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索图瓦
2017-12-25
蒂埃里·迪索图瓦(Thierry Dusautoir)在英国的野蛮人联队(Barbarians)里结束了自己的职业橄榄球运动员生涯。我们始终关注着这位多年担任法国橄榄球队队长的杰出人物。
和平时一样,今早,迪索图瓦咧着嘴带着调皮的笑容,左手手掌紧贴着搭在右肩上,按摩一下这个因为经历了无数次抱腿摔而咯咯作响的作战武器。接着他试着活动一下肘部和颈部,但放弃了。疼痛——一直在清晨如影随形的疼痛——丝毫没有缓解的迹象,甚至感觉可能在一天天的加重,没有任何要“功成隐退”的意思。而35岁的迪索图瓦,从多尔多涅的特雷利萨克(Trelissac)橄欖球队开始打球的20年后,却要退休了。“体能上我还可以继续打,”他承认道,“但心理上已经精疲力竭了。”
在来回效力于法国国家队和图卢兹俱乐部队(Stade Toulousain)的职业生涯中,迪索图瓦“迪迪”的战斗力慢慢地消磨了。5月6日,他在图卢兹和球迷们有一个感人的道别仪式。但那并不是他最后的出场。
为了重新找回年轻时代的轻松和乐趣,他接受了邀请加入英国的野蛮人联队,并在伦敦和贝尔法斯特分别迎战英格兰队和爱尔兰队。
1890年成立于英格兰的野蛮人联队没有固定的场地和训练营,却拥有坚定的理念:比赛一定要炫酷潇洒。今年这支由来自澳大利亚、阿根廷、斐济、威尔士、爱尔兰、萨摩亚、南非和法国球员组成的特混团队由新西兰人韦恩·科特(Vern Cotten担任教练。
“在几天之内整合一支队伍,这是一个美丽的挑战。”选择迪索图瓦担任队长的科特打趣说道。“蒂埃里是一个传奇。”一向慎言的教练称赞道,“瑞奇·麦考(Richie McCaw)有一次跟我说蒂埃里是自己遇过的最厉害的对手:在瑞奇眼里,他好像从来不会疲惫,永远在行动中保持冷静,不给对手任何喘息的机会。蒂埃里是一个游戏大师。他对这个游戏的理解和执行都敏锐而权威。对于居伊·诺维斯(Guy Noves)而言,如何找到他的接班人是一个很头疼的问题。”
一般来说,野蛮人联队会用一周时间来备战他们的触式橄榄球,同时在疯狂派对中度过期间的夜晚。如果说这次派对都是按老规矩来的话,那么这次科特的训练强度却是大大加强了。“这是我第四次加入野蛮人联队,”来自萨摩亚的核心球员桑瑟斯·约翰斯通说道,“但却是第一次遇到如此连续进行的严格训练。”经历了前一晚的狂欢后,早上5点钟才回房的萨摩亚二排球员鲁斯法·特考瑞(Losefa Tekori)依然精神饱满,声音洪亮。而英国后卫阿莱克斯·古德(Alex Goode)代表的萨拉森人队(Saracens),刚刚在与克莱蒙队(Clermont)的对阵比赛获得欧洲冠军,他在大巴上醒了过来。不过他们都显得状态极佳,非常投入。“这给我的印象太深刻了,”迪索图瓦惊讶地说道,“竟然没有掉落一个球!
