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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落环境治理的传统机制缺失
——来自美丽乡村建设的思考*

2018-01-02陈志勤

民间文化论坛 2017年6期
关键词:环境治理美丽传统

陈志勤

村落环境治理的传统机制缺失
——来自美丽乡村建设的思考*

陈志勤

建设美丽乡村,乡村生态环境治理是其最主要的关键词,在建筑、环境等相关领域以生态景观、人居环境的设计和规划研究为主,倾向于人生活的外部设施的改善和重建,而对人的生活的内在文化的传承和再生还并未引起充分重视,由此导致村落环境治理中缺乏传统机制的延续和张扬。为了寻求适用于现代社会的合理机制,我们需要回溯传统去发现理想社区的情形,而且,其中的一些理念也将对现在有所启示。关于传统社区、传统机制、传统生活等的研究,民俗学有着丰厚的积累,面对如美丽乡村建设那样的社会命题,有必要与其他各相关领域协同创新,进一步共同推进和加深研究。

环境治理;资源管理;传统机制;美丽乡村

一、美丽乡村建设与环境治理

2013年,中央一号文件提出了“加强农村生态建设、环境保护和综合整治,努力建设美丽乡村”的目标。同年,农业部发布了《“美丽乡村”创建目标体系( 试行) 》,提出打造“生态宜居、生产高效、生活美好、人文和谐”示范典型,倡导形成各具特色的美丽乡村发展模式,由此,有关美丽乡村建设的讨论和研究与日俱增。如果概览知网公开的相关文献,可粗略归纳为两类研究:第一是围绕“新农村建设”“生态文明建设”“美丽中国”等概念展开的研究,把“美丽乡村”作为切入口延伸至新农村建设、生态文明建设的整体讨论,诸如“新农村建设视域下的美丽乡村”“生态文明建设视域下的美丽乡村”“美丽中国视域下的美丽乡村”等为主题的研究;第二是针对“美丽乡村”这个主题展开的研究,把具体地方各类个案作为切入口,延伸至美丽乡村建设的具体方案。

第一类研究与在倡导建设美丽乡村前后国家层面提出的社会发展方向有着密切关系。如:2005 年十六届五中全会提出的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其中作为具体要求提倡“生产发展、生活宽裕、乡风文明、村容整洁、管理民主”,所以很多学者把美丽乡村建设理解为“是新农村建设的升级版”;2012年十八大报告中提出“大力推进生态文明建设”,这一节内容已被很多专家解读为首次单篇论述“生态文明”、首次把“美丽中国”作为生态文明建设目标。第二类研究受到2013年中央一号文件提出的建设美丽乡村目标、同年农业部发布的《“美丽乡村”创建目标体系( 试行) 》更多的影响,很多研究试图从各类个案中总结经验和教训,并提出建议和对策。

无论哪一类研究,其主旨万变不离其宗,与一系列国家的举措相对应,如“生态环境优美是‘美丽乡村’建设的‘美丽内核’”①胡钊源、韩晓莉:《海南“美丽乡村”环境协同治理状况调研:政策工具的视角》,《中国环境管理》,2015年第2期。、美丽乡村建设“其核心是农村生态环境建设”②张学军、李举锋:《美丽乡村建设视角下农村生态环境现状与对策》,《农村经济与科技》,2015年第3期。——可见,乡村生态环境治理是其最主要的关键词。吕忠梅在《美丽乡村建设视域下的环境法思考》一文中,对2005 年十六届五中全会确定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到2013年农业部发布《“美丽乡村”创建目标体系( 试行) 》这十多年间的国家层面的七部报告目标、政策法规进行了梳理,认为“新农村建设的环境保护目标从‘清洁’到‘美丽’,是在进行‘升级’”,因为“简单把新农村建设等同于盖楼房、铺水泥路、搞‘涂脂抹粉’、统一建筑样式”,这样的新农村“反而会加重农村环境污染”③吕忠梅:《美丽乡村建设视域下的环境法思考》,《华中农业大学学报 》(社会科学版),2014年第2期。。虽然在政策目标层面已经从新农村建设升级为美丽乡村建设,对于人与自然、生态、环境的和谐关系有了更深的理解。但从美丽乡村建设的相关研究来看,仍然延续了新农村建设研究的特征,在学术探讨中建筑、环境等领域的成果相对居多,以有关生态景观、人居环境等的设计和规划研究为主,倾向于人的生活的外部设施的改善和重建,美丽乡村建设中的“环境治理”依然只是一个相关于硬件设施的话题。当然,其中也不乏关于传统文化、民间习俗、历史记忆、非遗保护等方面的探究,但大都只是提到而已,止于建议和对策之中——也就是说,是未来需要做的事情。对于实践中的美丽乡村建设缺少剖析和反思,对于以民俗文化——也就是以生活文化为基础的人的生活的内在文化的传承和再生还并未引起充分重视,由此导致村落环境治理中缺乏传统机制的延续和张扬。如果忽视村落传统的现代意义、轻视地方知识的传承力量,那么美丽乡村又从何得以立足呢?

