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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上的回响

2018-01-03陈震寰

科幻世界 2018年10期
关键词:私家侦探彼得

“歡迎您,秦先生。我是彼得·玛卡里奇,这次委托的负责人,我也是失踪者的朋友和同事。”一位穿着纯色短袖T恤、金发碧眼的外国男人操着一口流利的中文,向中年男子伸出手。

“你好。”中年男子和彼得双手交握。

“为了展开调查,我还需要更多具体细节。”中年男人秦很快松开了手,“比如,失踪者有没有留下什么遗物——你知道的,遗留的物品——其实我觉得已经可以说是遗物了。他已经失踪两周了,对吧?”

“是的,但我们一直没有放弃寻找他的努力,而且上头下了死命令,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彼得点了点头,语气疲惫。

“遗留的物品全在这里了,希望能有所帮助。”彼得拿起一小打纸质文件和一个全息投影仪。

秦点了点头,接过那些纸质文件,随手翻了翻。

“问个题外话:他两周前就失踪了,你们为什么不报案,反而要找我这个私家侦探?”秦发现大片烧焦的痕迹让文件里可辨认的字迹寥寥无几,“这资料信息似乎……还是太少了。”

“不是我们不愿意提供,而是我们提供不了。”彼得无奈地摇摇头。

“他不是你们公司的高级研究员吗?就没有什么员工信息数据库之类的吗?”秦有些愕然。

“有是有,但现在公司资料库里以及整个万维网上,关于他的一切信息,都已经莫名其妙地被删除了,原因是一次网络入侵,而且这次入侵非常蹊跷。”彼得理了理头发,停顿了一下,“所以我们只能找到一些没有在网络上留下过痕迹的零碎信息,比如一些零零散散的私人日记、实验记录,还有那台全息投影仪里保存的一段视频。

“而我们在用一台老旧的喷墨打印机打印翻拍的文件时,打印机起火燃烧,而房间里的消防设施也没有启动,火灾烧毁了U盘和大部分已经打印好的文件,我们的人最终只抢救出来这么一点儿……这场火灾也很蹊跷。”彼得摊了摊手,“而且相信您也已经发现了,不光是网络入侵与火灾,整个事情里还有太多巧合,而这些我们都没法向外面声张,更别说报警了。我们是一家大企业,还有竞争对手。消费者、警方知道了这些,我们的声誉岂不会受到重大影响?所以我们只能找您了,您可是知名的私家侦探,我们相信您。”

“这件委托确实有难度,但搜寻工作我也会亲自参与。”彼得语气诚恳。

“好吧,我试试看吧。”

“失踪者有通过写日记、录像的方式来记录工作与生活点滴的习惯,所以我们尝试从这方面入手,仔细研究了这一段他回老家祭祖时留下的视频日记。”彼得开启了全息投影仪,“我们初步的研究结论是,我们有理由相信,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从这次回乡之旅开始的。”

这是一段没头没尾的视频,杂音很大,入耳之内全是风拂过树叶的沙沙声、充满生机的蝉鸣和鸟叫声,以及模模糊糊的人声。

“爸妈,我走了。”

一位西装不整的年轻人在青石碑前重重地磕了一个头,红红的眼眶还残存着哭泣的痕迹。

他叹了口气,用力抹了一把脸,似乎压抑住了内心汹涌的情绪。

视频里除了年轻人的身影,还有一座伫立在斜坡上的垒土坟茔和坟前的青石碑。

年轻人拾起立在碑前的两支中华,在石碑前摁灭,正当要收回右手的时候,一阵火焰灼烧般的疼痛感突然从小指上传来,让他下意识地一甩手,痛呼出声。

“好痛!这是什么?”

