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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原绿洲战沙记

2018-01-04郭剑夫

新城乡 2017年12期
关键词:沙障若尔盖沙化

郭剑夫

11月24日清晨,若尔盖草原上残雪未融。52岁的贫困户如科早早离开了管护站。

作为一名若尔盖湿地国家级自然保护区(花湖站)的生态管护人员,如科每天都要在保护区进行日常巡查,防止牧民违规放牧。他并没有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没有风沙的日子,当地人都不带口罩、帽子和围巾。远处,来自黄河的雪水浸润着若尔盖无边的草原。

保护区西北部的若尔盖县沙化土地治理(二期)项目第五标段施工现场,监工朵嘎正带着128人的治沙队伍在沙漠中编织沙障。9月20日至今,朵嘎的团队每天都要在这片沙化的草原工作7个小时以上。

作为“川西北高原第一绿洲”,湿地保护和防风治沙是若尔盖草原生态文明建设的两大重要主题。所谓“三分治,七分管”,雪寒之后,面对依旧严峻的畜草矛盾,若尔盖湿地草原迎来了新一轮的管护。

从湿地到沙漠

“以前随便一蹲就可在草里藏着,现在却只有20厘米高了。”8年的生态管护员经历,让如科见证了若尔盖湿地草原的生态变化。

位于青藏高原西北边缘的若尔盖一直被誉为中国最美高寒湿地草原。然而,百草不解牧民愁。近百年来,由于过度放牧、开沟排水、鼠虫肆虐、气候变化等原因,若尔盖县内1212.6万亩天然草地100%都发生了退化,湿地面积萎缩超过60%。

对于生态退化,人类活动难辞其咎。上世纪70年代起,为了向湿地要草地,若尔盖县累计开沟200公里,涉及沼泽1400平方公里。大规模的开沟排水一直到90年代还在进行。

一道道深深的沟壑,像被割破了的血管,将若尔盖湿地宝贵的“血液”源源不断排出。

牧民对湿地草原的索取并未停止:随着人口快速增加,牲畜数量也同步快速增长。据统计,截至2016年底,若尔盖草原载畜量高达23.33%,远高于10%的全国平均水平。

如此严重的超载,让政府不得不推行划区轮牧的政策。

这一政策并没有得到牧民的支持。“以前我们都是6月出牧,到11月底才收牧。划区轮牧后,要等到10月底禁牧期结束后才能进入保护区大规模放牧。”牧民俄京甲诉苦说,“冬季牦牛掉膘很厉害,草已没有多少营养,只能勉强果腹,饲养难度很大。”

牲畜舍饲圈养或许是解决措施之一。然而由于成本太高很难大力推广。俄京甲给记者算了笔账,建暖棚一平方米要500元,牦牛体格大,养100头牦牛需要200平方米,而国家最多给予每户补助2.25万元,整个建下来每户牧民至少要花费10多万元。

而过度放牧是导致整个若尔盖草原以每年5.32%的速度沙化的根本原因。四川省林业厅湿地保护中心副主任顾海军指出,如果继续走“以畜定草”传统畜牧业老路,这里很快就会变成世界上海拔最高的高原沙漠。

伴随若尔盖湿地草原从湿地到草原再到沙化,恶果接踵而至:在沙化较为严重的麦溪乡,沙地曾一度蔓延到乡政府附近。“每年10月到次年4月,只要风沙一起,即使把家里的窗户都用封条紧封,屋里还是会有沙子,甚至掺进糌粑和青稞里。”朵嘎说。

治沙大会战

过去三年里,朵嘎在家乡做的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治沙。如今,朵嘎带着他的治沙队伍奋战在若尔盖县沙化土地治理(二期)项目第五标段施工现场。

将小孩手臂粗细的柳枝用铁锤深钉入沙土,三分之二入地,外露的三分之一作桩成固定架,再将细柳条绕桩编成篱笆状,形成方格沙障。一个个沙障格连成一个个贯通的品字格,成为高原上一道亮丽的风景……

11月23日下午,大雪之后寒风凛冽,朵嘎和128名治沙工人依旧在与风沙“赛跑”,他们要在2018年4月前,完成119公顷沙化土地的沙障编织工作。

在朵嘎之前,治沙在麦溪乡已经进行了30多年。尽管固沙林、沙障、混播优良牧草等措施取得一定成效,但治沙的速度远不及沙化的速度。

“治沙是一项系统工作,目标不是短期可以实现的。”若尔盖县综合林场副场长胡伟从事治沙工作多年,他表示单靠沙障很难根本解决问题。他认为,在若尔盖,最有效的治沙模式是高山柳沙障加上混播牧草种。“外围用细树桩编织沙障,而在沙障以内插上高山柳和草种,让沙地慢慢恢复为草地,短期内就可以取得比较明显的效果。”目前若尔盖多个治沙工程,都是采用的这种方法。

