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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教碑与《圣经》

2017-12-29杨二祥

中华书画家 2017年12期
关键词:阿罗主教基督

□ 杨二祥

景教碑与《圣经》

□ 杨二祥

明朝天启五年,即公元1625年,在陕西省西安城附近施工建造房屋时,一建筑工人在掘地时发现一块大石碑。该碑长九尺余、宽四尺、厚一尺余,头端为金字塔形,面上镌有十字,周围绕以荷花,形似在梅丽亚包城中圣多默宗徒墓上的十字架。十字架又环于彤云,下有中文“大秦流行景教中国碑”九个大字,排列成三行,碑的正面皆刻有密密麻麻类似的中文,并有少许人们看不懂的外文。

后经洗涮一新,来瞻仰者不计其数,官府知悉,命人砌以碑基,妥为保存。碑文中有许多景教司铎及主教的名字,但这些司铎及主教的名字是用叙利亚文书写的。

“景教”是天主教“聂斯多略异端派”在唐朝传入中国时的名字。因景教碑上刻有“翻经书殿”及“经留二十七部”等语,可知景教在中国必有经典之翻译,目前所存者虽仅有残片数段,但因与基督教“圣经”有关,不得不说说景教在中国的历史,但本文所讨论的仅限宗教历史和教义,关于政治和其他历史上的问题,则一律从略。

一、景教传入中国

按照明朝天启五年所发掘的“大秦景教流行碑”和七十余年前在敦煌石窟所发现若干部景教经典的记载,景教正式传入中国时间应是公元635年,因为在这一年阿罗本(Alopen)曾到长安觐见皇帝。不过,在此之前隋朝末年,阿罗本已经在中国土地上传扬圣教了。

第一位正式在中国传扬基督福音的外国传教士是阿罗本,不过,阿罗本是“聂斯多略异端派”教会的。详细地说,在法律上是属于“色娄基雅特息丰”大宗主教区。阿罗本到中国时,聂派教会的大宗主教是易朔雅伯二世。易朔雅伯二世于628年(唐太宗贞观二年)受任,至644年(唐太宗贞观十八年)卒。阿罗本于653年到长安传教。

《景教碑》拓片(局部)

唐太宗贞观十二年,唐太宗曾下诏文,准许在京城义宁坊建寺一座(初称波斯寺,后改为大秦寺),有僧人21名。按“大秦”二字通常指罗马帝国,按上下文有时也指波斯和巴力斯坦(亦或指犹太)。《唐会要》第49卷中说:“波斯景教,出自大秦,传习而来,久行中国,爱初建寺,因以为名,将欲示人,必修其本,其两京波斯寺宜改为大秦寺,天下诸府郡置之者亦准此”。

阿罗本是由波斯来的,想必是波斯人。他的名字“阿罗本”按日本专家佐伯好郎博士的意见即亚巴郎的音译,但按其他学者的意见,则认为此名与叙利亚名“Yahb-Alaha”同,希腊文为“The-odorus”,拉丁文则为“Adeodatus”,意即“天赐”。另有些学者认为阿罗本并非人名,而是叙利亚文的尊号或尊称的译音,意为大师、夫子,尤鲁和夏鸣雷等学者主张此说。

阿罗本在中国传福音贡献很大,过去人们对他的认识则全靠景教碑上的碑文,但从1908年发现了敦煌石窟文献以后,由于这些文献的著作时间与阿罗本有着直接或间接的关系,为此,佐伯好郎称这些文献为阿罗本的证件,即《一神论》《喻第二》《一天论第一》和《序听迷诗所经》。《序听迷诗所经》为景教最古老的经卷。关于阿罗本的事迹,至今因缺乏证件,我们知道的很少。

《景教碑》原石 西安碑林博物馆藏

二、关于景教碑

无可置疑,景教碑确实是基督宗教文物。考察研究此碑的第一个学者是李之藻先生。李子在其所著的《景教碑后书》内说出了此碑的价值和重要意义。根据此碑,耶稣会会士阳玛诺在公元1641年撰写了《景教流行中国碑正诠》,此书对于历史一概从略,唯对教义讲解得很仔细,可见其诠解此碑文的良机,讲解天主教的全部教义和伦理的总纲。由阳神父的著作可以看出,他毫无疑问认为立此碑者为天主教徒,绝未想到聂派教士和信徒。诚然,若非由其他出土的文物,得知聂派于7世纪和8世纪在中国各地传教的活动,初读此碑,必然认为此碑所记载的为天主教的总纲。

