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影术的诞生追溯与中西方视觉思维方式探究
2018-01-02冯帆
冯帆
摘 要:纵观摄影术诞生至今,摄影的每一次发展、变革都与当时的艺术、文化、科技、社会思潮紧紧相关。发生在欧洲的新航路的开辟和文艺复兴二者都为焦点透视的诞生奠定了基础,焦点透视的诞生又为摄影术的发明奠定了基础。
关键词:摄影术的诞生; 新航路的开辟; 透视法
中图分类号:K854;J40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5-5312(2017)33-0052-02
摄影术自诞生至今几经更新,从材料到介质,发生了几次革命性变革,但是人类借助机器认知世界的目的和本质没有改变。摄影术发明的初衷是要变成人的视觉记忆的载体。早在2500年前,中国人就发现了摄影的成像原理,战国时期《墨子》一书叙述了针孔成像的原理,但是中国人没有制造出相机,也没有发明摄影术。摄影术的诞生地为何在欧洲?这其中又有怎样的原因?面对这样的困惑,笔者认为对摄影术诞生的地理、历史、社会、经济、科技、文化背景进行历史追溯以及对中西方视觉思维方式进行研究显得十分必要。
一、中西方地缘环境的差异性
中西方地缘环境的差异导致了古代人生存环境的两极化。中国古代文明主要以农耕文明为载体。中华文明以黄河流域为发祥地,国土内地理环境相对封闭,内陆广阔,水利资源发达。古代中国人在这样的地理环境中生存繁衍,精细耕作,不必出去冒险、闯荡就能够在这片土地上生存下来。并且也因地理环境的限制,古代中国人想要走出国土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古代中国人在黄河与长江这两河文明流域内生存,再加上历代农耕产生方式的影响,形成了注重传承和服从的性格。
摄影的发源地是欧洲。欧洲的地缘政治是海洋文明,同时也是西方文明的摇篮。海洋文明其实质是商业文明,恰与中国的农耕文明相对应。欧洲文明起源于克里特岛,这个小岛上盛产橄榄与葡萄,当地人把吃剩下的大量的橄榄、葡萄制作成橄榄油与葡萄油并用于对外交换,这样的情况导致了当地人必须要向家园以外的世界探索,往外走的越远就可能交换的更多。如此的生存环境催生了欧洲的商业文明。因为商业文明的前提是公平,商业文明孕育出的性格是注重平等与信任,所以处在商业文明环境中的欧洲诞生了民主、法制的社会背景。
二、新航路的开辟是摄影术诞生的重要条件之一
新航路的开辟从15世纪开始到17世纪末结束,也被世人誉为地理大发现。新航路的开辟有以下两个主要原因。1500年前后,被诸多历史学家认为是人类历史上的一个重要节点。欧洲大陆告别了古老的神权时代,一种人类历史上前所未有的意识形态——资本主义出露萌芽,西方从此进入到现代社会。当时欧洲的黄金严重匮乏,其根本原因是因为大量的黄金被用来修建教堂。当时的欧洲人受马可波罗所描述的“中国的见闻”的影响,激起了他们对于东方的热烈向往,新航路开辟的重要原因,其一就是欧洲人要到中国去寻找黄金,其二是为了寻找香料。在地理大发现的时代,欧洲船队的身影出没在世界各处的海洋上,它们不断寻找着新的贸易路线与贸易伙伴,以发展欧洲新兴的资本主义。新航路的开辟需要用地图去丈量这个世界。在当时如果无法准确测量经纬度,那么远洋航行意味着冒险。大航海时代地图的测量需要精确地观看,要求地图的绘制必须剥去所有的幻想与宗教信仰的元素,因此在这个时期诞生了一个与摄影相关的一个名词——透视法。透视法的空间意识率先通过地图所体现出来。
1492年当哥伦布从西班牙的海岸出发,一路西行寻找遥远东方的时候,他带了三艘帆船,87名水手,以及一本由克罗狄斯·托勒密编写的《地理学》,这本《地理学》对于当时的欧洲人来讲是对已知世界地理情况的最佳指南。《地理学》这本书集齐了托勒密费尽心思收集的8000多个地方的经纬度坐标,以及其收集或绘制的26幅欧洲、非洲、亚洲等地的地图。欧洲人航海梦的涌动在没有望远镜、电脑、卫星的时代主要依靠的就是托勒密所编辑的航海地图。
三、焦点透视的诞生为摄影术的发明奠定了基础
运用透视的方法观察世界,使人们对于空间有了重新的深入,无穷的世界变得可以度量和把握。透视法发明的目的是把现实中一切三维立体的形象归纳到一个二维平面上。
透视法本身是一个从主观到客观观看的过程,也是观看方式的一次视觉重建。通过透视法,世界的观看带有征服和控制的欲望,无限的世界在透视的世界变得有限。透视法在航海地图上的应用,使得茫茫未知的世界被一寸一寸进行测量。透视法中所形成的固定视点的观看方式,带着一种严肃、冷漠感,超出了人的感觉之所能及的范围,其产生的是一种几何学的、有规则的空间感。透视通过理性的,有规则的空间感去构建表象世界。
西方的透视法兴起于15世纪,经过近4个世纪的发展,在18世纪成熟,其观察方法开始固定到焦点透视上。透视法成熟以后,摄影术也在第一次工业革命中诞生,在一定程度上意味着透视法与摄影術之间相当于“母子”关系。通过透视法空间变成真实的、可测量的、可征服的以及有章可循的。
人类空间意识觉醒的同时也意味着自我意识的苏醒。空间切入到现实层面带来了现实丰富的面貌,这种面貌也同样体现在绘画上。透视法以自我为中心的观看方式在文艺复兴时期即突破了宗教的束缚也解放了人性。
