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纹摁上网坨溪
2017-12-29贵州印江县教育局任敬伟
贵州印江县教育局/任敬伟
掌纹摁上网坨溪
贵州印江县教育局/任敬伟
垮 下午的网坨溪,慵懒,像一只脱毛的老狗,伸出长长的舌头,反复在瓦片房上,舔几声哈欠。
垮是一个病毒,悄悄侵入骨髓。
无味,无想,迟钝。阳光与空气缓缓发酵,溢出了酒。
醉。多么可爱。破木屋里的老婆婆,一颗牙齿,还在反复絮叨诡秘的谶语。
恍惚又错乱。
昨日与昨日重叠,今日与今日相加,魅影,蛙跳,又现女脸蛇身,美丽的风景,还长出艳得惊愕的花骨朵,仙子。
落。从山顶到河谷,从十八岁的美,到八十岁的龙钟,到病痛。
到眼睛,注视着黑石缝冒出的阴凉,到喉骨爆出的咳嗽声在石巷里炸响。
哦!心乱如麻。似乎才一个下午,网坨溪就真的老了,她卸下了一吨的错,两千斤的对。卸下了一辈子骨子的硬,面子的活受罪。
是该彻底放下了,时间锋利的刃。
深深皱纹里的古木、古巷、瓦片房,一枚枚锈迹斑斑的螺钉,正松开网坨溪206块硬骨头。她闭上眼睛,把自己的打鼾声反复拉高,拉长。
时间,开始散架。
倾斜的天空,吊着一桶太阳的脖颈,迷迷糊糊晃荡着,空气的空,和云,还是云。
月 伸向天空的秃枝,亡灵的手骨,一下子接住了几声寒鸦的凄鸣。
嗓子开始变形,哑言,汩汩血流无声。
这夜,这玻璃,互相重叠、堆砌、溶解,凝固成一根楔子,楔紧了我们命运的脖颈。
呆若,木鸡。
已经无力啄食心里的凉,舌根的咸,或者寡苦的!闭口吞黄连。
这冷月,这玉,物之身外,是祖先长眠在夜,祸事藏匿在夜,穷根生长在夜,今夜失眠的网坨溪深埋在夜。
静种下静,又种下灵魂。
失眠的几根稻草,拖着风的衣襟,闹着要回家去。
都回不到过去了,这些死于干旱的草命。这些非命,这些天道,这些无用。
又是一根细长圆木棍的夜,搅动着我的忧伤。
看看,看看!雪上加霜。
是谁,抓破夜的脖颈?
一瓶夜的墨汁泼向大地。
一轮压住山梁的月亮,一盏旧马灯,憔悴着,为谁的宿命还魂。
摁 风吹着,吹着。
斜一下细腰,捋一下长发,歪一块石头坐下,弯几声轻咳。
吹着,吹着。
摸瘦石缝间一朵野黄花,安慰一片纸屑,看一张童年的笑脸。
吹着吹着,放学归来的孩童,钻天打篾头,靠一堵墙放松脚步。
光脚板踩着网坨溪滚烫的石板路,烧焦叶子的垂柳,隔着一张肚皮,就能看见玉米、绿豆、牛羊的善和我们顶着阳光的环。
吹着,吹着。
我们盼望飞翔。
却始终被渴,按住了激情的翅膀。
旱 干,枯槁的树木,硬的骨头。
风鼓出浑圆眼睛,地面已经倾斜。那些点点猫不见身影,雀雀菜也无踪迹,河沟只留下空的躯壳。
好几次,黑云带上乌纱帽,高树的手骨似乎要把它摘下来,小小的雷声,结果又丢下一大把谎言,翻过山梁纳凉去了。
苍老的网坨溪眼巴巴地望着天空,又是一场空欢喜。
乌雀蓬头垢面,嘴唇干裂。
又有一些飞往山外投亲戚去了。夕阳,是他们带往城里做腌菜的土坛吗?
山路转弯抹角,草尖秘密布阵,悄悄围上来的黑暗,触目惊心。
这里,留下的每个生命,像一根烧焦的灯芯,正在抽干网坨溪,所有的精气。
防 一匹风,一匹飘着丝带的风,一匹飘着丝带网坨溪的风。
狂,疯狂,一个人的疯狂。
跳起来,抓住一轮月色耳坠,挤出一瓢逻辑。
一瓢骨头与肉体剧烈地反抗。
一瓢蜂蜜。
一瓢生活的无知。
所以,我要用空穴而来的加速度,拆分形式、伪装,重组天空、地狱、笑容,把暴露的东西隐身,隐身的东西弹出。
我要谨防岁月的耳光,将我的一边脸打笑,一边脸扇成自行车的三角形。
所以,我必须加固。
在你看不到的细处,悄悄地进行装修,用360防火墙,盖不着的地方,打补丁,加密码。指纹,摁上网坨溪。
古 轩/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