一只大头蚂蚁正用一对三分之一厘米长的大颚紧紧地咬着年轻人的指尖,悬挂在他的手指下方。

秦让视频暂停,仔细地看了看。

这只蚂蚁是这深山老林里诸多进化程度不算太高的原始蚁类之一,瘦长的躯干上还残留着不少它们在侏罗纪的肉食性蜂类祖先的特征。当然,和那些以狩猎为生的古代膜翅目昆虫一样,这家伙咬起人来也非常疼,秦想。

视频继续播放。

年轻人捏死蚂蚁,又四下看了看,发现丛墓碑边的病恹恹的植物上到处都爬满了蚂蚁,至少几十只这样的虫子正用大颚紧咬着那些蕨类植物的枝叶与茎秆,将自己以一种奇怪的姿势悬挂在上面。

“这是……”年轻人弯下腰,摘下了一截蕨类植物尖尖的叶片,两只大蚂蚁正紧咬着它不松口,他仔细地观察了一阵,“啊!它们被真菌寄生了。”

在这两只小生物的脑袋和胸节之间,一丛乳白色的真菌菌丝已经从内部撑开了它们的几丁质甲壳,就像从躯体内逃离的灵魂,两种侏罗纪的古老残余纠缠在一起,有一种诡异的美感。

“有些真菌会寄生昆虫,强迫它们在五脏六腑被掏空之前尽可能爬到高处,这么一来,真菌成熟的孢子体就能散布到更远的地方了。”年轻人摸了摸脑袋,自言自语,“……见鬼!我怎么没想到,真菌可以和生物体共生,这不就是一种天然的优良的植入材料吗?!只要能找到一种适合人体的真菌……”

“嘿!你还好吗?”视频中闯入了第二个声音,带着点奇怪的口音。

视角随着年轻人的回头而自动转动,远处的小路上出现了另外一个穿着T恤和牛仔裤的身影,正是金发碧眼的彼得·玛卡里奇,他的同事。

视频到此为止。

秦疑惑地抬头,还没张口,彼得像是知道他要问什么一般开口了。

“是的,那就是我,一年前是我陪他一起回老家的。不过直到最近看到了这段视频我才知道他在他父母的坟前干了什么。老实说,我觉得他什么都没干。”彼得无奈地耸了耸肩,“要不是各方面都遇到了困难,我们也不会求助于您的。”

“再来看看这些混乱的日记和记录吧,希望你能看出点儿什么。”彼得拿起那一打纸质文件。

以下是经初步整理的日记和实验记录,原件已遗失。

2月21日 星期五 阴

回老家大哭了一场,却意外收获了启发,柳暗花明又一村啊……为什么我以前没有想到可以找生物材料做人体植入物呢?我真蠢,大自然真是人类的天然宝库啊!

……

6月25日 星期六 晴

听说这次南极采样队有了大发现,还有我感兴趣的东西?不太可能吧?!这群粗人知不知道我在寻找的是什么……

不行,得去确认一下!

……

6月27日 星期一 大雪

听说以前南极很少下雪的啊,结果一来就碰上了。这是一个好的兆头吗?我见到了采样队的负责人,这家伙一直藏着掖着不肯说,还想把这个发现卖给彼得。他一定从哪儿知道了我和彼得的竞争关系……一共花了三千刀才让他开口,真贪婪……但这是目前做出产品的唯一希望,我必须得抓住!

这群人在原本被冰盖覆盖的岩层里发现了不少残殖煤,里面还有残存的木头纹理,这说明南极大陆原本存在着一片茂密的原始森林。

他说我肯定会感兴趣的东西是一团和煤相伴出土的白色丝絮状物质,它刚被挖出来的时候,据说缠满了一根树干状的煤块,放置在露天下没多久就变成了这样白白的一团。负责人看着它从树干上剥落然后蜷缩起来的,这说明……它还有生命!

……

另附:实验随笔记录(一)

它究竟是什么呢?看上去像是某种真菌。

显微镜下观察到了菌丝状的结构,整体都是……真是奇怪……我竟然找不到子实体,是低等真菌吗……又不像。

无法取样,切割下来的部分迅速坏死枯萎,真是够奇怪的。

该死的,我这是怎么了……竟然用错了培养基,怎么弄成了葡萄糖淀粉琼脂……

但是、但是……反应怎么会这么剧烈?!有趣有趣,实在是太有趣了……动物性、植物性……实验室,我需要实验室!