有鉴于此,本文主要在介绍两个村镇环境治理的传统及其变迁的基础上,揭示在美丽乡村建设中环境治理传统机制缺失的现状,并进一步探讨如何以传统环境治理机制作为文化遗产,在美丽乡村建设中得到延续和张扬。

二、传统村落环境治理与社区合作机制

陶传进在《环境治理:以社区为基础》第四章《社区合作机制》中,对于传统的现代利用的意义是这样表述的:“由于近代社区的迅速解体,我们不得不回到更为传统的社区那里寻找证据,发现理想社区的情形”,并认为社区文化中的信仰价值、互惠基础上的社会纽带、频繁互动基础上的社会声望体系可以促进人们的合作基础①陶传进:《环境治理:以社区为基础》,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5年,第71—91页。。以下以两个村落的山林资源、水资源管理机制的变迁为例,追溯环境治理的传统合作机制及其变迁过程。

1.廿八都镇的山林资源管理机制

廿八都镇地处浙闽赣三省交界的仙霞山脉,位于浙江衢州江山市的西南部,我们的调查涉及镇所在地周围从北至南的三个行政村,即:浔里村、花桥村、枫溪村,除了明清时期较大规模的民居古建筑留存,还有沿村落顺势流淌的溪流以及围绕周边的山林。在当地,村里老人有一句俗语“山为银行又为粮仓”,可知山林资源在村民心目中的重要地位。位于浔里村的文昌宫②浔里村的称为大文昌宫,位于镇北端,枫溪村还有一个小文昌宫,位于镇南端。过去有一个叫“祭坛”的组织,相当于当时的“地方事务管理机构”,与传统的山林管理有关,有负责廿八都“祭坛”的先贤经常会处理一些山林纠纷,但文昌宫“祭坛”大都处理当地四大家族(曹、杨、姜、金)内部的纠纷,一般村民并不是很了解,而为一些老人记忆犹新的却是如“杀猪封山(毁损山林吃封山饭)”“游街敲锣 (毁损山林游街示众)”等内容。可以说在文昌宫的调解方法比较文人化,大都针对山界纠纷的较多,主要是以化解为要;而村民们讲述的一些处罚方法比较乡民化,大都针对偷砍盗伐的居多,主要是以严惩为要。③陈志勤:《廿八都山林资源管理与旅游开发以及文化政策》,福田亚细男编:《中国江南山間地域の民俗文化とその変容——浙江省江山市廿八都と龍游県三門源》(日本学术振兴会科学研究费补助金研究成果报告:平成19年度~22年度基础研究A•海外学术调查),2011年,第81—82页。传统社会中文人化的和乡民化的这两种方法已经不存在,现在,当地有“森林保护公约”以及“毗邻护林组织”进行山林的管理,但护林意识的传播性以及处罚方法的严厉性,其机制古今相沿,如“杀猪封山”一直存在于20世纪70年代中期。传统社区因为环境资源是村民赖以生存的命根子,“由于珍贵而上升成为信仰的价值,具有神一般的地位”“这样的价值使得人们的合作具有了价值基础” ,严厉的处罚是为了保障共同体的生存基础。

经历了很长一段时期的可以说是“抓生产弃生活”的村镇变迁,虽然改革开放以后逐渐有所起色,但引起环境整体变革的原因其实还是古建筑古村镇保护的兴起。对于村民的生活来说,其中有可喜的部分,也有遗憾的部分。在2009年以后廿八都古镇旅游开发得以顺利展开,是与2005年开始的中国“新农村建设”及其2009年开始的江山市“幸福乡村建设”密切相关。自“美丽乡村建设”展开以来,初具规模的古镇开发和旅游更加深化。如:2014年枫溪村被列入第三批中国传统村落名录、2015年浔里村入选中国最美休闲乡村、2016年廿八都古镇列为全国第三批美丽宜居示范小镇。但现代的山林管理主要与林业部门挂钩为主,在与美丽乡村建设相关的一系列举措中,类似传统山林管理机制的有关集体行动的宗旨,并没有得到彰显,生态环境的建设还处于初级的阶段。正如在一篇《衢州:打造美丽乡村建设升级版》的报道中所提到的那样,以“开展农村生活污水治理工程”“实施农村生活垃圾处理新机制”等为举措,以“治水美村兴乡旅”为目标。①《衢州:打造美丽乡村建设升级版》,《浙江日报》,2015年1月20日第八版。所以,污水、垃圾是整治的主要对象,并没有波及到以资源持续为主的传统环境治理的层面,除了说明美丽乡村建设尚处于初期阶段以外,更说明乡村环境治理历史欠帐的严重性。

