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长改坐BRT

张春林

肖局长看看手表，夹上手包出门，从电梯下来，下意识地在楼下停了几秒，才猛地想起来从今天起自己改坐BRT上下班了，自己的专车不会来了。大约在二十年前吧，局长上下班是从来不用局里的专车接送的，后来局里有了一辆军绿色的吉普，局长上下班就丢下了自行车，坐上了吉普。那时肖局长刚大学毕业，还是毛头小伙子小肖。二十年来，他亲眼见证了局里的小轿车不断的提档升级，由吉普到普桑再到桑塔那2000，到如今，肖局长的座驾已经是德国进口的E级奔驰。肖局长曾经有一句名言：局长的车就是局里的门面，是局里的地位和实力象征。这句话现在可不能再提了，谁提肖局长给谁黑脸。

为了顺利改坐BRT，肖局长昨天让办公室主任专门到公交公司给他办了一张公交卡。肖局长到了公交站点，没想到办公室主任已经在闸机口等着他，见肖局长过去，连忙掏出公交卡刷了，肖局长边过闸机边低声说：“你這是干什么？”“您第一次乘坐，怕您不熟悉流程。”主任低声回应。正是早上班的高峰期，封闭式的公交站台上等满了乘客，BRT一到，主任护着肖局长挤进了B车厢内。早高峰的公交车就像春运时的列车，是世界上人口密度最大的地方。主任嘴里嚷着“借过借过”，边引导着局长往车中部挤。“肖、肖局长！您坐我这儿！”站起身的是财务科的小李，他的话中有一丝犹豫。“你坐你坐！”肖局长用手按小李的肩头，可小李哪里肯坐。又有声音远远地递过来：“肖局长，您坐我这儿吧！”肖局长透过人头缝隙望过去，见站起身的是信息科的孙杨，远远近近还有几个站着的乘客也在打招呼，听得出是本局的职工，他们应该是在前几站上的车。

“局长？局长也坐了公交车？怕是退休了局长吧？”有声音隐隐地传来。另一个声音马上接过去：“头发漆黑油亮，年轻着呢。怕是犯了错误的局长吧！”肖局长的脸腾地红了，心里对那些刚才叫他的员工有一丝不满，主任朝议论的人群方向望过去，想辩解，肖局长用眼神制止了他。一个年轻人说：“看看他身旁有没有记者，是不是作秀啊！”

另一个年轻人说：“你以为他想坐公交啊，现在中央不允许公车滥用了！”正在这时，身旁一个小朋友仰着头问：“伯伯叔叔，有座位你俩为啥都不坐呀？”肖局长赶紧说：“小朋友坐小朋友坐！”一场小小的尴尬才算是化解了。

专车接送领导上下班是各局办部委多年的惯例，当治理滥用公车的文件下来后，最初各单位的一把手们并没有太在意，过去咋样现在还咋样，突然市纪委通报了两名局长，一把手们才知道这次是来真格的，纷纷另想新招。肖局长开始想让当公司老总的老婆顺路带他上下班，无奈老婆开公司，忙起来没个正点。家里再买辆车吧，太差了丢份，太好了招眼，想来想去，想到了坐BRT。没想到第一次坐BRT，车上的乘客那么多，更不爽的是车上还有那么些本单位的职工，在尊重中招惹出一些非议。好在，晚上下班后肖局长在办公室处理了几份公文，多呆了一个多小时，再去坐BRT，果然车上乘客少了许多，肖局长竟然有了一个座位。

第二天，肖局长提前一小时到了公交站点，一来想避开高峰，二来想避开本单位的职工。没想到上班族的想法大同小异，想避开高峰的人大有人在，高峰自然也没有避开；他更没有想到的是，昨天和他同乘一趟车的单位职工也和他有了一致的想法，为了避开对方也提前乘坐了公交，于是昨天尴尬的一幕再次在公交车内上演。

肖局长不想让这种不快持续下去，上班后，他让办公室主任到各个科室郑重口头通知大家：“公交车上讲究先来后到，人人平等。今后在公交车上遇见局领导，不要让座，也不要打招呼问好——原因，大家懂的！”办公室主任最后幽了一默。通知过后，肖局长在公交车上却再也没有遇到本单位的员工，问办公室主任原因，主任说：“现在人人注重健身，大家都骑共享单车上下班了。”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