透视法的建立过程是一个去神圣化的过程。文艺复兴时期的绘画开始变得强调写实,焦点透视法的确立去掉了神的权威,神的形象通过透视变成了人的面貌。透视法作为一种视觉观看的客观规律,构建起了人人平等的视错觉,这种错觉也证实了人的观看的缺陷。当时欧洲的艺术家认为人体是最美的东西,艺术家的本能就是把这种美忠实地记录下来,为了能够忠实地记录,在客观上要求焦点透视的出现。焦点透视的诞生导致了之后摄影术的出现。
文艺复兴时期的很多画家采用暗箱作为创作时的辅助工具,特别在17世纪,暗箱的使用很普遍。画家们通过使用暗箱作画,能够准确获取景物的正确透视和比例。桌型暗箱被欧洲文艺复兴时期的画家作为高级的机密所保留和隐藏,导致人们在观看文艺复兴时期的绘画作品时很难发现使用桌型暗箱的证据或即使发现也无人敢说。此秘密最终被大卫·霍克尼所揭开,并且他还通过科学实验进行论证。大卫·霍克尼坚信,从安格尔、卡拉瓦乔以来,直到凡戴克及其15世纪30年代布鲁日圈子里的画家,无不借助于透视仪器来创作。
虽然早在2500年前,中国的墨子就已经发现了世界上最早的针孔成像原理。西方人在11世纪才发现小孔成像原理,但是到了16世纪的文艺复兴时期,达芬奇提出了暗箱的理论,此理论奠定了西方观看方式的理论基础。
这种西方的观看方式在绘画与摄影之间找到了联系的根源,即通过小孔成像加上暗箱形成了一个客观的影像,这种成像原理为摄影术的发明铺垫了道路。时至今日摄影术依然在不断地发展变革,但是小孔成像加暗箱这个基本原理没有改变。
四、“焦点透视”与“散点透视”
透视法发明的目的是把一切立体的形象归纳到一个平面上,按照人类的生理视觉去观看世界。人的生理视觉既有焦点透视,也有散点透视(又称多点透视)。焦点透视与散点透视是两套截然不同的视觉思维方式。
“焦点透视为单元式的透视法,有一个视点、一个视域、一条视平线、一组灭点;散点透视为复元式的透视法,有多个视点、多个视域、多条视平线、多组灭点。”①
焦点透视是西方人的发明,从西方的绘画中引申而来。中国人没有发明焦点透视的原理。中国的传统绘画所运用的是散点透视。散点透视可以打破时空的限制,而焦点透视的时空是特定、特指的。虽然中国人最早发现了小孔成像的光学原理,但是古代中国人并没有焦点透视的思维方式。
五、“人机合一”与“天人合一”
西方人的思维方式是“人机合一”,这也是西方人的生存方式。从文艺复兴到工业革命,西方的文明是在自觉地进行着对自然科学的研究和改造,在天人相争的过程中利用、改造、征服自然。例如摄影术的发明是要相机变成对人眼的替代,汽车的发明是对人腿的替代。在“人机合一”的思维方式下,西方画家始终在寻找一种可以代替手工写实绘画的方式。
从文艺复兴以来,西方的绘画一直与透视、光线、客观等词汇紧密相连,这也为之后的日光蚀刻法、银版摄影法的诞生创造了条件,也为相机的发明奠定了基础。
中国人的思维方式是“天人合一”,人与天地万物都是有机的整体,彼此息息相通,浑然一体,带有“写意”的特性。而西方人的“人机合一”的思路是写实、焦点透视,其中蕴含纪实本性,是一种科学的、客观的去构建视觉观看体系的思维方式。照相机的发明证明了西方人对眼睛的理解是停留在观看的视觉物理阶段,而中国人的观看方式是通过眼睛进入内心,是关乎心理表达层面。“天人合一”思维下的成像方式是与人的情绪相连的视觉感知系统,而不会停留在影像只与人的视网膜成像一致的阶段。“天人合一”的思维方式也是中国哲学的基本精神,体现了中华民族五千年的精神内涵和思想核心,这也是中国哲学迥异于西方哲学最显著的一个特征。
六、结语
纵观摄影术诞生至今,摄影的每一次发展、变革都与当时的艺术、文化、科技、社会思潮紧紧相关。中西方视觉思维方式上的差异性,其本质上是两个民族的文化差异,特别是哲学观差异的体现。中西方不同的地缘政治环境,在一定程度上塑造了两个民族不同的性格、生产方式、社会环境以及思维方式。发生在欧洲的新航路的开辟和文艺复兴二者都为焦点透视的诞生奠定了基础,焦点透视的诞生又为摄影术的发明奠定了基础。中西方两种截然不同的视觉思维方式是在不同地缘、社会、文化背景下发展的必然结果,同时也构成了中西方不同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
因此,摄影术在欧洲的诞生也可被视作为一种历史必然的水到渠成。随着现代文明不断向前发展,新的理念会催生出新的技术,新的技术也会激发出新的理念。摄影这种自诞生就被视作能够复制“现实”的工具,期待它会有更大的飞跃与更新奇的变革!
注释:
①王小窕.中西方传统绘画中的透视法比较[J].美术理论研究,2016(02):14.
参考文献:
[1](英)维多利亚.D.亚历山大.艺术社会学[M].南京:江苏美术出版社,2015.
[2](匈)阿诺尔德·豪泽尔,黄燎宇(译).艺术社会史[M].北京:商务印书館,2015.
[3]顾铮.世界摄影史[M].杭州:浙江摄影出版社,2013.
[4](英)乔治·威尔斯,(美)卡尔顿·海斯,李云哲(译).全球通史[M].北京:中国友谊出版公司,20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