,写光明,而且写得深、写得细、写得热、写得动情、写得豪迈。不管外界怎么令人愤怒、令人不平,他都要用自己的文字给人以力量、给人以爱、给人以梦,让人奋进,让人向上。
(选自2017年9月6日《文艺报》,本刊有删改)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