由于景教碑的发现,对于在远东宣扬圣教的人士如此有利,但激起了一些反对天主教的人士,尤其是反对耶稣会的一些学者,如伏尔泰、克罗司、勒南、牛曼、朱利安等人,他们认为景教碑是耶稣会会士伪造的,致使欧洲的一些汉学家和批判家们对景教碑抱有怀疑态度。不过,中国学者、日本学者和住在中国的外国汉学家们则极力为之辩护,如勒格博士、卫理、莱慕撒、希尔特等,连朱利安在逝世前也改变了自己的意见,承认该碑的真实性。

这场景教碑真伪的论战,持续了一个多世纪:一方面促使学者们多去研究有关景教历史的文件,考古学证据和聂派教会的文献。学者们研究的最后结论景教碑是真品,近百年来谁也不再否认景教碑的真实性了;另一方面,这场辩论,对学者,尤其是研究圣经的学者,具有特殊的教训,不可以假设来推翻历史的真实性。

只读景教碑碑文,不会知道其内容和教义是属于异端教派的,我们知道该碑是属于聂派的纪念物,并非根据内容,而是出于外在的证据,因为外在证据与该碑的内容十分相合。阿罗本既是由波斯而来,从历史知道那时波斯的基督徒都是聂斯多略派信徒,属于色娄基雅特息丰大宗主教区管辖,可知中国的阿罗本属于聂斯多略教派无疑。由此也可了解为什么当时方济各会会士来华传教时,景教特别反对。

聂斯多略派是第五世纪教会发生的异端派,是聂斯多略所创。他生于叙利亚,为安提约基雅城隐修院院长,律己甚严,善于辞令,428年升为君士坦丁堡大宗主教。他所讲的异端道理,主要是反对圣母为天主之母。徐宗泽神父在他所著的《中国天主教传教史概论》第84页有如下概述:

1.否认“圣言”,谓“圣言”附于圣母所生之人,故圣母所生者非天主“圣言”降生之人,然天主“圣言”结合于圣母所生之人。其结合宛如天主与先知圣人之结合。不过基督其结合的形式更完美,更超越。

2.因此,圣母非天主之母,只可称谓人之母。

3.基督所以有二主体(位格),一有形可见之人,二无形不可见之天主(圣言)。我们所朝拜的则是对于二者:对于基督人而朝拜,因天主居于此人,故与天主同受朝拜,亦因天主居于此人之故,所以基督虽人而亦称天主。

4.天主“圣言”既与基督结合,将天主之全能、光荣,与之通功,使之成为救赎之工具及其帮助,所以基督人所受之光荣与凌辱,宛如天主亦受。

总之,依照聂士所言,从圣母所生者,是有形可见之人,成为司祭,受苦受难而死。天主“圣言”常与此人缔结,有不能分离之情,然天主“圣言”非降生成人焉。所以,在基督有著形之二位,即天主之子和圣母之子,有著形之二位,无著形之惟一主体,二性之结合,亦非著形的,然伦理的即性情之契合。因此,在基督只能谓有伦理位之一致。

由以上所录的一段概要,可以清楚地看出聂士不了解“本性”与“位格”的真谛。更清楚地说,聂士不明白或没有信从圣保禄、圣若望和圣教会的宣言,“基督……是在万有之上,世世代代应受赞美的天主”。

聂士所犯的错误在圣教会历史上,以后不断地发生,目前仍有一些神学家还在高举聂士,而贬抑当时评击聂士错误的大神学家圣济利录。然而,聂斯多略教派的历史是很复杂的,文件繁多,且包含有三种哲学思潮,而这些不同的思潮,虽然术语不同,但概念是相同的。

按夏神父的研究分析,将景教碑碑文的第一部分(即教义部分)分为七段:

1.论天主。2.论造化万物。3.论原罪及其效果。4.论天主圣子降生为人。5.论救赎圣业。6.论圣事及礼仪。7.论教会及其功效。

徐宗泽神父对景教碑的分析,大部同意夏神父上边的分割,但徐神父的分析更加详细,且分析了全部景教碑的碑文。

三、中国景教的教义、教规和组织

景教碑有“经留二十七部”之语,这与天主教现在用的新约卷数相符。聂斯多略异端派的新约,原来是22卷,有时也说27卷,多带有图像。景教碑文所载的“贞观昭,远将经像来献上京”,就说明了景教的书卷带有图像,可说是图文并茂。