这些球员们都很成熟,他们快速地撞击,深具合作精神……“三次练习下来,我们已经可以很精准的配合,而通常在俱乐部里可能需要三个月的时间。”迪索图瓦说。显而易见他们都很富有勤学苦练的精神。最后迪索图瓦练习了几次蒙住眼睛踢抛踢球。
在迎战英格兰队的前一天晚上,前威尔士的三排球员德瑞克·吉乃尔(Derek QuinneIl,68岁)把球衣发给了野蛮人联队的队员们。当迪索图瓦看到自己的球衣上印的6号时,他仿佛重温了第一次穿上法国队球衣的那一刻。80次,那是他穿着印有雄鸡的蓝色球衣上场的次数。这无论是对于他科特迪瓦籍的母亲科卡纳(Kekane)、还是对于迪索图瓦家族来说,都是一份巨大的荣耀与骄傲。
蒂埃里家族中的一位先辈,约瑟夫·杜克努瓦-马特尔(Joseph Duquenoy-Martell),曾是加菜市(Calais)市长,在1921年曾为年轻的戴高乐主持过婚礼。而他的祖父,让·迪索图瓦(Jean Dusautoir)则是一位探险家,曾在穿越撒哈拉的途中与死亡擦肩而过。当时他发着高烧,被当地的布基纳法索人收留和照顾。病好以后,他继续向南到达位于阿比让(Abidian)西边两百公里的迪沃(Divo),从此便在科特迪瓦定居了下来。他在那里管理着一个300公顷的咖啡和可可种植园。而他的儿子贝特朗(Bertrand),一个理科教师,则和当地村长的女儿——一个叫科卡纳的姑娘坠入爱河。1981年,他们的儿子蒂埃里出生,那时他就是个大个子:3.8公斤,55公分。
按照传统,野蛮人联队的队员可以做一件奇特的事情:穿上他们心仪俱乐部的球袜。出于方便,迪索图瓦穿的是图卢兹球队的袜子。他本也可以穿上他的第一个俱乐部,特雷利萨克队(Trelissac)的球袜。16岁那年,他几乎整个赛季都偷偷在那里训练。他的好朋友们借给他所需的装备,包括球袜。因为那个时候他母亲禁止他打橄榄球。因为科特迪瓦球员马克斯·布里托(Max Brito)在1955年世界杯比赛中的一场事故导致了瘫痪,这让她受到了很大的惊吓。迪索图瓦当时已是棕带级别的高水平柔道运动员,但他体会到了和家乡的伙伴们一起参与集体活动的乐趣,最终还是选择了橄榄球运动。这种愉快的集体氛围在最近几天和野蛮人联队队友的相处中又重新找了回来。
在从前,他和好友让·布甘(JeanB0ucain)一起去训练。“让是安的列斯群岛人,但和我有同样的肤色,同样也来自离异家庭……”形影不离的两个伙伴骑着布甘的摩托车在佩里格(Perigueux)的街道里穿梭。人们给他们起外号叫“特趣”(Twix),源于巧克力名字。“那是一种打趣的说法,”迪索图瓦笑着说,“这和种族歧视没有关系。当你16岁在赛场上,听到成年人嘴里骂出‘脏黑鬼的这种情景,我是经历过的。这并不好受,即使他们把这叫做‘动摇战术。”
迪索图瓦从来不是一个坏脾气的人。他毁灭性的抱腿摔动作是由来自深处的一种无声力量所引发的。这种力量在2007年卡尔蒂夫世界杯1/4决赛期间得以展现,比赛中法国队以20比18战胜了新西兰队。在那次创造了38个抱腿摔的迪索图瓦,被法国橄榄球队的英国教练大卫·艾里斯(David Ellis)授予了一个绰号:“黑色毁灭者”。
一开始甚至都没有进入出征世界杯名单上的他,在最后一分钟被招入队,替代退赛的埃尔维斯·威尔莫棱(Elvis Vermeulen)。在英国卡迪夫的赛场上,神话开始了,迪索图瓦率领法国国家队毫无畏惧地直面新西兰全黑队(All Blacks)的哈卡战舞(Haka),创造了精彩的“反哈卡”一幕。【但就在几个月前,他正是在里昂对阵新西兰队而遭到溃败(3比47)后,离开工法国国家队。】