……

9月4日 星期日 阴

已经快三个月没写日记了,这一段简直人不人鬼不鬼的,但是根本的问题还没有解决:各种实验数据积累地足够多了,可对“夏娃”的定义还是没有眉目,我对它的本质还是不甚清楚。

我能明确的是,在这种相似的表面下,“夏娃”的内部肯定存在相当复杂的结构,也肯定存在着一个类似于“原脑皮”的核心,起到中枢神经的作用,不然整株是无法出现那些相当复杂的反应的。

对了,“夏娃”是我对这株“真菌”的命名,她肯定是个全新的物种。

现在的问题就在于我无法对她进行微观层面更进一步的观察,因为常规的手段都无法在缺少取样切片的前提下进行。

或许我应该试试彼得提到过的那种方法?这可能是唯一的机会,比起前途与公司的倚重,丢个脸算什么!

……

另外,待在实验体一号周围,我总是感觉怪怪的。最近越来越强烈了。我总是莫名其妙地想流泪、想大笑,但想不明白为什么会觉得痛苦与喜悦。大学的课本里怎么说得来着?和脑电波频率相近的强电磁波会干扰神经细胞,导致幻觉及轻微失能?记得不太清楚了……

算了,估计是太累了……

“你确定这里就是他的老家?”秦打开车门,一脚踩在了湿润的泥地上,马靴的靴帮瞬间沾上了褐色的污泥。老式的越野车停在小路的尽头,厚重的橡胶轮胎冒着丝丝热气,刺鼻的柴油味和被碾碎的蕨类散发出的清幽气味混在一起,让人作呕。

“准确来说,从这里再走两公里山路才是。”彼得也从另一侧下了车,顺手锁上车门,“总算只剩下这里了。”

分析无果后,他们动用了一切能动用的力量展开了排查,可惜几乎一无所获,失踪者似乎直接从这个世界里蒸发了。

“走吧,快要下雨了,希望这一切都能在开始的地方终结。”彼得抬头看了看阴沉的天色。

“OK,我来开路。”

兩人进入了茫茫的原始森林,就像石子投入大海。

“这路可难走!”秦提着一柄厚背砍刀,狠狠地劈在一棵桫椤上,半人高的树干应声开裂。绿色的史前植物不甘地倒下,刀刃反弹回来的力道差点儿让他撕了虎口。他停了下来,喘了几口气。

一路上,这个挥砍的动作不知道被他重复了多少遍,更别提还有及膝深的蕨类杂草,它们散播着大量会粘在裤子上的恶心孢子。

彼得也停了下来,他喘着粗气,打量着这座闷热的、让人感到无比压抑的森林。这里没有虫鸣,没有鸟叫,只有沉默着的茂密的蕨类,肾蕨、铁线、蕨龙爪蕨间点缀着高大的蕨类乔木,硕大的羽状复叶重重叠叠,如阴森老宅里悬挂着的厚重帷幕,阻挡着两个渺小的闯入者无知无畏的视线。

“真的很难相信我一年前曾陪着他走过这条路。我完全认不出来,这里变化太大了,简直翻天覆地!”彼得一边擦汗一边感慨。

“我们得绕道了,这前面根本没法走,地图上那条踩出来的小径完全被淹没了。”秦从帆布口袋里掏出了便携终端,调出简略的地图比对了一下,“绕过这座小山,我们很快就能到。”

他们离开原本的小道,沿着一条坡脊线慢慢地向山后斜插而去,一路上高大的树木越来越少,原本应该由竹亚科植物茂密的绿叶霸占的天空露了出来,似乎是新长出来的蕨类植物并没有及时填上空缺。

“你不觉得有点儿奇怪吗?”走在前面的秦再次停了下来,他踢了踢倒在一旁的一棵有些朽烂但根节依然泛绿的毛竹。

“怎么?”彼得快走了几步赶了上来,“一棵死了的毛竹,有问题?应该死了还没到两周,竹节还绿着呢。”

“问题就在这。”秦弯腰蹲下,捏起一片肾蕨毛茸茸的羽状复叶,叶背面白白的伪叶脉出奇地粗大,既像血管,又像神经。这丛肾蕨的伪根紧紧缠绕着朽烂的竹节,让人想起了从尸体中长出的彼岸花。“两周之前,这里还有长得这么大的竹子,如果一路上我没看错,别的山头上还有诸如松、板栗等其他乔木,而现在呢,在这座山上,我们有看到其他活着的乔木吗?没有,全是蕨类!”