景教碑还载有“翻经书殿”和“翻经建寺”的字样,足可以说明当时景教翻译经书的盛况。“三威蒙度赞”的尊经部分有35种,目录后有按语:“谨按诸经目录,《大秦本教经》530部,并是贝叶梵音。唐太宗皇帝贞观九年,西域大德僧阿罗本届于中夏,并奏上本音。房玄龄、魏征宣译奏言,后召本教大德僧景净,译得以上30部卷,余大数具在贝皮夹,犹未翻译”。30部卷举成数也,目录实得35卷,苟目录内之“三威赞经”非即“三威蒙度赞”,则得36卷。而“序听迷诗所经”亦不见目录。诸经咸诘屈晦涩,不如景教碑之渊雅,可知碑文必经国人润色也。

至于景净教规,现存史料中,仅可见教士的规律与生活方式和一部分教义,教徒的奉教事迹则不可知。教士都必须落发留须,不使唤奴婢,不积财务。每七日礼拜一次,每日为生者和亡者诵经七次,行礼必向东方,击木为号,行洗礼,敬十字。教士则分“清节达娑”与“白衣景士”二者,前者为常居修院的修士,后者即今日称谓的“在俗司铎”。

当时中国景教的主教与司铎,似乎都有家眷,景教碑叙利亚文题名,有行通为司铎弥利斯之子,而行通又有儿子任六品修士的记载。

景教教士除了宗教功课外,还举办教育和慈善事业,景教碑所载的“馁者来而饭之,寒者来而衣之,病者疗而起之,死者葬而安之”,就是指当时景教教会所办的教育和慈善事业,可见规模还相当不小。

当时中国景教的组织,撰刻景教碑的景ƒ为教会的最高领袖,汉文仅称谓“僧”,叙利亚文则称其为“省主教兼中国总监督亚当司铎”。亚当为景净的原名,他为中国北部教会的领袖,而其他地位是司铎兼省主教。宁恕虽有汉名,未必在中国,叙利亚文叫做“时众司铎之司铎,诃南尼苏”,任加特利加宗主教。称省主教的还有行通、业利和景通,都以司铎兼任。京都(长安)省主教兼司铎行通竖立了景教碑。业利为司铎兼六品修士长,又兼教会长。称主教者一人,汉名曜轮。六品修士长二人,除了业利以外还有玄览。六品修士一人,为行通之子与景浄同名(叙利亚名,没有汉名)。称司祭者一人,叫惠通。称司铎者31人,名不备録。称修士(或译书记)者4人,即崇敬、延和,其他二人无汉名。博士一人,即僧玄览。守墓一人,无汉名。鉴于以上景教的组织,可以看出是仿照叙利亚教会的组织而编制的。

唐朝授予景教传教士名衔有:授阿罗本为“上德”及“大德”;授及烈为“大德”;授佶和为“僧”及“大德”;授罗含为“僧”及“僧首”;授宁恕为“法主僧”;授业利为“寺主僧”;授伊斯为金紫光禄大夫同朔方节度付使试殿中监;授业利为试太常卿。授赐的有:赐伊斯和业利紫袈裟各一件。因汉名多属尊称,与教中品级无关。要想详细了解景教的组织,应以叙利亚文为准。

唐朝的景教与政治缘深,阿罗本入京时,皇帝亲自派遣宰相和大臣到京郊迎接,召见入宫后在大内译经问道,佶和来华时,皇帝亲自接见。及烈以朝贡为名而来,他的传授,特奉诏许可。长安义宁坊寺,即出于赦建。高宗于各州设置景寺,肃宗于灵武等五郡重立景寺。其后朝廷更命在寺内墙壁上摹绘帝像,玄宗令宁国等五王亲诣教堂行礼。天宝初年,又令大将军高力士以太宗、高宗、睿宗、中宗和玄宗五帝之写真,送寺安置……凡此,宗教依附政治却给宗教带来麻烦,在中国唐朝强盛一时的景教,到宋朝就销声匿迹了。

据Wieger神父所著的《中国宗教信仰与哲学思想史》和好多学者对景教在中国活动的评语是贬低的,认为景教的教义不完善。其实这些评论未免有点言过其实,好似景教教徒故意没有将完整的教义传授给中国。其实,每位传教士,无论是主教或是神父或是传教员,都会有一种心有余而信不足的感觉,正如保禄宗徒所说的“我们是在瓦器中存有这宝贝”,更何况当时的传教士们由遥远的西方色娄基雅特息丰或波斯而来,经过亚细亚高原,带着堂内沉重的用具以及包括圣经在内的大量的书籍,来到中国后还得克服语言障碍,适应中国的风俗习惯等诸多难题,然后才着手翻译圣经及各种书籍,传播基督福音。因此,他们在中国传播福音的功绩是不可泯灭的。

至于景教碑,由基督宗教历史立场来看,此碑应在阿伯爵碑文之后,它是全世界基督宗教最宝贵的纪念物,我们应当珍惜它。

韩少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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