他在法國队里从此有了无可争议的地位。他56次成为队长(这仍是一个纪录),尤其在2010年巡回赛的大满贯赛事期间达到了个人的巅峰。2011年的世界杯赛上,仍然是他撑起了整支法国队。当时他们败于新西兰队,随后又爆冷输给了汤加队。为了汲取力量,他秘密会见了1987年世界杯冠军新西兰队的传奇三排球员——迈克尔·琼斯(Michael Jones)。“迈克尔启发了我。在他开办的犯罪与贫困儿童中心,我学会了重新看待一些事情,并对自己说总有一些境遇比自己更差的人,就像我母亲曾经跟我说过的那样。”
父母离婚后,蒂埃里经历了一段愤怒的时期。当贫困的母亲拿着红十字会的捐助回家的时候,他对她恶语相向。但这位母亲却教导儿子走向一条通往尊严的道路,她的努力让蒂埃里将愤怒的心理转化。“我可以无视那些对我的非洲口音的嘲笑。但我父亲的萎靡和他遭到的讥讽却像烙铁一样深深刺痛了我。”服从安排的贝特朗·迪索图瓦在1991年被召回法国。对于一个深爱科学的教师,不稳定的代课工作、不守纪律又粗野的学生让他非常不适应回法的生活。他渐渐在痛苦和酒精中沉沦……
蒂埃里看到母亲在五年中尽力挽救她的婚姻,但却以失败告终。她重新学习,找到护工的工作,经常工作到很晚,但却从来没有放弃他和他的妹妹瓦斯亚(Wassia)。之后两个孩子双双完成了工程学课业。“这是我最棒的成功。”迪索图瓦道,“当我把文凭带给我母亲的时候,她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把我紧紧的抱在怀里。”
2011年世界杯,在面对新西兰队的战舞时,坚定的信念在迪索图瓦的眼睛里闪耀。遗憾的是,虽然那是一场伟大的比赛,但法国队最终以7比8败北。“那是一场难以置信的决赛,新西兰队可以认为是运气帮他们赢得了比赛。”韦恩·科特思量着说。凭借在比赛表现,迪索图瓦被橄榄球国际联合会选为年度最佳球员,也是被认可为全球最佳球员的一个非官方称号。四年之后,凭借他的热情和严谨,迪索图瓦依然担任法国队队长。但就在2015年世界杯赛事临近时,他却经历了一次背叛,而这仿佛也预兆了在1/4决赛对阵新西兰队时,法国队被耻辱地淘汰(13:62)。
热身赛时,这位图卢兹的大将遭遇了心碎。就在2015年9月4日,即将迎战苏格兰队的前一天,几个球员找到了教练菲利浦·圣-安德烈(Philippe Saint-Andre),投诉了迪索图瓦的苛刻。在这些投诉者中,有两名是他在图卢兹队的队友:尤阿拿·于盖(Yoann Huget)和尤阿拿·马爱斯特里(Yoann Maestri)。对迪索图瓦来说,这相当于被在背后捅了一刀,而且他没得到来自教练的支持。
“按理说,他们的诉求可以被讨论。但他们的懦夫行为是这样地伤人。我当时非常气愤,反复琢磨这件事。在2015年世界杯比赛前,我真的很难恢复过来。后来我决定把这份负担抛下,不让它占据我脑袋。”不久之后,他便宣布退出国际赛事,把自己剩下的力量留给图卢兹队,而后者却也遭遇了一系列变故。教练雨果·毛拉(Ugo Mola)在队伍内部受到了巨大的质疑,而迪索图瓦却是那个永远不会站起来反对他的人,至少不会公开反对。
被橄榄球政治折磨得疲惫不堪的“迪迪”这次决定远离。他没有去日本联赛捞外快,而是忙于转型创立了两个企业:ALL MYSMS,一个企业用的短信平台和SMG(South Market Group,南方市场集团),一个进口南美食品的贸易公司。
周日,在特威克南(Twicken ham),野蛮人联队败给了英格兰队(14比28)。其实输赢已不再重要。作为曾经一听到英国国歌胸中就燃起战火的前法国队队员,迪索图瓦再一次听到它不禁思绪万千。“在法国国家队,我从自己和别人身上领会了很多东西。同一个人在不同的情景下,也可能会不仁不义,也可能会高尚卓越。我自认为运气不错,而且对自己走过的路还算满意,我已经比我的梦想走得更远了。”在野蛮人联队这里,他想把这个梦想再延长几个钟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