轰隆——

闪电在树梢间划过,沉闷的雷声响起,下雨了。

“啊!好痛!”

秦的痛呼让彼得从呆滞中惊醒。只见秦的手血流不止——那片肾蕨叶上面原本柔软的绒毛变得如同钢针一般根根耸立,洞穿了侦探捏着叶片的左手。

彼得恍惚中转头四望,才发现他们这两个不速之客已被肾蕨的丛林重重包围,翠绿的叶片如同枪林,从四面八方指向两人。

彼得突然痛苦地埋下头,捂住耳朵。

彼得·玛卡里奇觉得自己陷入了一场梦,一场无尽而混乱的噩梦。他似乎梦见自己无数次踏入那个诡异的原始森林,森林里下着雨,没有风,似乎总有一些毛茸茸的东西在暗处滋长。

滴答……滴答……滴答……

刺骨的寒意让他打了个寒战,他抖了抖眼皮,感受到了星星点点的湿意。

是雨。

彼得睁开了眼睛,映入淡黄色瞳孔的天空被羽状复叶割得支离破碎,纷落的雨丝模糊了他的双眼。他转动僵硬的脖子看了看四周,冰冷潮湿的触感这才传来。他正躺在泥地里,头下枕着半块青石。

“秦!秦!你在哪儿?”彼得猛地坐起。

不远处一阵枝叶拨动声,手里拎着一把沾满泥土的便携铲的私家侦探走了过来。

“你醒了?没什么大碍吧?”秦的语气关切,表情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僵硬。

“应该没什么问题……我这是怎么了?”彼得眼神还是有些迷茫。

“我怎么知道你是怎么了?一声不吭就倒在地上,没准中暑了吧!把你扛过来可费了我好大的劲呢。”秦伸手去拉坐在地上的彼得。

剛才……是一场梦?

彼得伸手握住,站了起来,他发现私家侦探拿着铲子的左手缠满了绷带。

“没事了就来搭把手,我正在挖东西呢。”秦说。

“挖什么呀?我们这是……到了吗?”彼得转头,发现两人正站在一座小山丘的半山腰上,周围植被茂密。

“这不是那座老屋?”彼得拿出自己的地图看了看,发现已经超出了地图范围,“这地方我没来过,我只陪他到过他家。”

“这当然不是他家。”秦没有回头。

“那我们这是到了哪儿?”

“他的祖坟。”私家侦探低着头,语气飘忽诡异。

“祖坟?这是什么意思,你要干吗?!”彼得很诧异。

“呵,你不是一直想要找到他吗?他不就在这里吗?”秦自顾自地说,他走上前几步,用铲子在蕨类丛中清理出一小块空地,羽状复叶下露出了半块倒在地上的青石碑。

他削去上面的泥土和植物根系,用铲子敲了敲,回头看向彼得。

“这里埋葬着他的双亲,他的祖先,当然也埋葬着他!”秦的语气狂热而又带着难以形容的诡异。他用力掀起石碑,露出底下的土壤,然后用铲子铲动了几下。泥土纷飞,露出了一层铺在土中的白色网状物质:有横经,有纵纬;有联结,有纠缠;像菌丝,更像神经……见到空气,它们马上回缩,一眨眼就迅速消失在了泥土中。

“看到了吗?看到了吗!这是什么?!”私家侦探猛地抬头,死死地盯着彼得,他的眼睛通红,血丝密布。

“‘夏娃!”彼得惊呼一声,“它……”

“你们果然知道这些到底是什么东西!”秦重新低下了头,声音变得嘶哑,他用力地挖着,“你知道我是怎么知道的吗?在你那么严防死守下?你知道吗?!”