2.三门源村的水资源管理机制

三门源村是浙江省衢州市龙游县石佛乡的一个行政村,位于衢州市东部龙游县西北部,距离县城28公里。村落的东、西、北三面群山环绕,源自北部高山的一条大溪向南贯穿于村中心(图1),沿溪两边是村民的居住区,明、清、民国不同时期的古民居错落有致。大溪将村落分成东西两侧,世代居住着翁氏和叶氏两大宗族并和睦相处至今,历史上,在灌溉用水以及生活用水的共同利用上具有严格的管理体系,伴随着社会的变化以及生活的改善,这些传统已经被人们淡忘(图2)。

图1 三门源村的大溪(陈志勤2008年8月31日摄于三门源村)

图2 水资源分布《叶氏宗谱》( 陈志勤2009年12月30日摄于三门源村)

三门源村的灌溉用水来源主要是两个:一是在水田的间隙开挖的水塘,二是在村落中心由山泉水形成的大溪。在过去,曾经有一些灌溉用水的管理规则:大溪的水是公用的,水塘的水是私用的;可以利用水塘灌溉的水田,禁止使用大溪的水灌溉;村边公用塘只准洗涤不许引灌,以备消防;还有“卖田卖水不卖塘”“卖田不卖木”“卖屋不卖基”等说法,以保护资源根基及其相应的管理机制不因为买卖而消亡。在大溪中还有四处筑坝拦水,主要目的是提高水位蓄存水量,一种是用来引水至农田进行灌溉,称为“青苗碓”,有一个下龙堰至今还在使用(图3);一种用来引水至水碓,利用水力进行舂米、磨粉、榨油,曾经有上中下三个水碓。并设有“碓坝会”定期加高碓坝、蓄水抗旱,规定各户都要参加,否则要受罚,但备有面条和酒招待筑坝人员。

图3 下龙堰 (陈志勤2010年8月27日摄于三门源村)

大溪不仅用来农业灌溉,直到20世纪90年代中期主要还是村民们的生活用水。生活用水大致由三个部分组成:一是作为饮用水;二是作为洗涤用水;三是作为水碓用水。虽然大溪的水是公用的,但为了大家的利益,也有很多不成文的规矩世代相传,如挑水、洗衣、淘米、洗菜的时间规则等。三门源村的这些水资源管理体系,不但体现了在保障个人使用水塘权益的同时,又严格规定了公共水域的不可侵犯,形成了在私人权益基础上的对保障村落整体利益的意义。因为,在传统社区,有时候“通过保护私益而保护了公益”①陶传进:《环境治理:以社区为基础》,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5年,第176页。。

但是,长期以来,由于历史的原因,水污染不断加剧,三门源村经历了生活用水状态的变迁,从饮用溪水到饮用泉水再到饮用山水,从为了抗旱而挖井到因为污染而挖井,不断地探求清洁的饮用水。直到2010年历时4年的调查结束,村民的饮用水还是利用长长的塑料管自行导引山水。借助于古村落保护态势,三门源村开始走向村落旅游开发之路。当2007年为了五一节、十一节开门迎客的时候,才意识到水资源枯竭、污染以及垃圾问题、厕所问题的严重性。村委会痛感在旅游开发中良好的环境卫生状态的重要性,经历了几年的徘徊,2009年终于开始行动起来,如张挂宣传标语牌等,并利用传统的权威性发挥村里老人的作用,如碰到不雅行为,标语牌可以让老人们在规劝时有据可依。在传统用水管理上村里老人的作用是不可忽视的②陈志勤:《水资源利用的过去与现在》,福田亚细男编:《中国江南山間地域の民俗文化とその変容——浙江省江山市廿八都と龍游県三門源》(日本学术振兴会科学研究费补助金研究成果报告:平成19年度~22年度基础研究A•海外学术调查),2011年,第287-288、291页。,而现在在古村落旅游开发中老人们的作用也再次得到发挥。

