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洲政治生态引发新课题，经济形势有新看点

贺文萍

过去一年的非洲政治生态，可以从津巴布韦和肯尼亚这两个国家看出点门道。

首先在津巴布韦，执政37年的政治强人穆加贝辞职下台。从局势演变来看，从军方介入政局，到执政党与反对党罕见地形成短暂联盟迫使穆加贝下台，再到新总统宣誓就职，前后不过半个月的时间。而且自1980年津巴布韦独立以来，该国军方从未大规模干预过国内政治，因此军方此次罕见地“选边站”颇为引人注目。对于军方的行为，津巴布韦民众的主流立场也十分鲜明，认为此举给津巴布韦带来了希望。其次在肯尼亚，2017年8月初举行总统选举后，反对党认为选举存在不公，遂上诉到肯尼亚最高法院，结果最高法院裁定选举结果无效。这是一件石破天惊的事情，不仅在非洲，在全世界都很少出现。几个月后，肯尼亚重新举行了总统选举，总体来说比较平稳，没有重现十年前的选后大骚乱。

这两件事都从侧面说明非洲政治生态正朝着好的方向发展。津巴布韦在强人执政几十年后实现政权和平交接，不能不说是一种进步；肯尼亚最高法院裁定选举结果无效，而且各方都遵守这一裁定，体现的则是权力制衡在肯尼亚得到很好的执行。

但是我们也要看到非洲政治的另一面，即很多非洲国家都面临着总统谋求第三任期的问题。近年来，非洲多國总统通过修改或拟修改宪法谋求超期连任，其中包括卢旺达总统卡加梅、乌干达总统穆塞韦尼、布隆迪总统恩库伦齐扎等曾经被西方认定为第三代非洲领导人的代表人物。但是他们又和一般的政治强人有所不同，比如卡加梅带领卢旺达在种族大屠杀后实现民族和解，而且在经济方面搞得不错，本人还很年轻，政府也非常廉洁、亲民。

非洲现在的政治生态引发了一些如何从理论上进行解析的难题。比如，如何理解政变？政变有好与坏之分吗？这次津巴布韦的事情显然与历史上的非洲军事政变有很大不同，它不算是典型意义上的政变，军方没有解散执政党，没有中止宪法，也没有进行军人统治，并称军方采取行动的目的是把穆加贝身边的“犯罪分子”绳之以法，一旦“任务”完成便尽快让局势恢复正常。而且老百姓都为军方的行为欢呼。对外界而言，如何理解这件事情关系到能否准确判断局势走向、如何对这一事件表态的问题。比如，非盟的一个原则是反对军人干政及政权的非宪政更迭。2013年，非盟暂停了中非共和国的成员国地位，原因是该国政府被武装推翻。同样在当年，因为埃及军方罢黜民选总统穆尔西，非盟也宣布暂停埃及作为成员国在该组织的一切活动。因此，非盟对津巴布韦局势一开始的反应是，认为这是军人干政，并说要对津巴布韦实行制裁什么的。而津巴布韦民众则要求非盟和南部非洲共同体不要干预此事，因为民众都认为非盟、南部非洲共同体的干预是“错干预”，目的是让穆加贝执政到2018年（按照计划津巴布韦2018年将举行总统选举）后体面地下台。西方的表态则比较谨慎，尽管早就想让穆加贝下台，但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出来欢呼。中国就津巴布韦局势表态过三次，主旨都是希望津巴布韦的政权能够和平交接、保持稳定。11月10日，津巴布韦国防军司令奇温加曾访问中国。一些西方媒体认为这是在向中方通报将在津巴布韦进行军事接管等情况。这当然是西方媒体的猜测。奇温加访华是中津双方商定的正常军事交往。

在经济方面，过去十几年非洲整体的经济增长率比较高，不管是传统大国还是新兴经济体都越来越关注非洲。但是2008年全球经济危机后，全球原材料价格萎靡不振，一直依赖原材料出口的非洲也受到影响。2016年非洲平均经济增长率仅为1.5%，是20多年来非洲经济增长最弱的一年。不过，非洲经济从2017年开始进入了新的上升通道。世界银行2017年4月发布的研究报告《非洲脉搏》预测，2017年非洲有望实现2.6%的增长，2018年增速有望达到3.2%，2019年则有望提升到3.5%，均好于全球平均水平。

还有一个很值得关注的现象是，现在非洲的非资源型国家的表现好于资源型国家。世界银行的《非洲脉搏》报告还专门提到埃塞俄比亚、坦桑尼亚、科特迪瓦、肯尼亚、马里、卢旺达和塞内加尔等七个近年来保持经济持续增长的国家。这些国家都不是石油等资源富集国，但均在工业化、城市化和多元经济发展方面走出了发挥自身特长和比较优势的成功之路。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最新发布的世界经济展望报告中预测，2017年埃塞俄比亚经济增长仍将高达7.5%、科特迪瓦将为6.9%、坦桑尼亚将为6.8%、塞内加尔将为6.8%。埃塞俄比亚、坦桑尼亚是我国外交部选定进行产能合作的第一批示范国家，已经取得不错的早期示范效应。我每次去这些国家都会发现有新的变化，可谓日新月异。

经常有西方媒体说中国只看重非洲的资源，是在搞“资源外交”。事实恰恰相反。现在资源价格下跌，在全球市场很容易买到资源，特别是石油。中非经贸合作早就开始往投资领域转型。2014年5月，李克强总理访问非洲期间提出，中国将继续把基础设施建设放在对非合作的重要位置，提出了与非洲合作打造非洲铁路网、公路网、区域航空网等“三大网”建设。中方愿为此提供金融、人员、技术支持。2015年中国与非盟签署谅解备忘录，以共同推动非洲交通和基础设施以及推动非洲工业化的“三网一化”合作。在一系列政策的支持下，基础设施建设和工业园区建设正在非洲红红火火地展开，中国已帮助非洲建成了多条铁路，包括肯尼亚港口城市蒙巴萨到首都内罗毕的蒙内铁路、埃塞首都亚的斯亚贝巴到吉布提的亚吉铁路以及在安哥拉和尼日利亚建设的铁路。正如肯尼亚总统肯雅塔在蒙内铁路开通之日所说：“铁路的开通为肯尼亚新的工业化篇章打下了基础。”由中国大力推动的“基础设施建设+工业园区产业发展”的“双轮驱动”模式正在拉升非洲的经济发展，把非洲的资源能源禀赋转化为可持续发展和惠及民生的成果。

（作者为中国社科院西亚非洲研究所首席研究员）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