私家侦探自顾自地继续说着:“我一开始只是怀疑……最终的谜底是她自己告诉我的……”

秦语速极快地说了一大串莫名其妙而又让人毛骨悚然的句子,似乎陷入了某种癫狂的状态,说着竟开始哽咽,眼泪不住地淌,但他手下未停,土坑在不断加深。

“吞噬,同化,那是侏罗纪的赞歌,群山啊,我听见了你的回响……

“她真是一种美丽而神奇的生灵,既原始,又高等,既像植物,又像动物。永不分化的细胞,无穷无尽的神经!

“控制、同化、融合……她是万物的主宰!就像蜂后,就像虫母……不要碰她,沾上了,你就不再是你!”

……

听着私家侦探混乱的呓语,彼得觉得浑身发冷,他的脑海中忽然闪过那些残缺不全的日记中的其中一段:

9月9日 星期五 晴

我错了,错得一塌糊涂。

难怪之前无法取样,难怪一直找不到那个该死的“核心”!它根本就不存在……不,应该说她的每一个部位、每一团细胞,都是“核心”!

扫描结果告诉我,她的身上根本不存在广义上的细胞分化!这些细胞的结构几乎一模一样,行使的功能也一模一样!很难相信,一个个一模一样的不能单独生存的奇怪细胞,组合在一起竟然能成为那么神奇的生物!

她让我莫名想起了老式电脑,那种用电子管堆砌起来的庞然大物,这又很像人的神经系统,一个个神经元不断串联……

天啊!我究竟在面对一个怎样的怪物?!

既低等又高级、混杂着植物性与动物性、美丽而神奇的怪物!她简直超乎了我的认知范畴,她的身上,似乎有一股奇异的魔力,在深深地吸引着我……

她似乎天然和各种生物亲和,理论上来说……这确实是一种绝佳的植入物材料……但是……她……

“它活了……自由了……”彼得喃喃自语。

彼得似乎看到了,看到了自己的同事,看到了他如何被他的实验品感染,如何恢复清醒,又如何陷入疯狂;如何通过“夏娃”入侵公司的系统,烧毁那个房间,又如何故意留下线索;如何跪倒在父母坟前,一铲一铲地埋葬自己,又如何引诱贪婪的人们来寻找它……

彼得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自己同事的行为会那么矛盾,为什么他会毁掉大量的日记和实验记录,却留下了那一点点看似混乱而又直指核心的线索。原来,留下线索的是“她”啊!

彼得似乎看见,那具躺在半掩着的墓穴里的“尸体”忽然睁开了眼睛,那是一双没有一丝一毫人性波澜的眼睛,那是一双在人类出现之前就已经凝望世界多年的眼睛。它坐了起来,不,是她……

她的周围涌现出无穷无尽的白色菌丝,包裹了万物,笼罩了群山。

秦忽然扔下手中的铲子,跪倒在地。

“快逃!快逃!”这位可怜的私家侦探突然用力地半转过身,面露惊恐,似乎恢复了清醒,“被寄生之后,你的朋友还维持了两三天的半自主意识,他带着她毁掉线索,跑到这里自我埋葬,就是不想再讓别人找到她啊!我们、我们打开了刚关上的潘多拉魔盒!快跑!”

秦挣扎着站起,跌跌撞撞地爬向坑外,但那个魔怔一般的声音依然在回响。

“迟了……人类……与我合为一体吧!”

私家侦探两腿一麻,再次跪倒在地,但他依然手脚并用,挣扎着想要向外爬去,哪怕只是一步。泥水飞溅,但仍是徒劳。

“不、不!”秦的脚上缠满了白色的菌丝,在一点一点地收紧。身后,一枚白色的半透明“巨茧”慢慢浮现,里面似乎包裹着一个黑色的人影,人影隐隐约约,似乎向他伸出了手。

“不!!!”