因为三门源村的古建筑群被“发现”和修缮,又进一步地在美丽乡村建设的机缘下,最近,三门源村不但获得了“中国传统村落”荣誉,还成为浙江省衢州市美丽乡村建设的典型,“村中塔石溪两侧将恢复青石板路面,主村范围内也将看不到电线杆,村民们可以喝上直供的自来水。”③《三门源村擦亮“金饭碗”——美丽乡村的“美丽效益”系列之二》,《衢州新闻网》,http://news.qz828.com/system/2013/10/07/010702486.shtml。但是,就像以上提到过的那样,基本上处于建设的初期阶段,以试图解决历史遗留的环境问题。如何从三门源村那样的传统水资源管理上发挥有效性的机制中得到启发,进而重建新的秩序,还需要深入地探讨。

三、美丽乡村建设带来的思考:讲好乡村的环境故事

如何把以民俗文化——也就是生活文化为基础的人的生活的内在文化在美丽乡村建设中得到延续和张扬?这其实是一个非常难解的命题,因为文化的作用是潜移默化的,不能够以量化来衡量。在美丽乡村建设的研究中,如果没有立足于现场民众的生活、生产需求,而轻易地提出什么建议和对策,诸如加强宣传、提高素质、培养人才、完善保护、建立法规等等,可能并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只能累及于百姓疲于奔命。而在试图解决这些难题之前,首先有三个关系需要展开探讨,我们应该把传统环境治理机制视为重要的民俗文化遗产,讲好乡村的环境故事是其中一个方法,才能够在美丽乡村建设中夯实文化底蕴。

1.环境目标设计与民俗文化利用的关系

从美丽乡村建设对环境的要求来看,在目前解决农村脏乱差还任重而道远。张茜等以《农业部“美丽乡村”创建目标体系》为基础,对全国范围内1107个村庄进行了生态景观问卷调研,目标项有:产业发展、生活舒适、民生和谐权、文化传承、 支撑保障,其中“文化传承”项的指标和调研项目为:乡风民俗(民俗文化保护)、文体活动(公共空间充足)、乡村休闲(乡村旅游发展),以评价不同地域乡村村庄生态景观建设方面存在的问题,其中一个结论就是乡村特色缺失严重①张茜等:《“美丽乡村”建设所面临的生态景观问题及对策——对全国乡村生态景观问卷调研结果的思考》,《农业资源与环境学报》,2015年第2期。。这些目标和指标,在我们最近调查的浙江省平湖市马厩村也可看到,有省市县街道各级的考核细则,村委会以此为基础开展美丽乡村建设工作。根据马厩村村委会提供的资料,相关民俗文化利用的有:墙体画(文化墙) (图4)、文化长廊等,而其他没有在美丽乡村建设指标上可见的,如马厩庙信仰及其庙会以及根据省、市文化部门安排的现代文化节“三月三”民俗活动(图5)也正在展开。

图4 马厩村墙体画

图5 “三月三”民俗活动(陈志勤2016年4月9日摄于马厩村)

可见,从现阶段来看,美丽乡村的环境要求可以说是以整治历史留下的环境创伤为主,倾向于人的生活的外部设施的改善和重建为要,对于彰显人的生活的内在文化可能还需来日方长,没有必要抱太大的幻想。要知道,即使在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中,要真正尊重人、尊重文化、尊重科学也是困难重重的。②参考:安德明:《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民俗学的两难选择》,《河南社会科学》,2008年第1期;施爱东:《民俗学在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运动中的尴尬处境》,《民间文化论坛》,2014年第2期。但反过来说,即使不和美丽乡村建设挂钩,应该兴盛的民俗文化根据民众的意愿也是可以兴盛和承继的。

2.传统机制缺失与乡村环境故事的关系

从国际来看,自国家倡导生态文明建设以来,国际社会对于中国的关注日益增长,在世界生态体系重构中,中国成为一个发挥重要作用的国家,“从史前到现代:讲述中国环境故事”③Robert B.Marks:《从史前到现代:讲述中国环境故事》,《中国社会科学报》,2013年7月17日A05。已经成为欧美学者所亟待了解和关注的问题;从国内来看,为不断发生的自然灾害提供有效资源管理的传统理念、为现代社会的环境治理提供可行性思路、为国家生态文明建设积累必要的传统体系也都需要我们首先“讲好中国环境故事”;从乡村来看,如果“美丽乡村”是“美丽中国”的核心,那么“讲好乡村环境故事”也就是“讲好中国环境故事”——有必要用民族志方法讲述乡村环境治理故事。

