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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念

2018-01-03静宜

北极光 2018年7期
关键词:老姨嫩江县舅舅

静宜

二〇一二年三月九日,正是新春伊始,充满生机与希望的日子。在这美好的日子里,我亲爱的父亲,却永远离开了他深爱的亲人,离开他深深眷恋的这片土地、离开他奋斗一生的美丽家园,驾鹤远行了。

医生早就嘱咐我们,要做好思想准备,说父亲的心脏功能已经不行了,随时都可能突然离世。但当听到父亲去世的噩耗时,我还是惊呆了,那一刻,大脑一片空白。当时我正出差在哈尔滨,没能与父亲做最后的告别,深感内疚和遗憾,至今想来,内心还在隐隐作痛。

那天夜里,悲痛至极的我乘车连夜往家赶,一路上泪水涟涟。本来皎洁明亮的月光,感觉却是冰冷冰冷的,几片白云惨淡地漂浮在空旷的天空,月色下的原野寂寥、空旷而凄凉。

真是人生无常啊,一瞬间亲人就天地之隔,难道就这样与父亲永别了?有人说去世的好人是到天堂了,那么,父亲此时是在天堂看着我,星夜兼程赶在回家的路上吗?以后,我想念父亲的时候,只有遥望那飘渺的天空了!

父亲的一生远离故土,远离父母和哥哥姐姐,可谓坎坷辛劳。

一九三三年,父亲出生于山东省寿张县岳楼村(后划为河南省台前县),有两位哥哥两位姐姐。父亲12岁那年,过继给了他的叔父,跟随叔父闯关东来到嫩江县生活。这次他与父母一别,竟然成了永别。

父亲来到嫩江县,上学、工作、为一家人的生计而忙碌,始终没有回去探望父母。直到一九八八年退休后才回乡,可那时我的爷爷奶奶已经去世十年了。回忆往事,父亲总是无限伤感地说:“当年我离家后,你奶奶总是哭,不久就哭瞎了眼睛。”父亲一生都在为远离父母而遗憾,更是为没能为父母亲尽孝心而内疚。

父亲病重住院时,有一天早上跟我说:“昨晚梦见你奶奶了,穿了一件花衣服,围着头巾在扭大秧歌,很年轻很瘦小。我问她:‘你这么小是我妈吗?她说:‘是啊,我是你妈。”我听完后,无比的心酸,担心父亲难过而强忍住泪水。我明白,那是父亲在最后的日子里,想念自己的母亲,而母亲的形像,却永远定格在了他12岁的记忆里。

父亲中学毕业后,在嫩江县一小当了教师。后来又人农机校学习,一九五三年学习结业,到九三局的原星火农场,当了一名机务工人,后来调入大西江农场工作。一九七五年被抽調到社会主义基本路线教育工作组,进驻七星泡农场,一年多后工作组撤回,父亲留在了七星泡农场工作。

父亲一生淡泊名利,低调做人。但他骨子里有着与生俱来的山东人的倔强、耿直和北大荒人忠厚、刚强的品质。他兢兢业业工作,实实在在做人,从不浮夸,不会做表面文章,对人对事直来直去。

一九八五年,父亲阑尾炎手术,刀口感染,五十多天不愈合,每天早上,医生要用手术刀清理刀口的浓水腐肉,父亲疼得直流汗,咬紧牙关也不哼一声。刀口还没长好,他就硬是要求出了院,捂着刀口弯着腰,上班去了。

我还记得一件事,说起来像个笑话。那是父亲当机务队长的时候,哥哥有位朋友是天津知青,因为一句话与同事动手打架,把机务队窗玻璃打碎了。父亲知道后,狠狠批评他一顿后还让赔偿。哥哥回家说父亲:“爸,你不应该管这件小事,也不应该让他赔偿。”父亲却认为,在单位打架,还损坏公物,必须处理。爷俩争执起来,父亲气得抓起笤帚要打哥哥,妈妈费了很大劲儿才给拉开。

父亲对儿女慈爱中不乏严厉,我当教师时,与弟媳一起复习准备转干考试,刚开始的时候不用功,看一会儿书就玩儿去了。有一天吃饭的时候,父亲板着脸,非常严肃地对我们俩说:“你们不好好学习,如果转不了干丢了工作,我可没能力管你们。人要是没有上进心,这一辈子就完了。”吓得我们俩再也不敢偷懒了,每天学习到深夜。功夫不负苦心人,我考了第三名,弟媳也达到分数线,都顺利转了干。

如果我不努力学习和工作,那可是对不起父亲。当年家里兄弟姐妹多,生活很贫困,父母亲为了我和姐姐、哥哥有个好的学习环境,精打细算,拿出相当一部分生活费,送姐姐到讷河县、我和哥哥到嫩江县去上学。

一个秋天,父亲去嫩江县带我买棉鞋,我问父亲:“我妈说买什么鞋了吗?”父亲笑着说:“别管你妈怎么说,你想买什么样的咱就买什么样的。”我开心地拉着父亲,跑到南门外的一个商店,买了一双系带黑皮鞋。那个年代,有几个初中生能穿上皮鞋啊!那双鞋花掉了父亲半个月的工资,那可是全家一个月的生活费呀。因为当年的不懂事,我至今想起还在内疚。

父亲的一生缺少父母之爱和亲人的呵护。也许正因为如此,父亲格外珍惜亲情,尽可能地给亲人帮助和关爱。我的姥姥和老爷都去世早,年少的舅舅、二姨、三姨、老姨生活都靠我父母亲资助。每到假期,上学的舅舅和三个姨妈轮流到我家居住。要过春节了,十来口人的大家庭,只能买几斤猪肉,小孩子见到肉馋得直流口水,但是父亲从来不给儿女们先吃,一定要等到舅舅和姨妈们回来一起吃。

