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边缘处破网
2018-01-02章澍楠
章澍楠
中心地理论的六边形网格中,建立于理想地表的中心地无疑众星拱之,而在相对关系作用下,位于邊缘带的地区又成为无数新的中心地,从而构成了错综复杂且井然有序的系统。我们或置身于绝对的中心地,或徘徊在边缘的空白区,不断试探交错的网格线,击碎并完善原有的主观世界。
作为单薄的个体,这个时代的定义导向着每个人的定义。“中心”的定义毫无程式化的狡黠,“边缘”却陡生飓风之后的孤独。时代的风向标被集聚利益左右选择,最终指向了人海。
凯斯·桑斯坦在《信息乌托邦》中提出“信息茧房”的概念——人们的信息领域会习惯性地被自己的兴趣所引导,从而将自己的生活桎梏于像蚕茧一般的“茧房”中。我们借克林顿吉言逃离了黑暗,幸运地笼罩在信息时代的阳光中,突破地理位置的障碍,最大限度向中心的优势资源靠拢。然而,当我们沉醉于满屏的信息时,却不知在算法的推送中一步步作茧自缚。这与尼葛洛庞帝所预言的“the Daily Me”(注:我的日报)有异曲同工之妙。我们看似雄踞于得天独厚的中心地带,却被束缚在舒适的茧房中,个人的知识体系与获取信息的渠道都被局限,任由自身沉溺于偏狭的热爱与认同,最终与整个时代绝缘。
中心之初衷,在于利用优势资源创造群体效益,却也导致了从众心理的加剧。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一起狠戳笔直的脊梁骨,泄了私愤;盲目跟风的键盘侠们协力讨伐无辜的受害者,过了嘴瘾。在固有的本我需求以外,欲望的冰山一角已然开始消融,露出不可深测的“超我”满足,暗透填补空虚的超高要求。即使肉体占据中心,精神早已退位至灰暗的边缘,像一张破碎的纸片,追逐着每一阵风。
诚然,中心地带的丰饶与繁盛往往令边缘无法望其项背,但这里恰如一湾深港,让在信息井喷的夹缝中艰难求生的灵魂归渡,寻找更诗意的生存脉络。
“我愿意深深地扎入生活,吮尽生活的骨髓。”梭罗如是说。上帝视角下的一座浮岛,曲折的边缘与吞吐的涟漪十指相扣,一种并行不悖的存在乃大自然法则下的完美产物。
而我们绝不因此拘束于刻板的本义。索尔仁尼琴,是俄罗斯的良心,亦是异议的代名。帝国病变,中心沦丧;政府流放,时代抛弃。当高尔基都为斯大林唱起赞歌,粉饰太平、掩盖真相成了正道,世界的中心纷纷为黑暗倾倒,唯有他,即使流落边缘,也为星星之火燃起一个又一个闪耀的焦点。当整个西方思想的中心逐渐堕入深渊,他仍坚守内心的标杆,凭一腔逆流而上的勇气写下千古传颂的《古拉格群岛》,以一派宁死不屈的气节高呼“即使为了获得生命,我也绝不放下这支笔”。当人们迷失在中心的浓雾中麻木沉溺,他却在明澈的边缘铸就思想的峰顶。
如果说加缪所寻的普遍性始终无法逃脱带有鼠疫的命运,那么他笔下的种种图景不过是人类生存的总体象喻。我们建立的中心是图景隆起的碎片,代表主流但非单一的声音。或许尝试探寻阳光普照下的阴翳,聆听缝隙中的惊雷,于我们是一种破网而出的机遇。
踏碎条框,破网涅磐。我们仍处在中心与边缘的蛮荒,向往纵身翱翔网格之外的苍茫。(指导教师/何文魁)
【教师评点】文章颇有高屋建瓴之势,标题有力,道破真相。主体部分从“中心”与“边缘”两个角度进行观照,以丰富的理论与概念充实文章内容,将文学性与思辨性融会贯通,既不一味褒扬边缘之益处,也不全盘否定中心的意义。同时文章以“信息茧房”为依据,理性批判现实弊端;以索尔仁尼琴为例,正面树立先驱典型,综合两者阐明“破网”的内涵所在。文章的最后巧妙化用《鼠疫》,借加缪的理论深化主旨,从而将文章的立意进一步推进。
编辑/李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