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滴水都是河流的微笑

袁恒雷

村庄的夜晚安静着，明媚着，几声狗叫让头顶的月亮打了个呵欠。

我格外喜欢村边的那条河，那是一条流动的碎玉。夜晚的时候，我踩着一地的月光走近河的身旁。她是睡着了，露出甜甜的笑靥，她的梦该是香的吧！

我怀着尊敬的心走近，看着她安然的睡相。蒸腾的水汽是她的白纱帐，平滑的岩石是她的枕头，她安然地睡在蜿蜒的河床上。

河流的身體该是多么婀娜修长啊！她顺从了沿路两岸的安排，她蜿蜒地睡着，一路下来，折叠起多少波涛！

我坐在河流的身边，看着她缓缓前行。她告诉我她过得好，每一滴水都是她的微笑。

她在这里流淌了多少年呢？我无从想象，无从想象她身下的鹅卵石换了多少代，无从想象她平静的表面，闪过多少雷电风霜。

即使是最漆黑的夜，河仍然拥有世上最明亮的眼睛，她从不会迷路。是的，即便她闭着眼睛，她仍然可以找到她的归宿。

谁都陪伴过她，但谁都没有陪她到最后，树叶从岸上掉下来陪她一程，但转个弯就被冲到了岸边；果子也掉下来陪她一程，但很快成了鱼虾的食料；鸟儿陪她一程，但在下一个村庄便没了影儿；人们陪她一程，但很快就成了传说；落到最后，能陪伴她的只有她自己。

河流一次次的承受了，没有任何怨言。在夜色苍茫里，她独自把人们扔给她的一切慢慢消化，把痛苦的泥沙深埋心底。

此时，我走向岸边，伸手掬起了一捧水，那水和夜一样清凉，和她的面容一样安稳。她多静啊，她拥有世间最美的品德——上善！她拥有天地间最包容的心。

河流仍在流淌着，或缓或急，唱着我熟悉的歌曲。我就着月光星光，看他们洒在河面，形成我喜欢的钻石。

我躺下来，与河流并排躺在黑夜的床上，我听到风拨动枝叶的声响，那声响犹如我翻那一本本书的声音；偶尔有鱼从水中跃出来，那是鱼儿在给河流抓痒。河流嘻嘻笑着，无忧无虑。

我躺下来，与河流并排躺在黑夜的床上。像河流那样安然入梦真是幸福啊！没有噩梦，没有打扰，漫天的星光是她盖着的晶莹的床被。

我躺着，我想象着，河流的心里当如皎月一样晶明澄澈：与她相遇的人们都有颗纯真的心，也和我一样安然地走过或游过，她将收藏他们一个个整洁的身影。

我知道，我的到来虽没有打扰河流的清梦，亦没有给予多少宽慰；河流依然是个时间老人，包容世间给予的一切，宽宥一切来往的众生。