老鼠泛滥是若尔盖土地快速沙化的重要原因之一,草原随处可见一个个鼠洞和脸盆大的土堆。“老鼠专吃草根,每只鼠一年可以破坏近1亩草原,使得本已退化的草原雪上加霜,变得千疮百孔。”朵嘎说。

如何消除老鼠对草原生态的危害?除了传统药物灭鼠外,朵嘎在工地周围建起了数米高的木制鹰架,让飞过草原的鹰有了歇脚的地方,也有了“制高点”去寻捕老鼠。

治沙成功的背后,是政府财政资金的合理运用。将生态扶贫和湿地保护工作相结合,因地制宜按照草原产值来核发生态补贴,是若尔盖政府近年来治沙管护的亮点工程。

若尔盖县湿地管理局科研科科长索朗夺尔基介绍说:“我们从2016年开始推广新一轮湿地生态效益补偿项目。项目总体分成三个部分,保护区内规划5年禁牧还湿区的补偿标准为每亩160元/年,规划季节性限牧还湿区(5-10月)的补偿标准为每亩90元/年,聘用像如科这样的建档立卡户为保护区生态管护员,标准为12000元/年。截至目前,已兑现297.7万元用于建档立卡贫困户湿地生态效益补偿,惠及7个乡镇场,19个行政村,403户1513人,提供就业岗位62个。”

黄沙逐渐收敛,草原重现绿色。据若尔盖环境保护和林业局统计,从2007年到2016年,若尔盖县共治理沙地面积23619.79公顷,10年间,土地沙化的速度明显放缓。

随着治沙取得进展,局部区域水源涵养的情况在改善。“目前花湖的水位较十年前增长46厘米,面积由215公顷扩大到现在的650公顷。”索郎夺尔基表示。

向生态要效益

目前,若尔盖草原的牧民整体生活水平依旧较低,除了人头经费财政拨款、工作业务经费向国家争取之外,没有其他资金来源,也没有开展其他经营性产业。植被的恢复让俄京甲看到了未来,他准备和多数村民一样,在花湖景区附近开个“牧家乐”,发展旅游业。

然而,顾海军却对如火如荼的“牧家乐”泼了冷水。“我们必须直面生态与旅游经济之间的矛盾,对保护区内乱搭乱建的‘牧家樂进行拆除,并在规定的区域内进行生态旅游建设,加强和规范生态旅游管理等。”

面对守护和发展之间的矛盾,牧民们的未来该何去何从?顾海军认为:“建设生态文明是一个‘此消彼长的渐进过程,因此该让市场发挥决定性作用。”

市场的魅力有多大?索朗夺尔基举了个例子。之前很多管护员不懂市场规律,在保护区内禁止一切放牧行为,然而合理放牧其实有利于草地恢复。“牦牛不仅可以把草种更深地踩到土里,还会提供最好的肥料——牛粪,大大节约了治沙成本。”而今,将牛群赶入治沙点的圈地内,放上一晚,让牛群把播种的草种踩实已是治理草原沙化的标准流程。

过度放牧同样可以用市场化手段解决。在求吉乡上黄寨村,村民成立了一个生态畜牧合作社。合作社通过割草“舍饲”的方式对牛羊进行喂养,这样既可以减少对草料的浪费,还减轻了对草场的破坏。更加重要的是,9月份的时候大多数牧民都在卖牛羊,一只羊只能卖到800元左右,而合作社冬天也可以喂养牛羊,12月拿出来卖,羊就可以卖到1200元一只。

“若尔盖全年的财政税收收入才2000多万元,但国家下拨的2017年必须完成的生态扶贫资金就有6000万元。”顾海军表示,应该用好政策资源,向生态市场要效益。

一方面是要将符合条件的生态建设项目优先纳入贴息贷款和农业信贷担保支持范围,有序开展森林、湿地等生态资源利用,推进绿水青山经济效能释放;另一方面是将符合条件的贫困人口优先纳入护林员政策实施范围。此外,政府财政还应该鼓励金融机构开展以生态景观评估价值、门票收益、基础设施等作抵押物的生态旅游专项贷款,支持建设湿地公园、地质公园和风景名胜区。

“相信未来会有更多游客来这里旅游参观,有更多大专院校到这里科研考察,有更多贫困户从这里脱贫致富。”顾海军期待,在市场导向下,若尔盖生态恢复、生产发展、生活改善的道路越走越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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