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路，我的路

崔步天

偶然看到杰克·凯鲁亚克的小说《在路上》的一段话：“你的道路是什么？乖孩子的路，疯子的路，五彩的路，浪荡子的路，任何的路。到底在什么地方，给什么人，怎么走呢？”顿时想起了在我迷茫的金色年华里，遇见的那个最珍贵的人。毫不夸张地说，他就是那个给了我道路，像灯塔般指引我的人。

1

初中开学第一天，激动的我早早来到学校，我没想到校园竟如此之大。从来分不清东西南北的我果断开启了“路痴”模式。

在茫然中，我忽然发现前方逼仄的小路上，一个男生正在优哉游哉地走着。他留着平头，穿着简单的白色T恤，双眼四处打量着路边的景色。

这是我和刘文正的第一次相遇。

“同学，你知道六号教学楼怎么走吗？”看看手表已经快到上课时间了，我只好硬着头皮走上前去问道。

“我也要去六号教学楼，我们一起走吧。”

我长舒一口气，紧紧跟在他后面。

刘文正不紧不慢地走着，很久之后，我感觉周围有些熟悉。仔细一看，这不正是我和他刚刚见面的地方吗？

我隐隐感到不安。

“同学，你到底知不知道六号教学楼在哪儿？”

“哈哈哈，我……我也是第一次来，而且我方向感不太好。”他摸摸頭，哈哈大笑。

“那你还这么淡定！”

于是在初中开学的第一天，早早来到学校的两个路痴，成为班上最先迟到的人。

2

我没有想到刘文正的成绩竟然如此优秀。第一次期中考试，他以比全校第二高出三十多分的成绩稳居全校第一的宝座，而且听说他还是钢琴十级、二胡十级，是班上所有女生追捧的男神，那路痴的小瑕疵也化成了呆萌点。而我还只是一个默默无闻的“小透明”。除了在路痴上能胜他一筹之外，没有一点能赶上他。

我原以为和他的那次相遇不过是个偶然，毕竟他是高高在上的学霸。而我与他是两条笔直的平行线，永远不会有交集。

没有想到，他竟然主动找上了我。

班主任发起了“一帮一”的助学活动，而刘文正要帮助我学习。

他很严厉，同时也很有耐心，每天放学后都会详细地为我讲解题目。虽然每次最先坐不住的人是我，不过看到他依旧专心致志给我讲题的样子，我总是不好意思提出离开。

在他的魔鬼训练下，我的成绩稳步提升，虽然距前几名依旧有很大差距，但至少在班级的“学术讨论”中占有一席之地。

我和刘文正成了朋友，最好的朋友。与此同时，我产生了一个想法：我要追赶他的脚步。

虽然我不如他多才多艺，但是至少在学习上我要追赶上他，甚至超越他。我知道也许在大多数人眼中这个想法是有些疯狂且荒谬的，但我就是如此固执、如此疯狂。我还年轻，渴望激情，带着最初的梦想上路，无所畏惧。

中考已经临近，我跑到刘文正面前放出豪言：“我要考上最好高中的重点班，和你同班。”

他没有说话，只是用拳头捶了捶我的胸膛，已经无须言语，这是我们之间默契的约定。

我几近拼命地学习，决定未来的战斗其实现在就已经打响。我知道，不是所有的付出都会有回报，但只要在付出的过程中能感到快乐和幸福，这样的付出就是值得的。

我痛苦并快乐地学习着，回报顺其自然地来到。中考，我成为班上的一匹黑马！高出重点班分数线六分。

在看到分数的那一刻，我热泪盈眶。

3

我和刘文正进了同一个重点班。他仍然稳居第一的宝座，而我则继续默默追赶。

我们依旧是最好的朋友。我们一起学习，一起吃饭，一起在足球场上飞奔，发泄内心的压力。

在他的全力帮助和自己的不懈努力下，我终于慢慢挤入了重点班的前列。

我有些飘飘然，从一个“小透明”到一个“优秀生”，这一切足以让我自豪。

但这一切并没有持续多久。高二分班，我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理科。在这所以理科闻名的中学，重点班的所有学生都选择了理科。

但是，陡然变深、变精的课程让我的压力陡然加大。物理、化学、数学，这些课的难度系数呈指数式增长。

高二的第一次月考，我倒退了十几名，成了垫底的。

我有些疯狂，谁也不理，将家里的作业本撕得粉碎，与人说话都是怒吼式的咆哮。所有人都远远地避开我。

他们这些高智商，从小就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子们不会知道，他们不知道这种过山车般的波动，对于一个靠自己努力拼搏来的人来说有多么无情。它否认了我之前的所有努力，那暂时的领先也像是不屑的嘲讽。

放学时，刘文正拦住了我，我将他推开，打算绕路离去。

这次考试他依旧是全校第一，他是天才，在他的字典里根本没有“困难”二字。他就像是一颗耀眼的星，在他面前，我感到自己黯淡无光。我根本没有脸再去见他。

“你就这样懦弱！”他揪住我的衣领。

“区区一次失败就将你打倒了！那个自信、不屈服的你去哪儿了……”

刘文正跟我说了许多，说他小学时背古文背到干呕，做题有时做到两眼昏花，练琴练到深夜……

我第一次知道刘文正竟然曾努力到如此程度。在众人眼里，他是个可以解决所有问题的超级学霸。

“没有经过地狱般地锻造，哪能创造天堂的美好；没有流过血的手指，哪能弹出世间的绝唱。”我攥了攥拳，不是我不能成功，只是还不够努力。有时我就是这样钻牛角尖，如果不能成功的话，那就更加努力。

我每天做练习题直到凌晨，追着老师走出去很远，只为弄明白一个不懂的知识点。虽然效果并不明显，但我的成绩已经慢慢有了起色。

惊喜出现在高二的期末考试。也许是厚积薄发，我直接进入了班级前十。

我轻轻抚摸着成绩单，数着我和刘文正之间的名字。那一刻，我看到了赶上他的希望。

但刘文正注定是最亮的星。他通过了中科大少年班的招生，秋季开学时就要去上大学了。

全校都沸腾了。中科大的少年班每年只招收五十多个天赋绝佳的孩子。少年班的人以后大都成了学术界的泰斗。

4

从那之后，我按照绝大多数人的路，学习、高考，然后上了大学，我们再也没有见面。

前几日，刘文正发了条朋友圈，说他将要去美国留学。我早有预料，他一直对科研有着极大的兴趣，选择出国这条路能让他距离梦想更近一步。我忍不住留言道：

“谢谢你在我迷茫无助的时候出现在我身边，帮助我找到了自己的路。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我会一直追着你的，可千万别被我追上了啊。哪怕道阻且长，我也绝不会停止奔跑，因为我相信前方仍有浩瀚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