彼得突然惊醒,他猛地坐起,大口地喘气。

他似乎刚从一场无尽的噩梦中醒来,他发现自己正坐在一张放平的躺椅上,双手被手铐铐着,头上戴着一个连着很多电线的金属头盔。他的身后是一扇开着的窗,风夹着雨丝,灌了进来。刺骨的寒意让他打了个寒战。

滴答……滴答……滴答……

窗檐上雨滴划出道道弧线,映入彼得淡黄色的瞳孔。

“彼得·玛卡里奇,以上是从二号被害人秦的大脑中还原出来的影像片段,你看到了什么?”他面前站着一位戴着大檐帽的黑衣警官。

彼得吞了一口唾沫,忽然咧开嘴角。

“嘻嘻哈哈呵呵……那是‘夏娃……那是侏罗纪吹来的风啊!”

“嘿,借个火。”制服皱皱巴巴的年轻协警看到有人正在临时指挥部的角落吞云吐雾,连忙凑了上来。

正靠着走廊转角处的玻璃窗吸烟的中年警官在口袋里摸索了一阵,掏出一个塑料打火机,啪的一声点燃。

“多谢,多谢!”

年轻协警拿起耳侧夹着的香烟,凑过去小心地点燃,美美地吸了一口。

呼……两人一起吐出烟圈。

“真舒服,这又闷又热的天气让我脑子都像坏了一样。”年轻协警扯了扯领子,换来中年警官有气无力地点头。

最近全国各地发生了多起原因不明的暴力袭击事件,公安人员一律取消休假,三班倒执岗,几天的高强度加班下来,他们都很疲惫。

“对了,你听说了最近局里闹得沸沸扬扬的那件杀人碎尸案吗?就那个尸体上长满白毛的那个,不是说还和国外的一家什么公司有关吗?怎么没有下文了?”年轻协警忽然压低声音小声地问道。

“不清楚,上头没仔细说,这种涉外涉暴的案件都特别难搞。唉,别管了,就让领导去烦恼吧。”中年警官也是一肚子苦水,叹了口气。

年轻协警也跟着摇了摇头。

“你看,那是什么?!”协警忽然侧过头,敲了敲身前的玻璃窗。

“什么啊?”中年警官无精打采地回过头。

“白毛……天上飘满了白毛,就像下雪一样。”年轻协警拉开了窗,似乎想仔细看看。

“这是柳絮吗?”中年警官撇了两眼。

“可季节不对啊,柳絮哪儿会这么多。我来看看。”年轻协警摇摇头,探出了身子,“嗯,痒痒的,有点麻……”

……

“不!不要碰!快!快丢掉!关窗!关窗!”

【责任编辑:邓 越】

小雪说文

虽然早已入秋,但今年的高温迟迟不肯离去,愣是要让“秋老虎”狠狠耍一把威风。陈震寰同学的这篇《群山的回响》倒是很合时宜地为我们送来一丝凉意。故事的内容本不复杂,题材也不算很创新,但读来却让人感觉身临其境,情节环环相扣。究其原因,便是陈震寰同学大量使用背景渲染的巧妙之处。

在写科幻小说时,有不少同学都喜欢写惊险悬疑类的故事,感觉这样很酷,很有美国大片的感觉。但不管脑袋里想得再怎么惊险、再怎么刺激,化作文字落到纸上就变得有些索然无味,不是那么一回事儿了。小雪总结了大量类似的投稿,发现一点,那就是这些同学都不太会使用背景渲染。他们在写情节的时候就只把人物的动作和对话写出来了,全都是干巴巴的描述,很难让人有代入感。我相信大多数人在开脑洞的时候,想的都是具体的画面,甚至还会有声音。但小说不是电影,它没有办法把你想到的一切原汁原味地直接复制出来,这个时候我们就要学会通过环境描写,侧面地渲染出你想营造的氛围。背景营造出来了,读者自己就会在脑中构建场景,定下文章的一个基调,这个时候再看你的文章,自然也就会生动、饱满很多了。

但有一说一,虽然陈震寰同学这篇小说环境描写很不错,然而在多线索叙事技巧上的掌握还不是很成熟,场景切换稍显生硬。这一点我想很多同学都很难做到驾轻就熟,如果不能完全掌握这种叙事手法的话,建议还是从写好单线索做起,一步一个脚印,更能写好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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