高丙中在汉译人类学名著丛书总序中指出,“在中国现代学术建构中,民族志的缺失造成了社会科学知识生产的许多缺陷”“在一个较长的历史时期,中国社会在运作中所需要的对事实的叙述是由文学和艺术及其混合体的广场文艺来代劳的”④高丙中:《汉译人类学名著丛书总序》,詹姆斯•克利福德、乔治•E•马库斯编:《写文化:民族志的诗学与政治学》,北京:商务出版社,2006年,第3页。。以具体的美丽乡村建设的为例,其实只有官方的声音,今后可能会有来自文学的、艺术的的声音,但却也不是直接来自社区的民众的声音。以乡村环境治理为主旨的美丽乡村建设如果没有自下而上的声音是不应被忽视的问题,虽然都可能有不同程度的诠释和建构,但以生活文化为研究对象的民俗学必有可为之处,而且,自下而上以社区为基础,这也是环境治理的重要方向。

3.传统机制重构与现代社会实践的关系

“黎明即起,洒扫庭除”——这是电视剧《马向阳下乡记》中的台词,在计划开发村落旅游的时候,村民们首先开始的是清理村落环境。源自于明末清初朱用纯(1627~1698 年)《治家格言》的这八字句,反映了在传统社会生活环境的“内外整洁”是上升到治家过日子来理解的,同时也恰当地传达了传统之于现代的再利用。

唐建兵在关于乡村精英和乡村环境治理的研究中认为,“美丽乡村环境治理的效果不仅取决于各级政府是否有所作为,而且与乡村精英作用发挥的程度密切相关。”①唐建兵:《乡村精英与乡村环境治理》,《河南社会科学》,2015年第6期。在上文中提到过三门源村的老人们在过去水资源管理以及现在村落环境整治中的作用,也同样说明了这一点。胡钊源、韩晓莉在关于“美丽乡村”生态环境治理与政府、社会、村民多方协同治理的研究中指出,“‘美丽乡村’的环境治理,作为一个公共问题,是无法通过政府单方努力就可以解决的,且传统的‘政府统管、村民被参与’模式已经遭遇瓶颈期,显现出了很大的问题,这标志着政府所选取的政策工具应当实现‘管制性’——‘自愿性’的转变。”②胡钊源、韩晓莉:《海南“美丽乡村”环境协同治理状况调研:政策工具的视角》,《中国环境管理》,2015年第2期。协同治理作为现代社会多方合作的一种机制,不仅仅实践于环境治理中,也可以在文化保护、旅游开发等领域得到更广泛的运用。而且,关于传统社区、传统机制、传统生活等的研究,民俗学有着丰厚的积累,面对如美丽乡村建设那样的社会命题,有必要与其他各相关领域协同创新,进一步共同推进和加深研究。

传统与现代的关系是一对不可避免也是无法逾越的矛盾,但社会就是这样以一种复杂的状态得以不断地发展。在以上所介绍的两个村镇的环境治理中,传统机制虽然曾经发挥过作用,但并不是说是在提倡原样照搬,先不说传统的消失和改变,就是其所处的土壤——村落、社区,有的也在消失和改变。但为了寻求适用于现代社会的合理机制,我们需要回溯传统去发现理想社区的情形。而且,其中的一些理念也将对现在有所启示,讲好乡村故事参与现代实践应是民俗学研究需要坚持的立场。

主持人语

中国民俗学会于2010年在浙江省嘉兴市设立了“中国端午文化研究基地”,每年都会设定一个具有民俗学实践意义的社会命题,在端午前展开调查并在端午节召开学术研讨会。2016年的命题为“民俗文化与美丽乡村”,在中国民俗学会副秘书长、“中国端午文化研究基地办公室”主任清华大学刘晓峰教授以及具体负责田野调查的中国民俗学会副秘书长、中国艺术研究院杨秀副研究员的支持下,上海大学社会学院民俗学专业的硕士生参与了调查活动。在此辑录对“民俗文化”与“美丽乡村建设”的关系进行思考的三篇文章,胡萌萌一文论述了两者关系互为促进的侧面,揭示了民俗再现实践中对“民俗”的多样性认知;许静一文分析了两者关系互为消长的侧面,以阐明民俗展示的实践状态以及今后走向;陈志勤一文是对两者关系的反思,提出回溯传统讲好乡村故事参与现代实践的意义。因为中国民俗学会的努力,在传统节日和非遗保护这两个领域引领了国家文化的发展和社会生活的进程。除此之外,今后,类似“美丽乡村建设”这样的来自国家、社会的命题将层出不穷,面向国家新时代的民俗学实践将显得尤为重要。

——主持人..陈志勤

K890

A

1008-7214(2017)06-0097-07

陈志勤,上海大学社会学院副教授。

本文系国家社科基金重点项目《“公地喜剧”的中国经验研究》(批准号15ASH009)的阶段性成果。

* 本文得到“中国端午文化研究基地”以及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项目资助。

冯 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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