舅舅要结婚了,父亲非常高兴,把一家人省吃俭用,节省下来的三十尺布票和二十元钱给舅舅送去,置办结婚用品。老姨不到十岁就失去了父母,经常住在我家,成家后去了满洲里市。近年来,老姨每周都跟我父母通一次电话。在父亲病重期间,花甲之年的老姨突发心脏病去世了,我们没敢告诉父亲。等父亲病情稳定下来后,问我母亲,我老姨怎么好久不来电话了,我母亲这才说出实情。父亲非常悲痛,流着眼泪说:“她的命太苦了,刚过上好日子又走了!”

父亲辞世前的十几天,跟母亲念叨舅舅,远在大庆的舅舅带着儿子、姑爷和孙子来看望父亲。那天父亲格外有精神,躺在病床上与舅舅聊了两个多小时,告诉舅舅要多保重身体,照顾好患脑血栓的舅妈。舅舅要走了,父亲拉着他的手久久不肯松开,硬撑着在病床上抬起身,泪眼模糊的从窗口目送舅舅上车。

父亲第二次心梗,虽然多方医治,但是医生也是回天无力,只能用药维持,每隔一两个月就得住院治疗。父亲两手扎满了针眼,浑身浮肿,自己都不能挪动身体。我们看到眼里,疼在心里,可坚强的父亲什么都不说。弟弟敬佩地说:“我真是服了,老爸真有钢”!

父亲病重一年半的日日夜夜,虽然经受着病痛的折磨,但让父亲感到欣慰的是儿子、儿媳、女儿、女婿都尽心去护理父亲、心疼父亲、体贴父亲。父亲病情稍好一点就跟儿女们有说有笑,讲儿女们童年有趣的往事。

父亲知道自己的病已经无法治愈,只是在维持,背着儿女们跟母亲说:“看来我这次是挺不过去了,活八十也知足了。”但是,从他老人家的目光里,我能读懂父亲对生命的渴望,对妻子的不舍,对儿女们的不舍,对这美好世界的不舍.,

那些日子里,让我无奈和伤感的是,任我怎样不舍地紧紧拉住父亲的手,也拉不住父亲渐行渐远的脚步。

在儿女面前,父亲从来不提自己的病情,也不明确地交待后事,只是把他心里想到的事情,陆陆续续说给我们。

一天,只有我和姐姐在父亲的病床边,父亲带着愧疚的语气说:“都说姑娘儿子一样对待,现在是都一样孝敬我,可是你们结婚的时候,我给的东西可不一样啊。”我和姐姐赶快笑着说:“那时候不是家里穷吗,给多给少也不能用一辈子,现在不是过得都挺好。我们兄弟姐妹这么多,能把我们健康地养大,父母亲已经很不容易了。”听我们这样说,父亲宽慰地笑了。

每每想起父亲的话我就心酸,父母亲的养育之恩重于山,深似海,女兒是报答不完的。可是,女儿结婚时候嫁妆少一点还成为一种负担,压在父亲心头许多年。我默默在心里说,父亲啊,您历尽生活的艰辛,为儿女们撑起一片蓝天,您是我们心中的太阳,希望您下辈子还做我的父亲。

父亲放心不下母亲,平日里省吃俭用,说给母亲攒钱。有一天对我说:“你妈现在可糊涂了,什么事情也不想,以后可怎么办呢?”听了这话,我心如刀绞。但是,我故作轻松地安慰他说:“请老爸看着吧,我们对您怎样,对我妈也会怎样的,放心吧!”

我心里明白,这是父亲在安排身后事。他老人家跟我们的心情一样,不愿意直接说诀别的话,都不愿意让对方悲伤。父亲就这样,怀着对妻子、对儿女深深的眷恋,静静的轻轻地走了,永远地走了,没有归期。

在父亲离去的许多日子里,我悲伤、消沉、无奈,心情沮丧得使人颓废。我在心里一遍遍呼唤着:亲爱的老爸呀,你走了,还有谁会无私地悉心将我呵护!

其实我早就明白,人的生命总有终结的时候,那是回归自然;也知道季节更替,生命轮回是亘古不变的自然规律。可是当父亲走到生命尽头的时候,我还是不愿意相信,生命如此脆弱,生死之间只有一步之遥;还是不愿意相信,没有与父亲告别,就永远不能再见了。

无论是清晨还是黄昏,我时常会瞪大眼睛,傻傻地四处张望,目光漫过天边的白云、田野和树林,痴痴地想:白云后面会有父亲的目光,在远远看着我吗?田野里会有父亲的身影,在察看禾苗长势吗?曾几何时,莽莽原野上,洒遍父亲辛勤耕耘的汗水;灵山秀水间,留下父亲创业跋涉的足迹;美丽家园里,是父亲快乐生活过的地方。

父亲走后,我学会了“父亲的恩情”这首歌,在一年多的时间里,每天上班下班走在路上,或者空闲的时候,都咽着泪水默默哼唱,把悲伤、感恩和怀念全部融人在歌声里。我多么希望能够穿越,穿越时空隧道,回到我儿时的岁月,还让父亲牵着我的手,送我去上学,带我买皮鞋,给我讲“孙悟空三打白骨精”的故事。

在父亲节即将来临之际,眼含泪水写下此文,寄托对父亲的思念。祝天堂里的父亲节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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