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念与自己较劲的感觉

张奔斗

上次采访李娜，恰是一年前。

五月底的巴黎，塞纳河的一艘游艇上，当时已怀着第二个孩子的李娜，为推广武汉网球公开赛以及武汉的旅游资源专程去往巴黎。这次再访李娜，同样是因为她的家乡赛事，她为了6月14日武网的开票仪式而来，小家庭一家四口都回到了家乡。

如果再算上2015年因为“体坛榜样”在深圳对李娜进行的专访，她退役这近三年来，恰好有机会每年采访一次她。而每一次采访李娜，她都能带来很多新的变化一一她又签新的代言了，她去长江商学院读书了，她又添了一个孩子了，等等等等。

“哈哈放心吧！明年应该不会再多一个孩子了。”李娜爽朗大笑，她的“娜式幽默”，真是一点儿也没有变化。

李娜曾俏皮地说过，“武汉是一座一千万人的小城市。”而她的一大遗憾，就是她的圈中好姐妹都还在当打之年，职业网球选手的工作特性，决定了她们没有足够的时间来接受李娜的陪伴。但毕竟同行，李娜非常理解：“职业球员到了一个赛地就赶紧得提前各种适应，赛事打完了，又得立即奔赴下一站。所以，很少有时间能让我带着他们，安心地感受和享受武汉这座城市的魅力。作为职业球员，这是一件幸福又无奈的事。”

如今，赛事推广人、品牌代言人、商业女强人、慈善活动发起人，和当年单纯运动员的身份相比，李娜的身份已非常多元。幸福吗？当然是幸福的，又能有多少球星能够在退役之后如此迅速和成功地完成角色转变呢？无奈吗？肯定也有压力和挑战，李娜说：“以前当球员时，生活简单，还可以用训练和比赛作为理由推掉一些活动。如今，可没有这种借口啦！”李娜语气一转继续道：“其实，球场下的竞争会比球场上的竞争更为激烈。”

Q：球迷最关心的，首先当然是——身体还好吗？膝盖怎样了？

A：我选择别说是剧烈运动了，连运动者院全没有，唯一的重心就是带孩子。平时生活基本不受影响，但偶尔带孩子去儿童乐园，蹲下来就比较吃力，没有外力的辅助还是站不太起来。真要想完全治好，恐怕还是要动手术了。不过，过去三年生了两个孩子，能推的工作都尽量推了；如今又要开始发展自己的事业，时间恐怕更宝贵了。

Q：和球员时期相比，是不是觉得退役之后，生活反而向你打开了一个又一个的新窗口？

A：球员时期的生活非常单纯，我唯一要考虑的就是全力打好球，那赞助商啊自然会随之而来。现在的生活明显更加多元化，圈子和过去不一样，接触的人也不一樣了，挑战和压力也完全不同。

Q：退役三年来，你的商业版图还在不断扩大。我留意到，你如今不再仅仅满足于代言，而是更多切入商业的核心——比如和耐克推出你的个人系列，比如和新元素合作李娜餐厅。

A：毕竟我已经不是球员了，不可能一直以代言人的身份示人。我确实面临转型，而这只是转型的第一步。退役之后，我也不可能再以球员的身份继续生活和工作，我需要调整的方面其实有很多。

Q：既然有了转型的第一步，那么就还会有第二步、第三步……为我们设想一下，五年之后，李娜的商业世界会是什么样？

A：我记得特别逗的是，当时去长江商学院接受面试的时候，考官问我，李娜的公司今后要不要上市？我斩钉截铁回答——不上市。我的想法和很多人不一样，我不愿意为了上市而上市，我希望公司能够做出实际的东西，而不是玩虚的。就比如，我还是要努力把网校办起来；其实要想赚钱，开俱乐部更赚钱，没必要花费很多心思办网校。

Q：去年在巴黎采访你的时候，你就说开办网校遇到了你之前没有预料到的一些困难，但这是一个你不会轻易放弃的梦想。

A：是的。没有所谓简单的梦想，能够轻易实现的梦想，那还能是梦想吗？就是要经历很多意想不到的困难，去——战胜它们、克服它们，最终才能很自豪地说——嗯，我完成了自己的梦想。

Q：很多球迷还很关心，你的自传电影怎样了？之前有过延期的传闻。

A：我所知道的是，上回和陈可辛导演见面时，他表示今年夏天开拍。而且他告诉我，已经物色到一个女主角，投入网球训练已有八个月时间。

Q：退役后你还能有很高的关注度，继续取得商业上的成功，去年仍被权威机构评选为中国商业价值最高的运动员。你是怎么做到的？

A：我只能说，我当年眼光比较好吧，选择了最棒的项目，哈哈！网球，在女子项目里面应该说是第一职业运动了——非常国际化，所以从关注度和曝光率来说，相对其他项目就更高一些。

Q：当然，你现在最重要的身份，还是两个孩子的母亲。自己当了母亲之后，是不是更能理解母亲当年的辛苦？

A：是啊，带孩子的时候，的确会想到自己的妈妈。有时候自己的孩子无理取闹的时候，就会想——我小时候是不是也会这样？我妈妈当时是怎么处理的呢？自己当了母亲后，跟妈妈也更亲近了。当妈的体验，就是痛并快乐着吧！

Q：你虽然工作很繁忙，但我知道，你坚持自己带孩子，出差时也尽置把孩子都带在身边。

A：孩子成长是很快的，就这么几年，现在不多陪伴他们的成长，等他们有了自己的世界，有了自己的朋友圈，你屁颠屁颠地凑上去，人家还不要你了呢！所以，就乘着他们还爱搭理你的时候，多陪陪他们吧！

Q：2017的上半个赛季非常神奇，费德勒和纳达尔各拿了一个大满贯冠军，你吃惊吗？

A：我一点儿也不吃惊。费德勒和纳达尔，不管他们拿了多少个大满贯，我相信，只要他们走进赛场，他们对冠军的渴望，就永远还像他们初出茅庐年轻时一样。这就是为什么他们成为了传奇。这是卡洛斯当年灌输给我的观念，所谓winner和champion是不一样的。我当时听了之后非常震惊——我一直觉得冠军就是冠军，但其实，冠军也是有差别的。

Q：今年的女子网坛也非常特别。小威离开了，莎娃回来了，科维托娃回来了，阿扎即将回来，20岁的奥斯塔彭科法网夺冠。

A：其实，我想球迷更希望看到多变的格局和激烈的竞争。这几年，法网的风格已出现了一些改变，都是进攻型的球员赢得冠军。

Q：你自己不也是吗？

A：我就是这个意思（坏笑）。其实现在回头想，我法网夺冠后几年在那里的成绩不够好，就是打得太保守了，没有打出足够的攻击性。当时心里是不太想去承认的，如今跳出职业球员圈子再回头看，就更能客观地去接受了。

Q：如今，在电视上看到那么漂亮的红土场，看着那么优美的滑步，还会想念身为球员的日子吗？最想念作为球员生活的哪一个部分？

A：最想念的，其实正是球场上跟自己较劲的那种感觉，因为那是生活中不可能出现的。生活中，比如说我今天想喝红茶；如果没有红茶，那也就算了。但在竞技场上，我要和自己较劲，比如说——我今天还就非要用反手抡死你。哈哈，这其实是一种非常有趣的体验！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